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华刚到帝都换了身衣服便带着祁连浦进宫去了,留了林婉带着许柔嘉在巡津街上寻了客栈住下。
眼瞧着午膳时间都过了,东方华还没有回来,林婉是个闲不住的性子,等不到人,便干脆拉了许柔嘉一起,要去巡津街上逛逛。
她自小便跟着父亲生活在碧落海边,父亲林天泽是有名的机关师,林婉家中到现在还收着几个小时候林天泽做来陪她玩的机关兽,个个都活灵活现。
不过,也是因着父亲沉迷于机关术,他一直喜欢将自己关在屋里研习,很少有时间带林婉游走四方。所以,当初在对抗海寇的时候认识东方华之后,林婉便喜欢跟着他四处游玩。
此番她是第一次到帝都,之前常听东方华提起他年少时在帝都的生活,林婉早就对这个繁华庄严的城池心向往之。左右都等不到东方华回来,便有了自己先逛逛的心思。
“若是世子回来找不到姑娘,只怕是会着急的,我们还是在这里等等吧。”听林婉提议出门,许柔嘉推拒。当初听东方华要来帝都她便有些排斥犹豫,却也没有可以拒绝他的理由,便一路随行,如今林婉又要让她上街,她是真的害怕出门又遇到什么故人。
当初她决定随珈蓝一起离开时,是下了决心要与这具身体的从前一刀两断的。在被东方华从天香楼的时候带出来的时候,她想过道出自己的身份,以寻求脱险。可是这一路下来,许柔嘉越发觉得,自己便是靠着一手好厨艺,也是能在这个国度安身立命的。
珈蓝虽然骗了她,但也替她将那怨魂封住,还带走了,如今她才是真的可以无所顾忌,想做什么都可以。
“这还不简单,我们让掌柜的等华哥哥回来之后告诉他我们出去逛了不就好了。”林婉一心想要出门,伸手去拉许柔嘉的手,“嘉姑娘你若不陪我,等华哥哥知道了才真要生气的。”
东方华对这个自称小嘉的厨娘十分重视,从宛州一路过来,一直带在身边不说,她的吃穿用度与林婉相差不大,一直称她嘉姑娘,也并未让她天天下厨做饭,还时长嘱咐林婉要好生照顾她。
林婉这一路琢磨,瞧着眼前这位嘉姑娘手艺好,性子好,人也长得漂亮,东方华这般上心,大抵是看上她了。
林婉虽然常常跟着东方华出游,却一直将他当哥哥一般看待,如今见他难得有瞧得上的女子,她自然要替东方华好生看顾着这个未来嫂子了。
“我……”这一路林婉也好,东方华也好,对她都照顾有加,尤其是这个性子活泼的姑娘,时常陪着她,跟她聊天,将她当朋友看待,这还是到这个地方后,许柔嘉第一次不是因为身为贵妃而受人厚待,见林婉十分想要出门,便也没有多加推拒,只是回屋寻了面纱戴上,才跟着她去了巡津街。
这巡津街许柔嘉是第二次来,第一次是元宵灯会,她便是那个时候被珈蓝带走的。如今再回来已是几个月后,白日里的巡津街虽然没有如那晚灯会那般人潮涌动,却也十分热闹。
林婉一直跟着东方华游览南方各州,如今到了邺水城,瞧着街上一些北地的物什,颇觉得新奇,拉着许柔嘉的手往人潮里挤。
许柔嘉知道她的性子,也只能随着她,两人这般逛了大半条巡津街,林婉终于是累了,大抵是想着东方华快回来了,便又与许柔嘉一起往客栈走。
“这位姑娘,这是你丢的钱袋吗?”清朗的声音响起,林婉转头,便见着了一张俊朗刚毅的脸。
来人手里拿着她的钱袋,一身银色的软甲泛着冷光,腰间的重剑更添英武,线条清晰分明的轮廓勾勒出一张完美无缺的脸,林婉仰头望向那双满是锐气的眼睛,张了张嘴,却是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默了默,才伸手去接过:“的确是我的,多谢这位官爷了,不知官爷是从哪里寻得的?”
那钱袋里是她如今剩下的仅有的家当,若是丢了还真不好办。林婉好不容易才将一双眼从来人脸上收了回来,颇有礼貌地朝他福了福:“幸亏被军爷拾到了,若是丢了,我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并非我在哪里寻到的,是刚刚那个小偷混在人群里偷的。我们刚好抓住了他,便来送还给姑娘,你还是先点点有没有少了点什么?”来人将落到林婉手中钱袋上的目光移开,在看到她身侧蒙着面纱的女子时,微微一顿。
“这位姑娘,你……”话还未说完,便见许柔嘉转身就跑。
“哎,嘉姑娘!”林婉本来在清点钱袋,见许柔嘉慌张离去,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这般,转身要去拉她时,人已经跑远。
“你说她叫什么?”林婉想去追,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臂。着银色软甲的军爷剑眉微蹙,抬眼看着跑远的人,面色沉了沉。
“你……”林婉转头看着他,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想要挣扎甩开他的手,却是无法,“你做什么?快放开我,我可是东临王府的人。”
林婉瞪眼看着他,想要看看他在听到自己报出东临王府的名号后会如何作为。她虽然不知道嘉姑娘到底怎么了,可是看眼前这人的模样,想必嘉姑娘仓皇离去跟这个人有关,她虽然先前觉得他长得好看,可是若是想要伤害东方华的人,她林婉第一个不允许。
“……”那军爷并未再言语什么,松开了抓着她的手,还不等林婉开口,却见他已经快步追上去了。
“哎,你给我站住!”见他这般,林婉气急败坏地跺脚,也顾不得其他,提裙去追。
*****
许柔嘉第一眼便认出了沈逸之,她本一直期望沈逸之送完钱袋就离去,不曾注意她,或者即便是看到,也认不出来。
然而偏偏不遂她的愿,她仓皇逃跑,奈何一个弱女子又如何比得过出生行伍的将军。纵然是逃到了曲折偏僻的巷子里,没藏多久便见着了跟上来的人。
“贵妃娘娘,微臣寻你多时了。”在许柔嘉转身就跑的时候,沈逸之便断定是她。如今看着倚在墙边的女子,沈逸之屈膝行礼,“陛下一直牵挂娘娘,此番娘娘回宫,陛下定然欣喜。”
许柔嘉失踪至今,沈逸之一直奉命暗中寻找。当初大理寺签发出去的通缉令半点下落都没有,沈逸之这皇差当得颇为坎坷,却不曾想,今日竟然会在巡津街上遇到她。
“沈将军,我不想回去,你便行行好,当做没见过我吧。”平复了气息的许柔嘉见身份已经被认出来,也只能叹气,言语间,心一横,俯身朝着沈逸之跪了下去,“我真的不愿再回深宫,沈将军便可怜可怜我,给我个成全吧。”
“娘娘!”许柔嘉这般举动,吓了沈逸之一跳。白宸轩一直未废许柔嘉的贵妃之位,对外只说她染了顽疾闭宫养病,所以如今在自己面前的人就是天启的贵妃娘娘。
他是臣子,万当不起贵妃这般大拜的。
“沈将军若是不成全我,今日我便长跪不起。”许柔嘉以头抵地,说得决绝。
她当初不愿上街,是害怕遇到诸如白晏晏或者许越泽之类的人,毕竟,若是被他们发现了,自己定然是要被接回宫中的。可是,眼前这个人便不同了。
许柔嘉不太了解这个沈将军,不过那日元宵灯会一起出来,倒也觉得他是一个忠心护住,并且颇为终是礼节的人。他对白晏晏表现出来的不屑,也说明了他的正直,还是过分正直,若是自己苦苦哀求,还有一线机会也说不定。
“娘娘万不能这般折煞微臣。”她不起身,沈逸之便也只能跪在地上,话语间却是半分商量的余地也无,“微臣是奉皇命寻娘娘回宫的,微臣若是放了娘娘,便是欺君罔上,抗旨不遵。”
“不管我说什么,你都执意要带我回去?”见无法商量,许柔嘉直起身子,看着跟前的人,秀眉微蹙。
“陛下日日盼着娘娘回宫,还请娘娘随微臣一起回去吧。”
“若是我这般回去,陛下问起这几个月我到底在哪里,我该如何作答?”看着沈逸之一脸严肃沉声劝她,许柔嘉抿唇想了想,问道。
“自然是如实作答便好。”当初他们都是看见贵妃是被那个和尚拐走的,之后大理寺找到了密道,跟证明那和尚早有此图谋。
“我若是说,上一次失踪,并非那和尚策划,而是将军与我买通了那和尚所为呢?”不点而朱的唇微微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幅度,许柔嘉站了起来,垂目看着还跪在地上,因着她的话一脸惊愕的沈逸之,“我若是说,我们这般做,是因为我与将军生了私情,想接着那次机会私奔,远走高飞。”
“贵妃娘娘!”许柔嘉说到最后,便见沈逸之面色一白,眉宇间已经染上了怒色,“你这般是在凭空诬陷。”
“真的又如何,诬陷又如何,我若是回宫,必然会这般说,你也只管去辩解,到时候就看,陛下到底是信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