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慕北柠的加入,白晏晏惊讶之余更多几分担忧。
摩柯的野心白晏晏知道,不仅是她,整个合川部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个屡建战功的大王子,对于那个病弱的弟弟很不满,大有取而代之的意味。
穆图家就三个儿子,二儿子丹胡早就归到了摩柯这一派,即便是北陆有幼子封为世子,继承大君之位的传统。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在这合川部里,没有谁能真正臣服与那个自幼体弱多病的月苏。
慕北拧并未向她多做解释,白晏晏便也只能嘱咐她多加小心,还命了惊蛰跟在她身边保护。
越往北,越觉得寒气袭人。白晏晏虽然前一世在北陆生活了一年,可是她所了解的,也不过是合川部罢了。彼时看着苍茫夜色里,野望无际的草原,还在尽头隐隐显现的山峦,心中总有几分忐忑,却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从合川部去往沧澜部须得横渡扬灵河,扬灵河作为纵贯北陆的第一大河,到了夏初,千岭山中冰雪融化,河水奔腾,河面宽广,若是不从千岭山中过,想要横渡扬灵河根本不可能。
只是今年不如往日,到如今北陆还寒意深沉,扬灵河上冰面未开,若是早些去,或许还能从河面上过也说不定。
却是不曾想到,一行人紧赶慢赶到达扬灵河畔时,正好遇上了河面破冰。
彼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今日天气晴好,夕阳晚照落在河面上,点燃整座草原。
白晏晏披着雪色披风站在河边,看着那已经碎成无数块的冰面,扑面而来的寒气与摩柯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般无二。
“大王子,这是有人故意的,为的就是不让我们渡河。”一直驻守在河边等摩柯他们前来的先锋将军铁沁格尔说起此事,愤恨得咬牙切齿。
先前他们便打探过了,这扬灵河上的冰面,虽然不及冬日里那般厚实。可是因着年初恶劣的天气,如今虽然回暖,河上的冰也依旧未散,大队人马从此处过去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在昨天半夜,大部分将士都已经睡下之后,他们突然听得扬灵河上有动静。本以为是敌军来偷袭,铁沁格尔集结了队伍准备应战。却发现来人并未冲杀过来,只是在被他们发现之后,迅速从河面撤离,就在铁沁格尔准备派人追击的时候,他们才蓦然发现,扬灵河上的冰面开始破碎。
他们便这般眼睁睁看着跟前宽广的河面上,冰面开始破碎,冰面下刺骨的河水缓缓流淌,目之所及,完整的冰面全部支离破碎,竟是将他们就这般阻挡在了扬灵河的这一边。
“此处隐秘,若非是他们事先得了通知,又怎么会找到这里,前来阻止……”摩柯不说话,铁沁格尔却是意有所指。他一向反对与东陆人合作,此番又出了这般赶巧的事情,他更是觉得这些突然过来的东陆人有问题了。
“若是这里不能走,是要进山吗?”白晏晏不理会铁沁格尔的意有所指,只是侧头问黑着脸的摩柯。
“此处是扬灵河最为狭窄的地方,此处若是不能渡河,要么继续北上从千岭山中过去,要么南下,寻找可以渡河的冰面。只是,如今天气回暖,越往南下,很多的冰面已经不能承载行人和马匹……”摩柯叹了口气,他们此番行事隐秘,却还是被人知晓了,铁沁格尔说出了他心中的怀疑,他却也只能不动声色。
“他们必然也知道这一点,如今我们唯一的选择便是北上,想必那千岭山中,早已有埋伏在等着我们了。”白晏晏看着摩柯深沉的神色,心中暗笑。他们的行踪,自然是白晏晏告诉许越泽的。她是下了决心要将摩柯的命留在这里,打碎冰面只是第一步,那千岭山中,还有更厉害的在等着他。
“便是这般,我们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看着沉沉浮浮的河面,摩柯默了一默,再转头看白晏晏时,眼中带着几分笑意,“此去的凶险,想必不用在下说,公主也是明白的。如今,公主又作何打算?”
“大王子呢?本宫瞧着,这沧澜部只断了王子的路,并未作出什么挑衅合川部的事情,想必只是阻止王子出兵,并没有要与合川部为敌的打算。王子若是此番退回去,也是明智之举。”白晏晏不答他的话,她太了解摩柯了,
此人不仅视人命如草芥,还十分狂傲,目中无人,越是这般激他,他便越发想要置对方于死地,不死不休。
“想要一统北陆,沧澜部必须拿下,若是沧澜部从此从这个世上消失,那么扬灵河东岸的其他部落,便都会归顺臣服。若是殿下是我,必然也是没有选择的。”摩柯看着白晏晏,想要透过那双沉静的眸子,看透她的心思,却发现都是枉然,他沉默了片刻,终也只是叹了口气,“殿下若是不愿涉险,本王子也能理解,本王子此番势在必行,殿下若是要走,便请先行了。”
摩柯并非不想让白晏晏留下,毕竟与她随行的还有三万精锐,只是,如今陷阱就摆在眼前。其他人便也算了,他要对付的偏偏是图蓝,那个十六岁时因为大君骤然离世,而一个人撑起整个部落的男人,他对于自己对上图蓝这样的对手,没有太大的胜算,也不想将这个东陆的长公主也搭进这场苦战里,若是白晏晏在战事中出了什么意外,只怕天启要怪罪到合川部头上。
他们合川部这几年虽然日渐强盛,却也还未能达到能与那天启抗衡的地步。
“王子这话说得,本宫是那般贪生怕死,背信弃义的人吗?”见摩柯居然不留自己,白晏晏有些诧异地笑了,“本宫既然与你结盟,断然不会因为眼前的情况贸然离去。”
“只是,就这般乖乖踏入敌人的陷阱,显然不是明智之举,此番事情,我们还须得从长计议。”自从合川部出来之后,白晏晏便与许越泽断了联系,如今眼前这一出虽然她早已知道,可是真正看到的时候,也是十分震撼的,本以为他们会在河岸边设下埋伏,却不想,这般大费周章,硬是要将他们都逼入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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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清脆的马蹄声一起传回来的,是冰面碎裂的声音。
站在扬灵河畔,看着眼前的一切,许越泽紧了紧自己披风的领子,将自己包裹的更加严实一些。
“如今,该相信我们没有在骗大君了吧?”河面上升腾的寒气让人根本看不到对岸,许越泽只看到就一些影影倬倬的模样,他望着对面,问身边的人。
“便是如此,本君还是想不明白,天启为何要来趟这趟浑水?”图蓝抿了抿唇,看着随行的骑兵们从河面上撤回,在一旁整队,他颇有些不解。
这不过是北陆上两个部落之间的斗争罢了,半分波及不到天启。即便是天启有心掺和,那么他们选择要帮的,不应该是那个与天启结亲的合川部吗?
按照许越泽的话来说,凰羽长公主和她的三千亲卫,如今虽然是在摩柯的队伍里,可是那都是为了与他们理应外后。凰羽长公主的意思,是要摩柯死,要助沧澜部灭了合川部。
“长公主的心思,我们这些属下怎么能猜到。不过,她做此事必然有她的道理。”其实对于白晏晏这般非要置合川部于死地,许越泽是有几分想不明白的。
或许,从天启与北陆诸部落长远的交往和发展来说,灭了野心最大的合川部,让北陆有暂时的安宁,也让边境百姓能安居乐业,不受边患滋扰。可是,灭了一个野心最大的合川部,就北陆这般情形,迟早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合川部,除非一统,否则北陆难宁。
而且,每次提到合川部,提到摩柯和大君穆图,许越泽都觉得白晏晏总是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似乎对这些人恨之入骨。
可在这之前天启与合川部素无来往,时常滋扰云际城百姓的,都是散落在草原南端的一些部落,与合川部和沧澜部都没什么关系,那么,这长公主殿下的恨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你们这么多人,来做这件事情,只是凭借着这般盲目的信任吗?”许越泽的话让图蓝有些吃惊,他未曾见过那凰羽长公主,只是从前便听得她手段了得,曾替白家撑起整个天启。而之前他收到的那份密函,也让图蓝觉得这个公主不简单。
“我们都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有些时候,想得太多,犹豫太多,反而难成大事。”看着图蓝面上的困惑,许越泽微微笑了,“何况,我们这般,并非盲目的信任。我们相信长公主殿下,是因为她的行事作风,值得我们相信,值得我们托付生命。我们今日所做的任何事,并非都是因为我们相信做成这件事之后,有什么很大的意义,只是因为我们相信那个让我们这样做的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