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定定地看着我，灯光有点暗，我看不太清她的表情，反正是一点笑容也没有。
我心里有点小鼓，再次问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女人终于动了一下身子，换了个坐姿，示意我坐下来。
“你叫安暖？”女人燃了支烟，吸上。姿势娴熟得不得了。
“嗯，是的。”我坐了下来。
“抽烟吗？”女人问。
我摇摇头。
“那……喝一杯？”
我再摇摇头，“等会还有点事，不喝了。”
我屏心静气地等待她要求我与苏南生一刀两断。
“你今年几岁？”女人问道。
……问这些干嘛？
我敷衍地答，“二十多了。”
女人看出了我有些不耐烦，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冷不丁地问道，“你姓范？”
我惊异了一下，转念想想，他们要查到我姓范根本不算个事。
“嗯。”
“你怎么会在名爵卖酒？”女人穷追不舍。
……关你什么事啊。
“这位女士，不知道您到底有什么事找我？”我耐心地道。
女人又道，“……你妈妈……还在吗？”
我皱起眉头来，“我妈妈？”突然间心一跳，“你认识我妈妈？”语气紧张迫切起来。
女人良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我兴奋得站了起来，声音都变了，“你认识我妈妈？”
女人看着我，“……我跟她很熟。”
我的眼泪立刻涌进眼眶里，声音不由得哽咽起来，“……我妈妈她……”
“她怎么了？”女人的声音很冷静。
“生下我她就不在了。难产。”我吸了吸鼻子，“我爸觉得我害死我妈，都不太喜欢我。”
女人指上的烟颤了一下，“……是吗？你爸说你妈妈难产？”
“嗯。”我迫不及待地道，“你真的跟我妈妈很熟吗？”
“真的很熟。”女人看着我，“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跟她长得很像，又听你说，你叫安暖。你妈妈曾经跟我说过，以后她如果有了女儿，就给她取名叫安暖。”
我眨眨眼睛，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
“但是范教授怎么会让你在名爵这儿卖酒？我记得他很爱面子……”女人疑惑地道。
我踌躇一会，“我们闹了点意见。”我赶紧又道，“不过我现在已经不在名爵了。”
女人点点头，“我刚才听你朋友说了。”
她搁在桌上的手机响动起来，她看一眼，对我道，“我有事，要先走了。”她站起身来，顺手摁熄烟头，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给我，“你以后有事可以找我。韦茹的女儿，就等于是我的女儿。”
听到韦茹这个名字，我对她的话更是深信无疑。韦茹，正是我母亲的名字！
我跟她一起走出名爵。
她站住脚步，看了我好一会。很突然地伸出手，在我脸上轻抚了一下，“小暖……”眼眶微微发红起来。
想到她与我母亲交情非浅，我对她也不由得生出几分特别的依恋之情。
“有事给我打电话。”她又道。
看着她上车去，我这才看了一眼她给我的名片。上面写着她的名字：凌柔。
杨可可跑了出来，看着驶远的车，问道，“她说了什么？是不是真的叫你离开苏南生？”
我摇摇头，“没有。”将名片收好，“她说她是我妈妈的朋友。”
杨可可吃了一惊，“啊。这么巧啊。”
我推推她，“好了，你去忙你的吧。我打个车回去。”
杨可可冲我握握拳，“加油啊！”
我也冲她握握拳，“横行江湖！”
杨可可往回走，我往路边走，看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我加快步子，突然看到路边一对男女在争吵，男的要甩开女的，女的不依不饶，扯着男的袖子不放。
男的不耐烦了，甩手就一耳光，顺势又踹了女的一脚，女的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却还不死心，紧爬两步，抱住男人的脚。
这下男人彻底被惹毛了，顿时就冲她拳打脚踢起来。
女人尖声嚎叫起来，却不肯松手。
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却没人上前阻拦。毕竟在这地儿，这种事层出不穷，司空见惯，哪有人管闲事。
我本来也不想理，但女人抬起头来，冲着男人嘶吼，我一下子就看清了她的面孔。
竟然是小A！
我的心咯噔一下，没忍住，上前就叫了一声，“小A！”
小A看到我，怔了一下，手上一松，男人顿时得以脱身，顺势用力将小A踹开，骂骂咧咧地走人。
我疾步上前去，将小A扶起来，她脸上的妆全花了，眼角也肿起来。
“你怎么了？”我急道，“你怎么在这儿？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小A用手遮住半边面孔，推开我就要走，“没什么。”
我赶上去，“小A！你上次的伤好了吗？你现在是在那个……堵场里做事？”我压低了嗓音，“你怎么还去那儿啊……”
小A突然爆发起来，冲我大嚷，“安暖！你别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我落到今天这地步，不是你害的吗？！你少给我在这里装！”
我怔住了，“你说什么！”
简直了，上次要不是我，她早被那个男人打残废了吧！我好歹也算救过她，还没跟她计较她找人教训我那事呢！她倒好，冲我嚷嚷什么啊！我害她！我有那本事吗我！
小A愤怒地看着我，“要不是因为你，我会被人陷害？就是因为你，他们弄了个陷井让我踩，让我无缘无故地就欠了好大一笔钱，只能乖乖地听他们的摆布！现在你明白了吗！”
我震惊地看着她，“……你疯了，你被人陷害，关我什么事！你要是行得端坐得正，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就踩了什么陷阱，欠人家的钱！”
小A冷笑起来，“安暖，我但愿你一辈子都没被人冤枉过！希望你一辈子都有这样的好运！”
她的话击中了我的软肋，被人冤枉的滋味，我又怎么会不懂！
小A要走，我扯住她，“小A！你说清楚点儿！到底是谁！你告诉我！”
小A定定地看着我，“别装糊涂了，安暖，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对，是我不对在先，我只是想找人教训你一下，可是后来也没怎么着你对吧，可是他们是怎么对我们的？我那朋友，失踪很久了，生死未卜，我呢，莫名其妙地签了个东西，欠了一大笔钱，还不得不拍下……那种视频……我反正也就这样子了，我也不在乎了。”她甩开我，“别碰我，让人看到，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难以置信，喃喃地道，“不会的……小A，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你误会了……”
心里乱成一团。
“我祝你好运。”小A冷冷地道，转身走，脚步一高一低的。
我怔怔地站着，小A的话让我的后堂心渗出了冷汗。
我拿出手机给苏南生打电话，手微微颤抖，声音也忍不住微微颤抖，“南生。”
苏南生立刻觉得了不对劲，“怎么了，小暖？”他紧张起来，“你在哪儿？出了什么事？”
是不是他？除了他还有谁？
我颤抖着声音问他，“小A的事，是不是你的意思？”
他疑惑起来，“哪个小A？”
我舔舔唇，“就是上次，在你们赌场咱们碰到的那个……”
“哦，她啊。”他轻描淡写地道，“我后来让人查了一下，好像她跟人装了个猫……”大概醒悟过来我不一定能听懂，“好像说是跟人开房的时候，故意让朋友去抓/奸，但正好那人也不是吃素的，把她和她朋友都狠狠收拾了一顿，这人就把她丢到想容这儿来了……”
停顿了一下，“这些事，小暖，你不懂，你也别去管，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他突然醒悟过来，“她来找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小A说的，“……别碰我，让人看到，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多了一个心眼，说，“没有。刚才在酒吧，听别人说起来，说她现在好像很惨。”
我的声音低下来，“南生，你能不能跟那人说说，放过小A好吗？”
不管是不是他做的，他是个聪明人，我的意思，他一定会懂，懂得我心里疑虑，不一定会相信他。
苏南生道，“行。小事情。我去说一声。”他淡淡的，仿佛真的与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你怎么到酒吧去了？”
这次我说了实话，“你们五爷的女人来找我。”
苏南生吃了一惊，“什么？”
“之前跟五爷在一起的那个女的，是五爷的女人吧，叫凌柔的。”
苏南生顿时慎重起来，“她找你干嘛？说了什么？”
估计他也也以为与他有关。
“没什么，就跟我闲聊了几句。”
苏南生不相信，“就闲聊了几句？”
“是啊。”我答道，“噢，对了，她说认识我妈妈。”
苏南生更惊异起来，“认识你妈妈？”
“她是这么说的。”
苏南生沉吟着“噢”了一声。
“呃，南生，那我先挂了，刚才我说的那事，你别忘了。”
“好。”
挂断电话，我想着给宋奕然打个电话，正在拨号，一通电话进来。
没想到是宋小六。
我赶紧道，“啊，宋先生没出院吧。”
宋小六声音压得低低的，大概是害怕被宋奕然听到，“出院倒是没有，就是不肯吃饭。”
“啊？”
宋小六一副想去死的语气，“也不让护士打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