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话 内有隐情
凤栖2017-11-25 02:073,702

  一听顾少渊要见犯人,还要带着白晏晏一起见,苏景言脸上的笑便没了,叫一边在处理尸体的人将已经戴了枷锁的陈良带上,跟着顾少渊和白晏晏身后,往一旁的农家小院走。

  先前大理寺的人来的时候,便特意将命案旁边的小院子叫住户空了出来,方便审案,白晏晏和顾少渊进去的时候,除了正在饭桌前记录案件详情的文书外,再无旁人。

  苏景言在外面让人给陈良解枷锁,顾少渊坐在饭桌前看文书的记录,白晏晏看着一屋子的陈设有些好奇,闲不住地开始转悠。

  帝都东郊的农家,多见富庶,只是那些做工粗糙的家具,粗瓷的碗盆,和棉花被褥看在白晏晏眼里,却颇为寒酸,只叹百姓生活太过艰苦,以后要多关心关心民生才行。

  转了半边屋子,便见苏景言带着那杀了人的陈良进来。

  他的粗布棉袄上还印着大片的血渍,一进门白晏晏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气,她倒是没有半分在意,只是择了个凳子,坐在顾少渊身旁,要听他审案。

  “陈良,张家妇人说你用斧头将那王大活活砍死,你可认罪?”看着跪在面前,拿头抵着地的陈良,顾少渊又看了一眼手里文书的记录,“光天化日,公然持凶器杀人,犯的可是死罪。”

  听到死罪二字的时候,陈良的身子一抖,却还是没有抬头。

  白晏晏在一旁看着,她是知道后续发展的,虽然此时陈良没有说,可是后来杀了王大一家七口的人却在堂上招了供,见陈良此刻不应,白晏晏抿唇开口:“陈良,本宫是监国长公主凰羽,你若是有什么冤屈,不妨说上一说,本宫与这大理寺卿顾大人会替你做主的。”

  白晏晏此话一出,房里的苏景言和顾少渊都不由得转头看她。

  地上的陈良听得此话,身子又是一颤,这一次,却抬起了头,蜡黄的脸上,一双浑浊的眼睛望向白晏晏,他颤颤巍巍地开口,喉头耸动,却只能发出“呜呜,哇哇”的声音。

  见此情形,白晏晏面上一凛,眼神如刀刮过苏景言:“这是怎么回事?”

  “启禀殿下,陈良他……他是个哑巴。”被白晏晏那一眼惊得膝盖一软,苏景言往地上一跪,将怀中的一张供词双手呈上,“陈良虽不能言语,可是民妇张氏亲眼见他行凶,她录了这张证词,陈良也已认罪画押了。”

  那张字迹工整的证词上,有两个手印,应该一个是张氏的,另一个是陈良的。

  白晏晏看着那张证词,没有动作。她虽再朝理政,不过大理寺这一块,她也不过是每月听刑部尚书上报一次总体情况,若是遇到大案要案,也只是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一起到昭阳殿上奏,汇报结果。对于具体如何审案,她并不太懂。

  “你说,这是陈良自己认了的?”白晏晏不语,一旁的顾少渊却开口了,他看了一眼陈良,顺手从一旁拿了文书手中的纸笔,挥袖在上面写了“陈良”二字。然后将那张纸递到了陈良面前,“你可知我写的是什么?”

  看着递到面前的纸,陈良愣了一愣,随即猛地摇头,又发出一阵咿咿呀呀的声音。

  “他都不认字,又怎么签的罪证?”看到此白晏晏似乎有些明白了,声音冷了几分。

  “启禀殿下,虽然陈良不认字,先前我们专门给他读了这份证词,他也是认了上面所述的所有行为的。”未得白晏晏平身的旨意,苏景言便只好一直跪在地上,抬头看着白晏晏脸上不太好的表情,心中有些郁闷,他分明是按规章审理的,怎么这长公主殿下就是一副其中必有冤情的模样。

  “这份证词上只有陈良杀人行凶时的情形,”白晏晏将那张按了血手印的证词扫了一遍,抬头看向苏景言,“你们可曾问过他为何杀人?”

  “是何人说他与王大是为了一捆柴而争执以至于陈良起了杀心的?”不等苏景言回答,白晏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开口问道。

  “是……是这家住户,当时这家的妇人出来倒水,正好看到陈良和王大在抢一摞柴,那妇人便进屋去找她男人出来劝架,等再出来时,便看到陈良拿了斧头将王大砍死了。”苏景言老老实实回答到。

  “所以说,她只看到了他们抢柴,进屋过了一会儿出来又看到了陈良砍王大,你们就断言,陈良杀人,只是因为那摞柴?”白晏晏的笑容越发冷了,惊得苏景言俯首在地,不敢抬头,她也不理会他,只是转头去看陈良,“陈良,你杀王大,只是为了那摞柴?”

  陈良先是猛地摇头,随即开始朝白晏晏磕头,额头狠狠撞在地上,发出“嘣——嘣——嘣”的声响。

  “此事其中另有隐情,先将陈良带回大理寺择日再审。”示意一旁的衙差去将陈良拉起来,顾少渊先白晏晏一步下了决定。白晏晏不了解,不过这样的案子,这两年顾少渊去各州理案也见得多了。

  村子里许多农夫樵夫都不识字,对于官差衙役又十分畏惧,有些时候,都不需要严刑逼供,就按着那些官差的心思什么都招了。在这些人里,轻者有被关押一年两年的,还有人白白搭上了性命,等顾少渊看到的时候,只剩一纸漏洞百出的卷宗,和万般惋惜。

  如陈良这般情况,其实顾少渊也理解,如今马上就要过年了,今日这些大理寺的官差们本也不该当值,遇到这样的事情,人证物证俱全,自然是想早早结案然后回家的。即便是陈良另有隐情,可是他持凶杀人也是事实,就此判罪也不算冤枉。

  白晏晏知道今日在这里也定是问不出更多的,有顾少渊这句话她便也稍微放心了,想了想,从自己手腕上退了一个翠玉镯子下来,递到苏景言面前:“将这个给王大的家人,再派人将他们送出邺水城,让他们去其他地方生活。你亲自去送,送得越远越好。”

  “……”苏景言暗叹一声自己命真不好,却也只能领了命,却有些迟疑地不去接镯子。那可是宫中的东西,还是长公主的东西,哪能随便赏给平民百姓。

  “这三百两银票拿去给他们,你先用大理寺的车马将他们送到豫州,再叫他们一路往南走,到了宛州才能停。”知道苏景言迟疑的原因,顾少渊从怀中拿出了几张银票递过去,“就说是长公主的旨意,若不遵从,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苏景言这才领命接了银票出去。

  顾少渊十分自然地拿过白晏晏手里的镯子,顺势又替她戴了回去:“殿下的东西,即便是给了他们,他们也不敢卖的,卖了是诛九族的大罪,只能拿回家好好供着。”

  骨节修长的手将她纤细的手轻轻拢住,感受到指尖的暖意,白晏晏按下了想要将手抽出来的冲动,只等他替她将镯子戴好,才收回手,只是看着顾少渊笑:“本宫倒是没想到,顾大人挺有钱的。”

  三百两对她来说虽是小数目,算起来却也是顾少渊近一年的俸禄了,这人出门办案怀揣巨款,这么一想,倒是有些可疑啊。

  “说不上有钱,只是过得节俭,所以存了积蓄罢了,独身在外,也实在花不上什么钱。”顾少渊拢着袖子,说得坦然。

  “带陈良回去吧,殿下既然如此关心此案,微臣定当尽心审理,定然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结果。”

  想着白晏晏实在是不便在此久留,顾少渊让衙差押了陈良,顾少渊和白晏晏出来的时候,正遇上了找到王大的家人,过来准备向白晏晏辞行的苏景言。

  瞧见苏景言一副不乐意却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白晏晏笑道:“景言此去正好回青州过年,等初七回来,便去礼部上任吧。上个月礼部人事调动,侍郎一职空缺,本宫寻了好些时候,想着也只有你是合适人选。”

  “微……微臣叩谢长公主!”听得此,苏景言面上的阴郁一扫而空,俯身大拜。

  先前还在想长公主是不是不待见自己,这么远地跑来给他找不自在,还在岁末年关人人放假之际,给他安排这么一个苦差事,现在想想,长公主果然还是记挂苏家人的。

  他才来帝都没多久,便一下从一个从四品变成了正三品,还是能常在宫中走动的礼部侍郎一职,日后能常见陛下和长公主,越想,越觉得自己的仕途一片光明。

  “大理寺少卿的空缺,顾大人若是有合适的人选,初七过后便向上举荐吧。”等苏景言欢喜地离开了,白晏晏才淡淡地说,“这次,选个稍微认真负责点的。”

  遥想前一世,她这个时候不曾回长公主府,那么也不曾知道顾少渊还在府里做护院,那么,当时办这件案子的,必然是大理寺少卿苏景言了。想想今日若是自己和顾少渊不来,那苏景言便也会就此结案,陈良一杯毒酒下肚,七日之后,便又是横尸大理寺门口的情形。

  想了想,白晏晏又叫了人去找陈良的家人。她虽然依稀记得当初杀了那一家七口的人是陈良的一个堂兄弟,可是,此刻又不好明说,只说了让人将他的亲戚全都找来。

  顾少渊觉得她的举动有些奇怪,却也一一应了下来。处理完一切,二人便并肩往外走。

  小院外的尸首已经被收走,只是前来看热闹的人比先前白晏晏刚到的时候多了好多倍,田间地里站着的全是人。

  不过,好在这些百姓对于皇家天威极其敬畏,他们也只敢远远看着,白晏晏出来的时候,便又自动让开了一条大道来。

  心想着自己今日之举也算是救了七个人的性命,还阻止了一件会震惊帝都的大事,不由得身心舒畅,往马车处走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一叠声的恭送殿下里,白晏晏与顾少渊眼看着就要走到马车旁,只差几步,白晏晏却突然觉得背后一凉,也没来得及多想,一把抓了身旁顾少渊的手臂,带着他一个旋身,往边上躲开几步。

  她刚刚退开,下一秒,便见了一把斧头朝着她刚刚所在的方向飞来,此番被她闪开,牢牢地定在了马车上。

  一瞬间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慌了神,还不等白晏晏反应,又一柄斧头迎面而来,她猛地将身边惊异的顾少渊一推,自己借推力迅速推开几步,躲开那飞斧,下一瞬,拔下头上的玉簪,朝着斧子飞来的方向猛地掷去,一簪封喉。

继续阅读:第十话 早年结下的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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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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