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从泉州到金陵,所幸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
路过葛镇的时候是一个正午,大晴天阳光很暖,宋玉晚想起了那家食馆,正巧也是到了饭点,于是拉上他们去吃面。
“这家的川南面很地道,之前我和哥哥来过。”
杜龄笑笑:“诶是嘛,老夫最喜欢地道的吃食了。”
四个人刚落座,一个女子过来,热络地笑了笑:“几位点什么?”
宋玉晚说道:“那就四碗川南面吧,再来两碟小菜。”
“好叻,几位稍等,马上就好。”
不一会儿小二来上菜,宋玉晚问道:“今天怎没见着你们家老板娘?”
小二愣了愣:“刚刚给你们点菜的就是我们老板娘啊。”
宋玉晚脸色一白:“刚刚那个就是你们老板娘?你们这家店开多久了?”
小二也奇怪宋玉晚怎么问这么多,但还是答道:“开了很多年啊,老板老板娘都是镇上人,这是祖上的产业。”
“那你们老板娘会不会有别的姐妹,来帮忙什么的?”
许是宋玉晚的语气太过急切,店小二迟疑道:“客官说的情况不曾有过,可是出了什么事?不若我喊老板娘过来?”
宋玉晚怅然若失,对他摆摆手,说道:“没事了,我就是随便问问。”
如果今天这个老板娘是真的,那么那天和大哥遇到的“老板娘”是谁?
宋玉晚细思极恐,不敢再深究下去,赶紧吃完了东西,上路回泉州。
时隔一日,马车停在宋府门口,等在门口的是宋言,仍旧是一袭青衣,面色有点疲惫。
宋玉晚对韩世宜道:“我到家了,你们回宫吧。”
韩世宜点点头:“好好休息吧。”
马车绝尘而去,宋言开口说道:“这回咱们家可欠了孝怡郡王一个大人情。”
宋玉晚转身往府里走,对他说:“我比较关心掳走我的人是谁。”
宋言淡淡道:“过几日或许你会见到她的。”说着又补上一句:“青崖先生出山辅佐太子,陛下肯定要宴请的。”
“哥哥的意思是,宫里人做的?”宋玉晚心里一惊。
宋言拍拍她的头,说道:“宫里的人做的才不会下死手,否则怎会千里迢迢将你卖进聚芳楼。”
宋言的话很对,宋玉晚仔细一思量,发现她在聚芳楼的那些时日确实没受什么苦。
宣德帝为了庆贺青崖子出山辅佐太子,宴请群臣,宋玉晚实在是好奇小蓝是谁,宋言说她是宫里人,她必然要去看看。
小刘氏领着宋玉晚到达皇宫,有小黄门来给她们引路,因为今天到场的人比较多,所以宴会在偌大的寿泉宫办。
寿泉宫一般是用来给皇帝或者太后办大寿用的,可见宣德帝对青崖子的重视。
青崖子能回朝辅佐太子,功臣之一当属韩延钰,宋玉晚想不太懂,韩延钰的野心不是一般的小,青崖子是当世的智者,如今归于太子岂不是给他的前路加了一道坎。
她看不懂韩延钰。
韩世宜仍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纨绔郡王模样,坐在偏前的案几后,自斟自饮,谁也不敢招惹他。
小刘氏带她到偏后的案几边坐下,问她:“你今日怎的自告奋勇要来,往常你不是很不喜欢这样的宴会吗?”
宋玉晚打个哈哈,说道:“哎呀,我最近就喜欢凑热闹。”
小刘氏小觑她两眼,不放心的嘱咐道:“今日是大场合,你可别惹祸。”
宋玉晚不耐的摆摆手:“知道了阿娘。”
她的眼睛正在宴会上来回寻觅,寻找着像小蓝的女子,却是无果。
难不成小蓝没来?
眼见着宴会要开始了,皇帝还没到,赵后脸色不大好。
不多时,殿外小黄门唱喏:陛下驾到——
紧接着又跟上两声:文夫人到,六皇子殿下到,文弦郡主到——
赵后的脸色黑上加黑,宣德帝从文夫人那里来,还险些迟了宴会,后宫这些人恐又要背后笑话她了。
宋玉晚和在场人一般都伏跪在地,嘴里恭恭敬敬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德帝道:“平身,入席。”
众人方才起身,归座。
文弦郡主,年方十七,与大姐一般大,还未许亲。宋玉晚看着文弦,心里暗道,真没想到小蓝竟然是金陵里有名的才女郡主。
文弦并没有注意到她,她大方的坐在偏前的位子,着一身浅青色的曲裾,温雅如空谷幽兰般的气质,容色淡雅平静。
文弦的对面是韩世宜,韩世宜也没有看她,可她的眸光就在看到韩世宜的那一刻,就再也不曾转移了。
宋玉晚轻而易举就看出来文弦喜欢韩世宜,她的目光带着矜傲的欣赏,仿佛表达着这世上只有她自己才配得上韩世宜。
宣德帝开口说道:“青崖先生肯出山辅佐太子,可谓是我大燕之福,这一杯敬青崖先生。”
杜龄起身,端起白瓷酒杯,对着宣德帝示意,而后一饮而尽。
“识时务者为俊杰,杜某定会好生辅佐大燕的储君。”
宣德帝笑了笑:“能得杜先生的许诺,朕便放心了。”
赵后坐在上首温和笑了笑:“杜先生若是还有什么要求,不妨说出来,天家的赏赐先生受得。”
杜龄笑笑:“皇后娘娘严重了,杜某花甲之人,半截身子埋在土里,荣华富贵于我以无用。”
文夫人闻言,说道:“杜先生是当世智者,金钱赠之未免辱没了先生才名,文家有四本古书孤本,今赠与先生,还请先生莫要推辞。”
杜龄看了眼文夫人和善的脸,思索了下,方拱手称谢:“如此杜某便不再推辞,谢娘娘厚爱了。”
宣德帝神色微变,对赵后道:“青崖先生不可用寻常器物赏赐。”转头又对杜龄说:“朕赐先生居于东宫太子师殿。”
在场人的心里都是一凛,当朝太子如今十五岁,大燕历来都是太子满二十岁行冠礼之后方才可入住东宫,可如今竟让一个先生居于东宫,岂非说明他是太子之师,却和谁是太子无干。
杜龄心里自然也是十分清楚,他跪地拜谢。
“谢陛下委以重任,杜某感激涕零,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辅佐储君兴大燕之辉煌。”
众臣也都跪地,口里道:“臣等亦愿意辅佐储君,兴大燕之辉煌,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宋玉晚暗暗叹了口气,这就是宫里的弊病,动不动就得拜,只这一会儿已经拜了两次了,还让不让人吃饭了,若不是好奇小蓝身份,她才不来宫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宋玉晚低声对小刘氏说:“阿娘,我去更衣。”
小刘氏嘱咐道:“喊个侍女领着你吧,可别走丢了。”
“不用了,我认得路。”宋玉晚不耐道。
走出殿门,宋玉晚深呼了一口气,宴会还真是闷得慌,周围都是不相熟的富家女子。
借口更衣,宋玉晚出来随便转了转,走到一处假山旁,隐约有熟悉声音响起。
“多年不见殿下,如今相见,真真令人欣喜。”
“哦?有多欣喜?”
宋玉晚悄悄地摸近,发现是韩世宜和文弦,男的俊雅女的秀致,是一副相配模样。
听韩世宜凉凉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宋玉晚十分想笑。
文弦闻言脸色微变,然后又瞬间恢复常色,温和笑笑:“几年不见,殿下风趣许多。”
韩世宜把玩拇指上的玉扳指,淡淡道:“本宫不记得多年前见过你,郡主若是没有别的事,本宫就先行一步了。”
文弦笑意顿在脸上:“殿下不知我的心意吗?”
韩世宜冷笑一声:“知与不知有何区别?本宫又不喜欢你。”
见韩世宜如此直白的拒绝文弦,连宋玉晚听了都不自觉的为文弦感到尴尬,他不懂的看破不说破的道理吗?
文弦眸色闪过一丝阴暗:“殿下得罪我不是个好做法。”
韩世宜闻言,矜傲道:“除了陛下,这大燕没有本宫不敢得罪的人。”
文弦见此冷声笑了笑:“郡王说的是,只是本宫也不是好相与的,你今日如此伤我心,来日我定要报在你心上人身上。”
“殿下的心上人,旁人不知道,我倒是心如明镜。”
对于文弦的威胁,韩世宜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但并没有多表现出什么。
“你别忘了,你已经欠我一笔帐了。”宋玉晚的事情他可还没算呢。
“那又如何,既然你十四岁时候招惹我,就该负责。”文弦倨傲道:“有些事情不是你忘了便忘的。”
韩世宜也冷笑:“这个世上没什么人可以用什么事情拿住我,你未免太自信了,文家如今声势滔天,就不怕有朝一日覆于水火?”
文弦脸色白了下来:“这是我和你的事情,你不能扯到文家。”
韩世宜冷道:“本宫说过惹恼我不是好主意,我非善辈,希望郡主好自为之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深色衣摆带过浅浅弧度,束发的锦带被风拂起。
韩世宜和文弦不欢而散,宋玉晚窝在假山洞里,默默地想,文弦真是个敢爱敢恨的人,而且胆子还很大,敢和韩世宜正对面的叫板。
“宋二小姐还不出来吗?”
我的妈!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