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口道，“呃，以后别做这种傻事了，第一次有效，第二次第三次就很没劲了好吗。”
他很爽快地道，“好。我答应你。”
想必是止疼泵起了作用，再加上我答应了他的请求，刚刚又才睡了一会，这会子便特别精神起来。
“你回家，范教授是不是很开心？”宋奕然道。
我摇摇头，“骂了我一顿，差点又动手起来。”
宋奕然一皱眉头，“为什么？”
“可能是我太不听话了。”我答道。想想笑了一下，“你有没有觉得，我这个爹爹不像是亲生的爹？我觉得我像个孤儿。”
“胡说。”
难得的友好与平和的气氛，让我有了聊天的欲望。
“奕然，你见过我妈妈吗？”
“从小到大，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我无数次。”
“可是照我爹爹和宋叔叔的关系，你不可能没见过我妈妈啊。你明明比我早生好几年。”
宋奕然沉默一会，“我爸爸跟你爹爹见面的时候，并没有带上我。暖暖，你忘了，我其实比你更像孤儿啊。”
我怔了一下。
我还真的没想过这点。他这么一说，我突然也觉得了，他虽然从小锦衣玉食，但因为母亲有病，父亲不许他和母亲多亲近，而父亲自己，又忙着生意，也没有空理他。
“一直到有你之后，暖暖，我才终于过上了不是一个人的生活。”他牵动一下嘴角，“虽然你很烦。”
“你说什么？”我瞪他一眼。
“你小时候真的很烦耶！”他笑起来，“没有一个人是不烦你的。你永远有没完没了的问题要问，永远会闯想像不到的祸……”
“喂！”
“不过暖暖，我很开心。”宋奕然轻声道。
室内突然静了下来，我怕他说出我不想听的话，赶紧道，“多多说你们在做美妆和药妆？”
“跟澳洲一企业合作。他们出技术，我们出资金。”宋奕然简短地道。
我其实对这些并不感兴趣，只是随口一问。
“暖暖，我知道你在找工作，要不要考虑到我们宋氏来？”宋奕然期待地看着我。
我冲口而出，“不要。”
看宋奕然一瞬间微微不快的脸色，我赶紧一笑，说道，“我已经找到新工作了，已经说好了。”
宋奕然眉毛一挑，“苏南生给介绍的？”
我硬着头皮道，“嗯。”
心里已经准备好了，他如果要发毛，我也坚决不退让。
结果他静了一会，语气平和，“好吧。随你。”
我轻吁一口气。
“我不喜欢苏南生这个人，但是暖暖，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老是干涉你的生活，我也想过了，你要与我赌气，但凡我不喜欢的，你偏偏就要跟我对着干，那可不行……”宋奕然道，“所以，我愿意退后一步，你喜欢的事，你尽管去做。只有一条，不许推开我。”
他看着我。
我轻咳一声，含糊着道，“噢。”
他有点满意，拍拍床沿，“过来。”
我眨眨眼睛，站着不动。
他说，“暖暖，你放心，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动/你。”
丫说得很认真，我的脸不禁一红。
他再补上一句，“但如果你有需要，我义不容辞。”
我脸更红了，狠狠地呸他一口。
他笑起来，大约有点牵动伤口，又倒抽两口凉气，我低低骂道，“活该！”
他把手伸向我，“暖暖，我要去WC。”
我吃一惊，大睁了双眼，“……你又不是不能动。”
他理直气壮地，“医生说我不能乱动。再说了，我这针……怎么办？”
我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嘟囔着道，“那要怎么样嘛！”
“你扶我。”
于是，这个人特别虚弱的样子，大半个人都靠在我身上，我一手半抱着他，一手拎着药瓶，挪步到了卫生间。
扶他站好，把药瓶挂在了墙上的钉子上，我转身要出去，他轻笑了一下，“咄，又不是没见过……”
真想转身抽他两大耳刮子。
不一会儿，他叫我，“好了。”
我走进去，把他扶着回到了床上。
他顺势扯住我手臂，柔声道，“你靠着床沿睡一会。”
我说，“我不困。”
他说，“那你等会困了就靠着床沿睡一会。”
结果我什么时候靠着床沿睡着的都不知道。
一直到隐约听到手机铃声响，然后似乎是宋奕然接起了电话，好像是提起了我的名字。
我一激棱，醒了过来。
看我醒了，宋奕然把手机递了过来，“你的电话，我看你还睡着，就替你接了。”
我拿过手机一看，竟然是苏南生打来的。
我不由得看一眼宋奕然，实在有点意外，他竟然没有自作主张把电话挂断，还那么从容大方地直接把手机递给我。
宋奕然像是猜到我的心思，哼了一声，“我宋奕然说话算数，说了不干涉你的生活，说到做到！再说了，我对我自己有信心。”他看了一眼，改口道，“对我们的感情有信心。”
我有点啼笑皆非，侧过身，接听电话。
“哎，南生。”我有点不好意思，因为是宋奕然接了电话。
苏南生的语气半点也听不出异常，“我是想提醒你，今天得去黎女士那儿，我怕你懵懵懂懂地，给忘了。”
我赶紧道，“没有没有，我记着呢。”
“那行，九点钟，我过来接你。”
我犹豫了一下，“不用了吧，你忙你的，我照着地址过去就行了。”
苏南生道，“没事，我昨天也正好跟黎女士联系了一下，说好今天过去讨一杯茶喝。”
我只得道，“噢。”
苏南生又道，“对了，问问宋先生，想吃点什么，我呆会过去，顺便带给过去。”
我看了一眼宋奕然，将手机拿开一点，说道，“苏先生问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他顺便带过来。”
宋奕然眼角轻轻抽动一下，语气却很克制，“不用了，代我谢谢他。小六已经送过来了。”
我转而对苏南生道，“他说不用了，谢谢您。”
苏南生也不过多客套，说道，“那就呆会见。”
“好的。”
挂了电话，瞥一眼宋奕然，他正模样专注地看着手机。
我轻咳一声，讪讪地搭个话，“我等会要去新公司那边。”
他头也不抬，淡淡地，“做哪一行的？”
“说是个设计师，去给她做助理，学习一下。”我补充一句，“其实就是帮忙打打杂。”
听出我语气里的自嘲之意，宋奕然反而抬起头来，认真地道，“暖暖，任何时候都别妄自菲薄。你很聪明，也很好。”
对上他的目光，温柔里带着鼓励，我呆了一下。
恍然记起，小的时候，大家表扬的对象永远是范珈蓝，我纵然皮厚心糙，也难免有点闷闷不乐。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主动搭理我，带我去鱼塘钓鱼，或者叫上司机，载我们上山，到山间就把我们放下来，沿着山间小路随便走，手指这里指指，那里戳戳，完全没见过的花花草草在他嘴里全都是有用的药材，最后我喜滋滋地摘一堆回来。
如果天气不好，就索性让王妈包顿饺子，也准能把我哄笑。
看我开心了，他就会漫不经心地来一句，“暖暖，你很聪明，也很好。”
大家都当他在安抚一个刁蛮任性的小女孩，只有我开开心心地照单全收。
一直到五年前。
我打住了思绪，不让自己再想下去。
“谢谢。”我冲他笑了一下。
他也笑了一下，“小六来了。”
果然是宋小六来了。
特别夸张地几乎带来一桌子吃的，好多都冒着热气。
我好笑，“小六兄，能不能别这么夸张啊。”
宋小六一脸无奈，“我也是照宋先生的吩咐办事。”
言下之意是，有这么夸张的主子，我又有什么办法。
宋奕然一脸从容自然，丝毫不以为诩，“暖暖，你吃点东西再走。”
我不想破坏这气氛，顺从地吃了好多东西。
要走的时候，宋奕然问我，“你什么时候来？”
我只得道，“我尽快。”
他紧接着道，“那我等你。”
我没法说不。
这让我意识到，这个人仍然是我的坎，我的劫。我没那么容易就越过他去。
我下楼去，比和苏南生说好的时间还早了十分钟。
但他比我还早到。
我一上车，他就问我，“吃东西了吗？”
我笑出声来，“哎，你见到我是不是条件反射啊，永远是问我吃东西了没。”
他眼里闪过一阵奇异的光，笑了笑，好一会才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笑。”
我抿抿唇，“不好看吗？”
他启动车子，答道，“很好看。”
我笑着道，“我这个人哪，就喜欢听好听的话。谢谢夸奖。”
苏南生道，“你今天有点不同。”
我怔了一下，“有吗？”
“跟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他想了想，纠正道，“跟我之前见过的你都不同。”
他似乎话中有话，又好像没有，我一时间有点拿不准怎么回答他。
幸好他自己转过了话题，“我们今天要见的这位黎女士，是个服装设计师，形象设计师，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许多国内一线明星以及模特，都不一定能约得到她。”
说得我忐忑起来，“……这样啊！性格呢，好相处吗？”
苏南生沉吟一下，“人淡如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