“他杀错人了。”李队长说道:
“死者陈大东不是比赛的参赛者,而是赞助商之一,贩卖小提琴的。他自带了一把小提琴只是附庸风雅,没想到会被凶手误以为是韩天赐。”
君悠悠如今了解了案件的所有内情。
音乐家贪求比赛的胜利,却误把比赛的赞助商陈大东当成了韩天赐。
陈大东见音乐家是参赛者之一便热情邀请同坐餐车。
陈大东的行为被音乐家误以为是炫耀,更加深了音乐家对“韩天赐”的憎恨。
真正的韩天赐确实是个桀骜不驯的男人,也如音乐家打听得那样是个大酒鬼。
音乐家的一场算盘落空,兴许是明白自己没有获胜的希望,就对警察吐露了作案动机。
令人哭笑不得。
君悠悠作为积极配合的证人,颇受李队长的热情款待。
想想之前几次重生时,李队长对她冷言冷语的样子,君悠悠更深刻地感觉,人生真是无常。
君悠悠离开警局时,迎面瞧见了正来警局报道的新警察——
其中就有十年后拿意识服务器害她重生的何警官。
君悠悠对何警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何警官满脸通红,不明所以地眨巴眼睛。
这一次重生,君悠悠仍旧没有得到期有岸的死亡真相。
不过,她通过与李队长的短暂接触,进一步了解到:君钟清在炸死孔孝雄之前,双方不止有一次往来。
更多的细节,李队长自然是不会告知君悠悠一个高中生的。
君悠悠没有等到期有岸归来便返回了二十八岁。
她笃信,期有岸一定顺顺利利地解决了何群何民兄弟俩的案子。
但是,每次一睁眼一闭眼就在十年之内来回穿梭,多少有些时差的迷乱感。
如今的君悠悠有一个大胆的论断,那就是——
君钟清是孔孝雄的线人。
君钟清被选来作为替罪羔羊并非是信手拈来的结果。
所以,纵使孔孝雄这个碍眼的存在死去多时,君钟清也必须得死。
如此,这段公案才会彻底断去了所有的线索,令人无从追踪。
整整一晚,二十八岁的君悠悠处于瞪眼盯着天花板的状态。
最终思考的结果,是她必须把此事告知管莉。
对于君钟清的追杀,从来就没有停止过。
那么,同君钟清联络不止的管莉也同样身处于危险的边缘。
君悠悠想要抓住幕后主使,恐怕她一个人的力量还有些勉强。
她需要帮助,需要置之死地而后生。
于是,天还未亮,君悠悠便悄悄钻进了管莉的房间。
随着房门紧紧的闭合,属于母女俩秘密商榷的计划无声无息地拉开了帷幕。
一场无形的销烟之战,即将开启……
君钟清终于暴露了行踪。
杀手观察了管莉母女多年,总算是摸索到了蛛丝马迹。
只有他们,才心底了然,君钟清没有死。
而且,君钟清也必须死。
此次,杀手必须处理得无人发觉,干净利落。
杀手得知管莉在与君钟清暗地里接触。
他顺藤摸瓜,终于找到了君钟清的下落。
君钟清瘦骨嶙峋,穿着深灰色的扣帽大衣,蹒跚地收捡垃圾桶里的瓶子或者报纸。
杀手需要在最合适的地点杀害目标,既要顺利地完成任务,又不能被发现。
这是件非常精密的技术,更是艺术。
他会先观察君钟清一段时日,确定目标的生活习惯再指定计划。
每一个杀手皆是如此。
君钟清,当年叱咤风云的大明星,如今还不如街头的乞丐。杀手鄙薄地旁观君钟清翻垃圾的模样。
有一次,杀手甚至大大方方地出现,将喝光了饮料瓶径直丢给君钟清。
“谢谢。”君钟清点头哈腰地道。
杀手转过头,无声蔑笑。
不过,令杀手头疼的是,君钟清从不在一个地段停留超过两日。
君钟清大抵了解自身的特殊情况,所以保持着流浪的作风,才不会遭致麻烦。
这就给杀手的工作带来极大的麻烦。
杀手不得不策划一个纰漏百出的杀人步骤。
第一天,杀手确定君钟清留住在桥洞,心知至少在后天之前,君钟清不会转换阵地。
当天夜里,杀手便画了张图,计算射击的角度。
越是热闹的地方越是适合接近杀人法,越是偏僻于是适合远距离杀人法。
杀手选择的就是远距离杀人法。
桥洞是无人光顾的地段,恶臭异常。
翌日,杀手始终与君钟清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待保证君钟清在桥洞休息下之后,杀手才会动手。
然而,君钟清竟然没有……他竟然没有折返桥洞,再度变更为落脚点!
杀手也快要失去耐性了!
君钟清推着那辆破烂的三轮车费力地前进着。忽地,他将车子停靠在路边,一个人钻进对外开放的花园。
杀手追随其后,足下悄无声息,连踩踏枯枝败叶也不曾发出丁点儿声音。
这是杀手引以为豪的技巧。
他瞧见君钟清并不是发现自己,而是上了公园的公共卫生间,不由松缓绷紧的肩膀。
杀手佯做散步,巧妙地在附近打转,直到那抹深灰色的影子走了出来。
君钟清的背影一如既往,蜷曲伛偻,生活的不堪压迫得他挺不起头来。
在这人影稀少的公园,他尤显得可怜。
但杀手绝不会怜悯君钟清半分。
君钟清回到他的三轮车旁,安安静静地坐在公园的长木椅上。他始终低着头,教人看不清面庞。
杀手放下心。
然而,就在杀手刚要转身,他忽地发现又一个穿着打扮和君钟清一模一样的人从卫生间走了出来!
难不成这是今年的流行款?无论流浪汉还是随便的谁都穿这一套?!
杀手诧异不已。出于工作习惯,他占据地理位置较高的地段,由此更是没有办法窥视深灰色大衣兜帽下的那张低垂的脸。
杀手举起便携式望远镜,依然一无所获。
他决定上前探查一番,就在这时,更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又一个深灰色装扮的人走出了卫生间!
三人聚集在三轮车旁,虽然言语没有交流,可明显是提前商量好的!
他这才明白,作为一个专业杀手,居然被骗了!可是这三个人究竟谁才是君钟清?亦或,全都不是?!
杀手渐渐镇定下来,他不相信君钟清能躲一辈子。贸然露面是杀手的大忌,除非是胸有成竹的条件之下。
杀手继续用望远镜关注,又蓦地留意到,那坐在长椅上的“君钟清”站了起来。
三个“君钟清”各面朝一个方向,就当杀手困惑不解之时,他们动了。
杀手将他们设定为君钟清A、B、C。
他们分别向左向左,并有一个径直向前迈开了步子。
杀手没有动。
他不相信“君钟清们”注意到了自己的存在。
可是,事实愈发令人心惊胆战。
那冲杀手而来的“君钟清A”如同精准的卫星定位机器,随着杀手的移动而移动,所指分毫不差。
杀手不断安慰着自己,却又通过清晰地望见那“君钟清A”微微扬起了脸庞,露出少许唇颌。
杀手方才由其轮廓得以确定,“君钟清A”并非真正的君钟清。
他尚未转移望远镜定视的目标,猝不及防地看到,“君钟清A”咧开嘴笑了……
分不清为什么,杀手浑身汗毛倒竖,湛冷的寒意森森弥漫四肢百骸。
杀手就是知道,“君钟清A”在对他笑,笑得明媚又狰狞,那洁白的牙齿泛着日光的闪烁,更为恐怖阴翳。
杀手猛地退后一步,他下意识地调头就逃,不过跑了两步,才幡然清醒——
他怕个什么!
到底谁是谁的猎物!!!
杀手随身暗藏枪支、匕首,虽说惯用射击的长枪不在身边,可他完全不必惊慌。
他停驻脚步,再回头张望,俨然不见“君钟清A”的行踪。
杀手长舒一气。
这就对了。
“君钟清A”必然是没有发现他的位置,只是在走路罢了——
走路罢了……真的只是走路罢了?
他的神经绷紧,心悸的感觉再度复返。
冷不防的,杀手听见身后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杀手陡然转身,惊见一套深灰色的“君钟清”钻了出来。
杀手大惊失色。
他已然分不清眼前的这个“君钟清”是ABC的哪一个了……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周遭无人,不如干脆利落地就此地解决了“君钟清”,管他是ABC的哪个!!!
杀手摸向怀中……突地,他感觉身后再度传来凌厉的杀气!
杀手的枪还没掏出来,厚实的棍棒便凛然挥下!
砰!
长似棒球棍的木棍砸中了杀手的侧额,杀手愣了一下,并没有立时倒下。
“啊呀……你怎么不晕啊?”“君钟清A”剥掉帽子,露出一张清丽的面庞。
“君钟清A”正是君悠悠无疑。
君悠悠咬咬牙,使出吃奶的力气继续猛捶杀手。可杀手不顾脸颊流下的血迹,双手奋力地挡住了她的一棍!
“哼……你以为我是谁……”杀手瞳孔缩小,正要劈手夺下木棍,脑后又是倏地剧痛。
”君钟清B“扔掉随手捡起的石头,继而仰起头,分明是管莉的模样。
“所以说,你根本不行。”管莉嗤然道:“都说了,应该我来!”
“妈,你听力没有我灵敏,藏不住的……你看,刚刚你一出现不就被他发现了吗?”管莉低下头,烦不胜烦地踢了一脚:
“他怎么还不死?”
“妈,你太凶残了。”
君悠悠抬起一脚,大力踩住头晕眼花的杀手的肚皮。
她似是不经意地碾了碾脚跟。
“爸,我和妈的力气不够大,你再来补一下吧……”
君悠悠说着,朝杀手甜美地抛了媚眼。
杀手的眼前划过红色的血痕,天地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猩红色。
他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唯有眼睁睁地任一家三口予取予求。
真正的君钟清终于走进杀手的视野。
君钟清接过女儿的木棍,面无表情地扬了起来。
杀手彻底被敲晕前,隐约听见了君悠悠妖媚的声音。
“也不看看我们一家人都是干什么的,你当真以为你可以做到无声无息吗?笨蛋……”
鼎鼎有名的杀手像只死猪一动不动。
君悠悠恬淡地笑笑,心头平静如水。
就见君钟清深深凝望了妻子管莉一眼,夫妻俩互视的目光爱意满满。
君钟清霍地道:
“悠悠,去,跟你爸把这个混蛋塞到三轮车里……”
“啊?为什么是我?”君悠悠指指自己:
“我抬不动啊。”
“抬不动也得抬。”君钟清毫不留情地说:
“不能让我老婆累着。”
君悠悠扭开头,恨恨地暗忖——
真是虐死单身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