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浩宇笑笑,“好了。不说这些了。说了就心情不好。”
猜也猜得到个大概,大夫人二夫人争宠,大夫人和二夫人的孩子争权夺利。
这种滥透了的梗和剧情,就算是拿到电视里,也要被人骂老套。
然后生活往往就是这么老套。
我迟疑一会,“你爸为什么会有两个夫人?公开的?”
“在我们生活的圈子里是公开的,但正式场合,永远只能出现大夫人。每当这时候,二夫人会得到一点补偿。比如,一个包,或者一件首饰。”齐浩宇很平静地道。
我说,“你们男人太操/蛋了。”
齐浩宇张了张嘴,似乎不知如何以对,好一会,自嘲一笑,“反正我以后绝对不会成为这样的男人。我如果遇上我喜欢的女孩,就一辈子只会喜欢她一个,永远不会让她伤心。”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怜悯地道,“小屁孩。”
我进屋去。
齐浩宇跟着走进来,“你这表情什么意思?你不信我?哎,我跟你说……”
我头也不抬,“我要睡觉了,齐公子,你是不是该回楼下去了?”
“哎,姐夫这两天去哪了?”
我说,“住院了。”
“啊?”齐浩宇道,“怎么回事?”
“车祸。”我补充道,“好像是想自杀。”
齐浩宇眉毛高高地挑起来,“什么?自杀?咄,怎么可能!”
我一本正经地,“真的。”
齐浩宇疑惑起来,“真的啊。在哪家医院?我去看看他!”想出门去又折回身来,“哎,我姐夫出事了,你怎么没事人一般啊!你这人也太冷血了吧!平时我姐夫都是怎么对你的,你……”
我抬脚就踢过去,“宋奕然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啊!齐浩宇!救你的人是我,不是宋奕然,拜托你记住这一点,OK?!”
齐浩宇固执地道,“我觉得姐夫对你是真心的。”
我顿时就想到今天晚上,他当着范珈蓝的面,都没能旗帜鲜明地表示要站在我这边,说到底,他还是不忍心伤害她,所以,宁可委屈我。
如果真像他说的,他爱我,那也是爱得很有限吧。
“滚。”我言简意赅地道。
齐浩宇出门去,又探头进来,“姐,以后别叫我什么齐公子,齐浩宇的,叫我多多,我永远是姐你的多多!”
我轻哼一声,“不是狗狗吗?”
齐浩宇做个鬼脸,“狗狗就狗狗,那我就做姐姐一辈子的狗狗!”
我顿时做一个快要呕吐出来的表情。
他瞪我一眼,终于走了。
我躺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从前的一幕幕,刚刚过去的一幕幕,让人心烦意乱地反复浮现在脑海里。
手机响了起来。
江淑云打来的。
她又找我干嘛?
我磨蹭了好一会才接起电话,没想到那头传来的却是范教授的声音。
“暖儿。”范教授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沧桑。
乍听到他这么叫我,我的喉头不由得哽了一下。
他有多少年没这么叫过我了。
小的时候他虽然不太喜欢我,但总习惯这么叫我,听上去还是很亲热的。
后来我长大了一点,他就很少叫我。有什么话就很直接地甩过来,完全没有称呼。
我也有错。从来没为他长过脸。他嫌弃我也是应该的。
“噢。”我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回家来吧。”范教授道。
我怔住了。
“不用了,我其实挺好的,您别担心。”好一会儿,我才镇定地说道。
“再怎么说,有哪儿比自己的家好?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你云姨也说了,你一个女孩子家,这么在外头晃荡怎么行?再说了,传出去人家会怎么想?我老范的女儿在酒吧里卖酒?!”范教授说着说着,声音就有点高昂起来。
我内心呵呵笑了起来。
有那么一刹那,我还真以为范教授难得地动了恻隐之心,心疼我这个在外的孩子,原来并不是。
还是嫌我丢脸。
“我卖酒怎么了?我靠自己的双手挣钱养活自己,我怎么了?”我很平静地道,“谢谢范教授和云姨的关心。”
那边一阵嘈杂声响,隐约听到江淑云的声音,“……好了,老范,别生气,别生气……我来跟她说……”
“小暖。”江淑云的声音传了过来,“你知道不知道,现在学院里都在传,传范教授的女儿在酒吧里卖酒,说你爸只懂得偏心小老婆和小女儿,根本不管大女儿的死活,别提说得多难听了。”
我淡淡地道,“云姨别理他们就是了。”
“小暖,人言可畏你懂不懂,你爸一辈子光明磊落,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说过了,凭良心说,我和你爸,对你和珈蓝一视同仁,从来没有半点亏待过你。他现在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你听话,回家来吧。”江淑云道。
我动动嘴唇,“云姨,我最近换了新工作,挺忙的。回家住真的不方便。这样,我答应您,每周都回去看您和范教授,你看好不好?”
之所以突然改变态度,是因为我猛地想起来,那个凌柔!我需要找个机会问问范教授,既然是我妈妈的好朋友,范教授应该认识她!但为什么过去的那么多年来,我从来没听范教授提起过这个人?!
那头又是一阵细细说话声,大概是两人在商量。
不一会儿,范教授的声音重新传了过来,“暖儿,你说的这样,也行。还有,你这些年荒废了时间,没读上书,我成人教育学院那边打过招呼了,你到时候去找李老师……”
我张了张口,想说我自己已经有打算,也报好了名,七月份就会开课。但转念一想,X学院毕竟声名更胜一筹,放眼全省乃至全国也是一流学府,去那儿总比别的地方好。
“谢谢……”我犹豫了一下,“范教授。”
那一声爹爹,多年不叫,真的叫不出口。
那头的范教授沉默了一会,说道,“暖儿,你自己要加油。”
我的眼眶一热。
我以为我记恨于他,但其实,他的态度稍缓和一点,我心里就波动不已,又是高兴又是心酸。
电话挂断了。
我更睡不着了。
索性起身,下楼去吃宵夜。
走在街上,突然觉得今晚的街上有点异样,走进我常去的一家店,叫一碗糯米酒加汤圆丸子。
有老街坊在跟老板叨闲话,“……就是他。我不会认错人的。”语气肯定得不得了,“以前也听人家讲过,他现在发大财了,很牛/叉的……”
老板嘘了一声,示意老街坊小声点儿,“人家说啊,他们这样的人,最不喜欢别人提他们的从前了……”说是这么说,自己也没忍住,“想起以前啊,就一副小混混模样,谁都以为他迟早得进去,结果还混大发了。”
“我听说啊,咱们这一片要拆/迁,你猜是谁来做?就是他……”
很突然地,两人闭上了嘴。
我好奇地抬起头来,只见店外走进来两个年轻男子。
“来碗汤圆,加糯米酒,打包。”
年轻男子对着老板道。
老板应着,掀开锅子。
年轻男子的目光扫过来,我低下头。
不料男子突然直起身,走了过来,叫一声,“安暖小姐?”
“啊?”我出其不意,吃了一惊。
年轻男子很高兴,“你也吃宵夜啊。”立刻转头对老板说道,“安暖小姐的一块算。”
我赶紧道,“不用不用。”
年轻男子急急忙忙地掏钱,“要的要的。”
拿上老板打包好的汤圆,彬彬有礼地冲我微一躬身,“安暖小姐慢吃,我们先走了。”
他身边的那男子也跟着他朝我躬了一下身子,“安暖小姐再见。”
……我的妈。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他们俩要走出店门了,我才回过神来,叫道,“哎,那谢谢了啊。”
回过头来,老板正打量着我,问道,“安暖,你认识他们啊。”
我摇摇头,“不认识啊。我也奇怪得很。”
老板欲言又止,我赶紧问道,“他们是什么人啊,老板你认识?”
老板笑笑,“我也不认识。”
老街坊插话道,“估计是来搞拆/迁的那些人。这几天都在咱们这条街上搞什么民意调查,到处问咱们想把这条街建成什么样子!”
“这儿真的要拆了啊。”我问道。
老板叹口气,“都说了十几年了,这次应该是真的了吧。拆了,不太舍得,不拆,咱们这条街也实在太破了,生意也越来越难做。”
我吃完汤圆,站了起来,刚走出店外,迎面便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水街这街道破,街灯也破,时而亮时而不亮,亮的时候光线也昏暗得很。
但我很清晰地看到了他脸上的微笑,就像是一直期待着与我这样偶然相遇。
“我以为你睡了,就没给你打电话。”苏南生道,“随便过来看看,让他们过来买碗汤圆,没想到你也在。”
我停住脚步,“原来是你啊。”
他含笑看着我,“是啊。”他环顾一下四周,说道,“我小时候在水街住过一段时间。”
话音刚落,突然有人冲过来,一边尖叫道,“……我叫你拆我家房子!我跟你拼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苏南生已经一把把我搂在怀里,转过了身,我听到极细微的噗地一声,远处有人着急地奔跑过来,惊叫声此起彼伏,“苏先生,苏先生!”
苏南生的面孔在我眼前放大,他冲我微笑了一下,很努力地想要伸出手摸摸我的脸,但下一刻,他整个人轰然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