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白宸轩的话,顾少渊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拢着袖子一一应了,顺过气来的白晏晏还想开口岔开白宸轩的话题,却听得楼下又是一阵哄闹,随即又听得有声音沉稳的司仪唱报,竟是品香大会开始了。
这芸香之名,或许在天启还未传开,可是在西域,只要有风沙的地方,便有人将她的名号传唱。
漠上的明月,西域的舞神,她不仅精通琴棋书画,还能歌善舞,一双墨中带着冰蓝的眸子波光灵动,任谁看了,都要被勾去一魂半魄。
她在西域颇负盛名,如今初到天启,却决定在这邺水城的万花楼里,大摆拍卖会,竞卖的,是她自己。
起价不高,千两白银。
楼下人群里竞价声一片,叫到五千两时,楼下的声音略静了几分,看得出,想加价的人都有几分犹豫了。
彼时,二楼的雅间里还未有人报价,白晏晏端了一杯琼浆酒,斜倚在栏杆上,扫了一眼楼下的众人,压低了嗓音,报了一声:“五千五百两。”
一时间,目光又往他们这边来了。
那台上的芸香本只是垂手静立听着台下的人报价,听得白晏晏的声音,她扬手轻拍一声。楼中突然响起丝竹之声。乐声起,身姿动,妙曼芳华,惊了众人。
“六千两。”白晏晏起了个头,台上人身姿一动,雅间里便也有人跟着报价了。
楼上的报价声都不大,偏偏又让楼下的人都听得清楚,转了一圈回来,那西域舞神的身价已经到了一万两。
“一万五千两。”见无人应,白晏晏又报了一个。
“阿姐,怎么你对那舞神也感兴趣?”起先白宸轩也觉得那芸香便是绝色,也无太大看头,他本就是在美人堆里长大的,不说他的皇后和贵妃,便是身边的白晏晏,早在十三四岁的时候,便美得无人能比肩,他自是不屑一个区区西域第一美人的。
只是,她身姿动起来的时候,便是看尽了宫廷教坊里技艺精湛的舞姬,眼前的人的姿态也还是叫他眼中一亮。
不过,他可不知道,自己的皇姐除了喜欢养面首之外,还有买美女的爱好。
“那姑娘第一次朝我们这边做礼,第二次因着我的报价起舞,她这么给我们面子,我们自然要回她一份面子了。”白晏晏倒是不甚在意,那芸香姑娘那么大的来头,不可能只止于区区一万五千两。
果然,不过片刻,一旁的雅间里又响起了报价:“两万两。”
白晏晏抬眼望去,便瞧见了先前顾少渊所在的雅间里,此刻栏杆边坐了一个黑袍老者,他一手端着酒杯,目光只落在台上的芸香身上,沉声报价。
“顾大人今天来,是来参加这品香大会的?”白晏晏微微想了一想,便想明白了什么一般,秀眉一扬,问静坐在她身边摆出一副看热闹的姿态的顾少渊。
“微臣那点微薄的俸禄,哪里能在这里挥霍。”云从容出价让顾少渊也有些诧异,且不说他这老师哪里来得那么多钱,便是仗着他从前那份自持清高的姿态,如今怎会这般屈尊来参与一个舞女的拍卖。
“话虽如此,顾大人觉得那芸香姑娘怎么样?”想想他说得也没错,白晏晏瞥了一眼台上的芸香,扬声又加了五千两,这才侧头又看向顾少渊,“大人若是喜欢,不如我买下了送给大人吧。”
“这次殿下又是想嘉奖微臣什么?”顾少渊苦笑着摇了摇头,抬眼正好撞见那边云从容皱眉投过来的目光。
他只是与云从容对视了一眼,便又匆匆移开了,不等白晏晏回答,笑着拒绝:“殿下的赏赐,微臣受得住第一次,第二次,这第三次实在是受之有愧,不敢再受了,殿下的恩泽还是要分点给别人才不会偏颇。”
“说得有道理,若是买了下来,这次便赏给沈都护吧,奖励他此番护驾有功。”白晏晏偏头想了想,若是赏给顾少渊,这顾少渊住在长公主府上,日后少不了要与那芸香时常见面。想到此,便觉得有些不方便,倒不如送去沈逸之府上,正好他过年后领了神武军营的职务,搬了新居,她还没来的去送礼道贺,今日正好补上。
如此一想,也不管沈逸之越发难看的脸色,白晏晏喜上眉梢,叫价叫得更起劲了。
不过片刻,白晏晏便加到了五万两,彼时,便连雅间里的其他人都停了下来。五万两不是一个小数目,还是花在买一个女人上,一些先前见色起意的人,有些迟疑了。
眼看连二楼的叫价都停了,白晏晏越发志在必得了。
她扭头朝沈逸之抛了一个包在我身上的眼神,便又往那芸香看去。身姿轻盈,轻薄的面纱下,隐约可见那绝色容颜。这般美人,与沈逸之倒也般配。
就在白晏晏觉得自己就要替沈逸之拿下一份大礼的时候,隔壁的雅间里,想起一个清冷的声音:“五万五千两。”
那声音不疾不徐,就在白晏晏默了默下决心再加五千两的时候,隔壁的人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一般,又缓缓加了一句:“我家公子,出五万五千两黄金。”
最后两个字缓缓吐出,楼下一片哗然。连一直起舞的芸香都停了下来,往楼上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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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五万,六万两,白晏晏的私库了,除了自小先帝赏下的稀奇宝贝,单白银便有上百万两,除却她的俸禄和长公主府在宛州和冀州的十余间铺面的收入外,还有一些地方官员送上来的孝敬。
只是,那是白银,五万五千两的黄金,便是她,一时间也是拿不出来的。何况,那么多钱,用来买一个舞女,也不知道隔壁到底是谁这般舍得?
那芸香姑娘的品香大会最后以五万五千两黄金的高价收尾,众人们看了热闹,结束了便也都散了去各自找乐子去了。
雅间的竹帘再次放下,余欢应邀携琴进来,缭缭琴音,却掩不住白晏晏对隔壁买家的好奇。
“五万五千两黄金,这人是有多喜欢那芸香姑娘,出手竟然这般阔绰。”单手托腮,白晏晏颇有几分遗憾,遗憾没能给沈逸之送一份大礼。
“先前微臣进来的时候,曾看见他家家仆身上的族徽,好像,是宛州商会的人。”顾少渊也随着他们一起移到了矮桌旁,喝酒品茗的姿态颇为闲适,倒是比对面的沈逸之还要自在几分。
“听说宛州商会手握天启贸易的命脉,七位会长每一个都富可敌国,不知,此番来着万花楼的,是哪一位会长?”
宛州位于天启南边,一面临海,地大物博,物产丰富,又与南方诸多国家相邻,人事混杂,是做生意,通贸易的好地方。
宛州商会成立已有百年之久,会中设七名会长,分管绸缎,粮油,军械,餐饮,农产,钱庄和运输。会长五年一换,每届会长都由商会中的上万家商户推选。
宛州商会虽然是民间商会,却颇具威望,朝廷每年春征和采纳多要与宛州商会打交道,白晏晏倒是常从户部的折子里看到宛州商会这个名字,却不想,今日竟在这万花楼中真给遇上了?
“主子,隔壁的公子递了宛州商会的牌子,说是想要前来拜见。”白晏晏正猜测着隔壁的人到底是不是宛州商会的哪位会长,却又听屋外墨鸦敲了敲房门,沉声禀报。
白晏晏挑眉,今日这万花楼中的热闹,她怕是要凑遍了,心里正想着呢,对方就主动送上门来了,白晏晏看了一眼白宸轩,又朝沈逸之示意了一番,便应了墨鸦的话,让他请隔壁的公子进来。
白晏晏在万花楼里有自己固定的雅间,虽说万花楼有替顾客保密的原则,不过,只要稍微有心去打听,便也能知道这雅间里是长公主府的人。
稍时,房门开了,一个着了一袭竹青锦衣,罩了浅苍色深衣的男子缓步进来。他腰上坠玉,玉色苍翠欲滴,头上发冠镶了一颗蓝宝石,衬得那双凤眼微微泛着冷光。
那人面上戴了一个白玉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身姿挺拔,风姿绰约。
在他身后,跟着薄纱蒙面的芸香。
他未曾看其他人,只是几步走到了白晏晏跟前,掀起衣摆,俯身朝白晏晏作了个大礼:“草民拜见长公主殿下,草民本想过些时日再去府上拜会,却不想今日碰巧,在此遇见殿下,也算是缘分。”
他拜得流畅,跟在他身后的芸香目光扫过白宸轩身旁的许柔嘉,这才落到白晏晏身上,听到那戴面具的男子唤那长身玉立的白衣公子“长公主殿下”的时候,一双桃花眼里的波光暗了一暗,有些消沉地跟着跪了下去。
“你是何人,识得本宫身份便也罢了,为何还说要去本宫府上拜会?”那人声音柔缓,如山间迂回的泉水清冽,听着只叫人觉得舒坦,白晏晏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说好的微服出巡呢,这灯会都还没有逛,倒是已经叫一大票人都认出了她来。
“回禀殿下,在下宛州商会会长,因排行第七,会中皆称一句许七,”那戴着白玉面具的男子抬起头来,径自伸手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带着几分妖冶的脸,他唇角微微勾起,脸上的表情明媚了几分,“在下许越泽,今日贸然前来求见,是听说殿下先前遣了一批不称意的面首,如今府中空虚,在下虽无倾国之色,但也还算有几分容颜,又倾慕殿下已久,所以特此前来,自荐枕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