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话 镇南王妃
凤栖2017-11-25 02:083,172

  白晏晏抿唇看着顾少渊,她不相信他的话,她素来都是个恩怨分明,有仇必报的人,否则也不会这般费尽心机要至合川部于死地。她便也罢了,在她周围多是那些为着私仇家怨将旁人和自己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人。

  “殿下不必怀疑微臣的话,微臣也说了,并非没有血海深仇,只是微臣最终放下了罢了。”迎上白晏晏的目光,这一次,顾少渊的笑里多了几分无奈和自嘲,“当你发现,你的仇恨促使你要去与一个王朝的命运抗衡的时候,你即便是再挣扎,到最后也会选择放弃。”

  “当年九霄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如今知道的人已经不多,那些曾经参与了整件事情的人,现在都对此避之不谈,守口如瓶。当年父王甘愿认罪,眼睁睁看着上百人随他一起赔上性命却不多言半个字,殿下觉得,他这是为了什么?”

  对于当年的事情,白晏晏的印象大约只是那日午后染血的刑场。可是,顾少渊却是经历了所有。

  他记得,父王领了皇命与先皇一起出发去宛州的前一晚,还跟他许诺,要给他带晋元国最好的云台砚回来,父王还说,等完了这次皇差,要带着他和母妃回宛州去,带他们游赏南边诸国。

  可是,一别两个月,先皇从九霄城回来之后,他们便接到了父王下狱的消息,南陵王府被刑部和大理寺的人围得水泄不通,每日都有人进来盘查,母妃被带走了,家里的护院和管家被带走了。有些人,走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那个时候虽然才八岁,却也隐约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几次,府中父王的亲信想要偷偷送他走,他都不愿意,他本是深信,只要自己在家等着,父王和母妃都会回来。

  只是,他没想到,再见的时候,父王带着枷锁镣铐,蓬头垢面地站在南陵王府前,看着里面的人被押解着鱼贯而出,面无表情的父王在目光落到他身上时终于有了松动。却也只是欲言又止,最后默然。

  一百余人,皇城外院的天牢关不下,大理寺和邺水衙门的牢房里塞满了南陵王府的人。他与父王母妃关在一起。

  那个时候,母妃已经病倒了,她身上血迹斑驳,还有受刑的痕迹,原本那般端庄贤淑的女子,如今躺在阴暗牢房的角落里,抬眼看到他被推进来,无神的双眼里终于泪水满盈,她甚至都不能站起来,只是双手强撑着身子朝他爬过来,将他死死箍在怀里。

  那大约是他这辈子经历的最绝望的时刻,母妃一直搂着他,哭得撕心裂肺,昏天黑地。他窝在母妃怀里,抬眼去看一直靠在墙角的父王,他没有看他们,只是垂目看着自己的手,一动不动,就像是雕像一般。

  那时候,他仿佛明白了所有,明白了他们的命运,却又仿佛全然无知一般,浑浑噩噩,唯一能做的,只是紧紧回抱着母妃。

  他们被关了五日,刚开始,隔壁牢房里还多是如母亲这般的哭喊声,嘶吼声。不管是什么,声音里都满是对死亡的恐惧。

  每日里,父王都会被提出大牢去,他不在的时候,牢房里就变得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盯着门口,似乎都在等他回来,等他给他们带来希望。

  然而,他们能有的,只是绝望罢了。

  母妃已经哭干了眼泪,哭哑了嗓子。每日她只是将他抱在怀里,像小时候一般,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微微摇晃着,似乎是想要哄他入睡。他只能看着神情恍惚的母妃,由着她这般,其他什么都做不了。

  如是五日,最后一次随着父王回来的,除了看守牢房的衙差,还有手持圣旨的钦差。在听到满门抄斩的时候,他只觉得,牢房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一般,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唯独那钦差尖利的嗓音在耳边回响。

  “害怕吗?”那是分别两个多月之后,父王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低沉镇定,一如从前。

  他跪在地上环手安抚着再次泣不成声的母妃,仰头对上父王那双如墨如绸的眸子,摇了摇头。他的害怕,早在几天前就已经耗光了。

  “别害怕也别记恨,这不是谁的错,只是我们命该如此。”覆在他头顶的手掌温热,那双眼里明明满是不舍,声音却是这般淡然,“你只需记住,我做这一切,对得起天启,只是,对不起你们。我先是臣子,再是父亲,为了大义,只能舍了小亲。”

  在之后的事情,他便不太记得了,只是父王那句话这么多年来,反反复复在他脑海里回响。

  初到宛州的时候,他染了恶疾,幸得遇上了下山来的玄机老人,他将他带回山里,救了他的性命,教给他武艺。最初他是怀着满腹仇恨活着的,他每日勤学苦练,只为着有朝一日,能替顾家满门报仇。学了一年,一日与玄机老人对弈时无意间被问起这般刻苦的缘由,他才恍然发现,他想要报仇,可是,他的仇人又是谁呢?

  当时南陵王通敌卖国之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他也知道顾家落得此下场,是因为父王在朝堂上对罪行供认不讳。他那般作为,便是旁人有心袒护也是无法。

  若是真做了便也罢了,可是在牢中,他又为何会说那样的话?

  真正让他下决心查清此事,是在云从容不远千里来宛州找到他之后。云从容受过顾家的恩,曾在南陵王府上教过他一年的学,顾家出事的时候,他正好因为家中有事,请辞半年。

  云从容为了找他也算是煞费苦心,见到他的时候,当即抱着他哭得老泪纵横。他本感念恩师,却在听得他的言语之后,恍然明白了些什么。

  “世子放心,有老夫在,终有一日世子定能再回帝都,为父报仇,将害死顾家满门的人都踩在脚下。”他还记得那个曾经清高自持的老者,说这一席话的时候,有多忿忿不平。

  他隐隐约约察觉其中异样,却也还是拜别了玄机老人,随云从容一起下了山。他不愿被人利用,却也是想要将此事探个明白,玄机老人只能教他武艺,而云从容却可以交给他让他重新回到帝都,再查此案的本事。

  “父王身前,与临平王是好友,”忆起往事,顾少渊多少有几分感伤,“想必殿下也知道,苏家护主,是为家训,是为与白家定下的誓言和盟约。他们护的只是一个君主,而我的父王,心中所护,是整个天下,是这天下万民。”

  顾家以商道起家,得帝王重视,分封异姓王爷,掌国之经济命脉。顾浔与先皇更是几次出生入死,曾是无话不谈的挚友。

  “或许,便是这份对天下万民的忧心,害死了他吧。”顾少渊抿唇,今日再说起,他似乎又对当初父王的话明白了一些,“父王曾盼四海安宁,若是我之所为,有违他所愿,我定然会放手,不会再纠结下去。只是,他真的是忠臣,我看不过他被人判做奸佞。”

  “十二年前,驻守九霄城的,是如今的镇国大将军沈庭海吧?”白晏晏默了默,却只是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如今,沈樱时是天启皇后,身怀龙裔,日后她诞下的孩子便是未来的君主,之前他们一力促成我与那沈逸之的婚事,想来,也是为了拉拢我吧。”

  沈庭海与沈樱时对于沈逸之与她的事情上过分的热切,白晏晏早便想到了沈家这般做是为何,先前他不甚在意,可是之前听苏绍远说起当初沈家迟迟不肯来援,是为了选准时机一举立功之事,再加上之前在卷宗上看到过沈庭海的名字,诸事串联起来,白晏晏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

  “当初也是他截获了南陵王通敌叛国的罪证,还因此立了大功。”卷宗上这些都写得清楚,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先皇开始过分倚重沈庭海,在他之后又立了几次战功之后,便封了骠骑大将军,直到两年前他平叛立功,女儿做了皇后,他受封镇国大将军,掌天启军权。

  “沈将军的官运,大抵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在初听得白晏晏说起沈庭海截获罪证的时候,顾少渊微微一愣,这件事情,他都是后来多方打听才探查到的,没成想白晏晏居然也知道,想来,她也查过此事。

  白晏晏正待开口,马车却突然停了,打马过来的墨鸦推开了车窗,朝着车里的白晏晏做了个礼:“启禀殿下,镇南王和王妃此番正好在凤栖城做客,听得送亲的是殿下,特来相迎,想请殿下往骊山行宫一叙。”

  “镇南王?”白晏晏微微一顿,她与这个镇南王相交不多,也只是小的时候在苏绍远的府上见过几次,因着苏绍行与苏绍远的名字只差了一个字,她还曾以为他们是亲兄弟。

  若只是他相邀,白晏晏自是可以推拒的,只是,他的王妃,偏偏是白晏晏唯一的皇妹,当初的云薇公主白薇薇。她出言邀约,于情于理,都得见上一面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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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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