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慕坤的沉默和慕北柠的漠然离去，白晏晏虽然为她感到不甘，却也无话可说。
这件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是她最好的选择。一来，她需要那枚碧云令，也不想从熙太妃那里再听到什么关于母后不好的传言，二来，比起带着什么都不懂的孟德音去北陆，能与她都一较高下的慕北柠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白晏晏一开始便打定了心思，不会让合川部再留在这个世上，嫁过去的和硕公主到底是哪个，其实对她来说没有多少意义。只是，她现在还摸不准北安王的态度和慕北柠的心思，便也不知道，自己的计划，到底应不应该告诉她。
第二日离开的时候，送行的人只有慕家兄妹。北安王称病不来，白晏晏也不在意，只是看着着了一身长裙的慕北柠，总觉得有些不习惯。
“殿下……”慕北琛一身玄青色长衫，玉冠束发，颇为俊朗，他垂目看向白晏晏，却是欲言又止。
“世子放心吧，你欲言之事，本宫心里清楚，本宫自会多加照顾的。”知道他的心思，白晏晏叹了口气。
“放心吧，哥哥，这一路能有长公主殿下陪伴，柠儿我便知足了。”淡青色的纱裙，云鬓上的金步摇在风中细碎作想，慕北柠抬头看着自己的孪生哥哥，一脸的笑意，云淡风轻一般，“日后哥哥可别再熬夜读书了，圣贤书那么多，你就是不吃不睡一辈子也读不完，可别把身子拖垮了，叫父王母妃担心。”
“是哥哥无能……”慕北柠的话让慕北琛眸色更沉了，他微微瞌上了眼，一副痛苦的模样，“说好要护你一生的，却不想……”
“哥哥无需自责，一切都是柠儿自愿的罢了。”慕北琛满腹惆怅，慕北柠却不想给他太多惜别的机会，只是从身后的随侍手里接过了缰绳，“殿下上车吧，臣女骑马随行。”
她本是该与孟德音同乘的，此处离云际城不远，五日之后便要出云际城往北陆了，她须得在这段时间里从孟德音那里将该学的礼仪和要注意的事项一一学了。
可是，她想着至少让她再最后骑马走一次她从小的时候就策马纵横过的街道吧，最后再看一眼她与哥哥从小便一起游玩的地方。
她并不怨恨父王用她来换孟德音，这是他们欠熙贵妃的，这也是她欠慕家的。只是，她舍不得这片她生长的土地，舍不得这个孪生哥哥。如此，便让她看最后一眼吧。
见她利落地翻身上马，白晏晏也只是默然，朝慕北琛再作了一礼，转身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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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这一路带的人越来越多，是准备将他们都放在云际城吗？”顾少渊在马车中看着一切，见白晏晏上来，笑着叹了口气。
自从那日应了白晏晏助她领兵之后，他多少便也知道了白晏晏此行的真正目的。只是一路北上，马上就要出天启了，她捡了一路的人，却是不知，这些人之后要怎么处理。
“五日之后，是去是留，全凭他们自己的意愿。”这事让白晏晏也有些头疼，她唯一担心的是白薇薇，当初她带着她同行，是怕她做傻事，可是此去北陆危险，她有意要将她留在云际城。
只是，她为她安危着想，白薇薇自己却不领情，那日白薇薇特意来谢她救命之恩，她见白薇薇似乎已经想通了，便提出要送她回帝都，却不想白薇薇死活也不肯走，说是要留在她身边报恩。但凡是她说出个不字，那白薇薇就要缠着她又哭又闹，吓得她只能慌忙应了下来，这几日对白薇薇都敬而远之。
“旁的便也罢了，微臣只是觉得，云薇公主是断不能随行的。”这件事情，顾少渊想了许多日了，他本是不想向白晏晏提起，可是那日见着白薇薇死活都要随行之后，他心中疑虑更重。
“你对她，似乎有几分顾忌？”顾少渊不愿详说，白晏晏却看出了端倪，微微蹙眉，她也觉得白薇薇有些奇怪，却只是想着大抵是几年未见，生疏了的缘故。
“云薇公主与镇南王素来伉俪情深，如今此举实在是让人大为吃惊。微臣觉得，这件事情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顾少渊言罢，顿了一顿，想想自己也不该说这样的话，毕竟，白薇薇是她的皇妹，是白家的人。虽说他知道苏绍行或许不止这点心思，却也不该当着白晏晏的面，去怀疑白薇薇。
“阿薇她……”顾少渊这般说，白晏晏也只当是因着他不了解内情。
当日在山脚下白薇薇那一席愤慨的话，让她也多多少少明白了白薇薇恨的是什么。
“刚刚是微臣僭越了，只是北陆凶险，不让云薇公主随行，是为她的安全着想。”自知先前的话是妄议皇室，顾少渊起身刚想下拜请罪，却被白晏晏一把拉住了。
“都说了以后不需得这般多礼，也无需有太多顾忌。”白晏晏伸手一把托住他的手，让他坐下，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从前都没这般拘束，如今这是怎么了？”
“如今微臣这身份，又如何能似从前那样放肆。”顾少渊却是笑了，带着几分无奈，“殿下曾经说过，能与殿下相配的，是一个能让殿下信赖和托付的人。到如今，微臣或许这辈子，都成不了让殿下能这般称心的人了吧。”
“我并非……”白晏晏本是想让他在自己面前不用那般顾忌君臣之礼，却叫他误会，提起这件事来，一时间白晏晏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垂目，看着手边矮桌上茶盏。
“殿下放心吧，从前我说出那般话，不过是蒙蔽自己，也是怀着几分不切实际的奢望罢了。我的身份，能像如今这般伴在殿下身份，与殿下这般说话，已经是心满意足了，不该奢望太多才是。”顾少渊也不在意她的踟蹰，薄唇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凉薄的自嘲，“微臣此行，只是盼着能护殿下周全，完成殿下心愿罢了。”
“你若觉得带她随行不妥，我会在出云际城之前安排好她的去处。”顾少渊的话，句句在理，却听得白晏晏有些心凉，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之间竟然已经隔了这么远。
当初是她自己觉得不妥，三番五次有意要疏远顾少渊，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更是想着，自己是灭了他全族的仇人，一心想着他接近自己只是为了借机会翻案罢了。若不是当初刑部大火，她担心顾少渊的安危，想必此番他也不会在这辆马车上，而是被她调任宛州了吧。
她这般说完，便不再说话了，只是靠到软座里，闭目养神，压住心里的几分落寞。
顾少渊见她这般，便也不再言语。他如今算是想得明白了，就自己这身份，自己如今所遇之事，他若是还想做她的驸马，已是痴心妄想。
从前心中有所期盼，所以会顾虑万千，也会常常妄想一二，如今清楚地知道了自己不可能，倒也轻松了许多。至少，如今能这般不带着任何期待地留在她身边，看着她，陪着她，已是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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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除却商量去往北陆之后的各种安排外，白晏晏鲜少再与顾少渊聊什么闲话。
每一次看着他，都会想起从前两人还在长公主里的时候，那时候他大胆却又细心。照顾她，戏弄她，那个时候他唤她殿下，她在他面前自称本宫，她却从未觉得当初的他们，有如今这般疏远。
越细细思量，白晏晏越觉得十二年前九霄城之事不简单，她便也越发肯定，顾少渊想要翻案，是因为这案子的确有冤情，至少是有隐情的。
却因为这般，她便越来越害怕有朝一日，顾少渊下定决心翻案，将这个案子重新带回光明之下时，会牵扯出一些十二年前的人竭力掩盖的事情来。
她不怕陈年旧案，审调起来费人费时，她只怕，再翻卷宗，她会发现，自己那个贤明仁慈的父皇，其实一直都不像是她小时候所看到的那样。她害怕，那些扑面而来的隐情，会让她无力承受。
“殿下，许公子派人来说，他们已经安排妥当，他带了近万人清晨时分已经出了关口，去往沧澜部，城中剩下的人会在殿下到行宫之后前来汇合，届时仪仗队里面不是我们的人都会被换掉，殿下只管按着之前的安排，带着凌霜公主两日后出关便是。”眼看着前方云际城的城郭隐现，听着墨鸦的回禀，白晏晏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让你着人送阿薇回帝都的事情，可安排妥当了？”想起了白薇薇，白晏晏又多问了一句。
墨鸦却是有些迟疑，顿了一顿：“属下每每提起要送二殿下离开，她便一副要以命相胁的模样，还吵着要见殿下。属下便是来请示殿下，是否要像之前那样，将二殿下打晕了，钦点人马，连着马车直接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