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实证明,韩世宜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宋玉晚永远有一身奇怪的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她在宫里不仅没有被罚,而且还混得风生水起。
韩世宜回宫第一次见到宋玉晚的时候,正赶上她从景贵嫔的景仁宫出来。
景贵嫔在大燕宫里一直是与世无争的状态,她所生的二皇子韩延临也是这样的性格。
“娘娘,不要送了。”
景贵嫔笑着送她出殿门,说道:“给你拿的枇杷想着吃,是本宫家乡的。”
宋玉晚提着一篮子枇杷,鼻子里轻轻哼着歌,刚转过一个拐角,就看到韩世宜默默立着。
吓她一跳,险些丢了手里的东西。
宋玉晚心有余悸的白他一眼,说道:“殿下你下次再出现的时候,给我个反应的时间呗,我迟早要被你吓死。”
韩世宜冷哼一声:“我快马加鞭的赶回来救你,看来你是不需要了。”
宋玉晚一听这话,赶忙拦在他身前,语气带了一点讨巧。
“别,你可别走。”宋玉晚讨好地笑了笑:“我正好要问问你,陛下到底什么意思,我一直找不到机会见爹爹和哥哥。”
韩世宜挑了挑眉,说道:“陛下不让你回家吗?”
宋玉晚说:“吃不准陛下的意思,冷不丁回家,我害怕给宋家添乱。”
韩世宜瞟了她一眼,点点头:“还算你机灵,不过这个事,现在很难办。”
宋玉晚心里咯噔一声:“如何个难办法?”
韩世宜说道:“他想让你嫁给太子。”
宋玉晚:“???”
这下完了,前世太子死的那叫一个惨,要是嫁给太子,别说救宋家了,连救自己都成问题。
韩世宜即位后,还算给韩延麒留了点面子,封梁王,封地平阳,许的是亲王之位,封地也很肥沃。但后来韩延钰抢了皇位后,便贬韩延麒为山阳公,后来莫名其妙死了,也就葬在了封地,连皇陵都没入。
韩延钰恨太子,这挺好理解的,毕竟太子自打一出生就“抢”了韩延钰的所有希望,一夕之间遁入地狱的感觉,也难为他藏得这么好。
“那怎么办?”
韩世宜沉默了半晌,方认真道:“嫁给我。”
宋玉晚定了定心神,说道:“韩世宜,现在你还跟我开玩笑?”
韩世宜的神色前所未有的认真,他蹙了蹙眉:“晚娘,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一日不嫁人,金陵里盯着你的人就不会走。”他叹了口气:“你身为宋大人之女,连这点都看不透吗?”
宋玉晚因为他的话而略略深思,确实因宋家势力,盯着她嫁人的不少,但为今之计,是如何不嫁太子。
“我不想嫁太子。”宋玉晚认真道:“我可以嫁给你。”嫁给韩世宜比嫁给旁人要好一些,她是这样想的。
韩世宜闻言,突然轻笑一声:“这么容易就答应?不怕我骗你了?还是,你只是说瞎话哄我帮你的。”
宋玉晚不耐道:“郡王怕了吗?”
韩世宜摇摇头:“我怕什么,我又不吃亏。”
“那这件事就这么说定了,你一定要帮我。”
韩世宜拉住她,说道:“你别急着走,我还没说完。过两日,请你哥哥进宫见你一面,到时候你告诉我一声。”
宋玉晚感到有点奇怪:“你见我哥哥,出宫去见不就得了。”
韩世宜道:“我刚从御书房出来,为了你的事情和陛下吵了一架,我这几日出宫会被盯得紧,不好单独见你哥哥。”
宋玉晚听他这么说,心里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毕竟人家为了你的缘故得罪皇帝,这可不是玩笑话。
也就是韩世宜吧,旁人谁敢和皇帝发火,恐怕一个脑袋是不够砍得。
“好。”宋玉晚点点头,应道:“到时候我找人喊你。”
目送宋玉晚远去的背影,韩世宜唇角弯了弯,步恂凑过来。
他说:“主子的戏越发炉火纯青了。”
韩世宜桧扇一搭手,云淡风轻道:“一般一般,我只是明摆着告诉她我为她做的事,否则这丫头心大的很,什么也不会放在心上。”
事关宋家安危,宋玉晚感到忧心忡忡。
宋玉澜在她的屋子里一边嗑瓜子一边等她回来,可宋玉晚一回来就摆着一副闹心模样。
宋玉澜奇道:“谁骂你了?怎么这副表情。”
宋玉晚咣叽一声坐下,险些没把梨花木椅子墩断:“烦。”
宋玉澜用满含八卦的目光看着她,问道:“快说,哪位大侠惹了你?我帮你报仇?”
宋玉晚凉凉看她一眼:“我若说陛下呢?”
宋玉澜嘻嘻一笑,不要脸道:“那我就当没听见。”
沉默了半晌,宋玉澜还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戳戳宋玉晚的胳膊,说道:“你看咱们俩是好朋友吧,你得告诉我啊,你这说话说一半,就跟剧透的人一样可恶,你知道不?”
宋玉晚翻了个白眼:“不知道。”
“好晚娘,快说。”宋玉澜摇摇她的手臂,手劲大的,宋玉晚险些觉得自己胳膊要掉了。
“哎呀,别晃了,这不是你的梅花枪,是我的胳膊。”宋玉晚十分嫌弃她:“这是我细皮嫩肉的胳膊,人肉做的。你若是真要听,就附耳过来,我慢慢讲。”
宋玉晚给宋玉澜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宋玉澜听完之后,愣了愣。
“真不要脸。”宣德帝怎么能这样做,不能削弱宋家,就强行联姻?更何况金陵城里谁人不知太子平庸,嫁给他当太子妃整不好日后他人登基当炮灰啊。
宋玉澜沉静下来,问她:“那怎么办?宋家难逃一劫,总要有人嫁的吧。”
宋玉晚感到奇怪:“你不怕?万一最后选了你。”
宋玉澜哈哈一笑:“你当他傻啊,我这身上沙场气这样重,可当不了太子妃,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外国使臣要是来了,我表演耍梅花枪吗?”
宋玉晚一想那个场面就觉得搞笑,扑哧一声笑出来。
“不过,你是怎么搭上孝怡郡王的?”宋玉澜神秘兮兮地说:“我来之前,舅舅特地嘱咐了,叫我千万别惹孝怡郡王,他是怎么样一个人?”
这话问的,宋玉晚有点不知道怎么答。
“跋扈嚣张,有时候又蛮不讲理。胆子很大,几乎没有他不敢做的事,这世界上恐怕只有两个人能真正的制住他。”宋玉晚说道:“一个是陛下,一个是佩兰的端亲王。”
“啧。”宋玉澜龇牙:“那你还敢和他打交道,与虎谋皮?”
宋玉晚摇摇头:“他对我还算不错,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坏。”
宋玉澜说:“其实这件事,你不如想想让玉静嫁。”
宋玉晚惊道:“玉静?”
“是啊。”宋玉澜看着她,给她认真分析起来:“你看,三婶一直想让玉静嫁得好一点,每天给她灌输巴结权贵的思想,现在玉静又巴结起皇后来,若她嫁给太子,赵后也不会太苛待她。于她于你于宋家,都很有利。”
“可……”宋玉晚迟疑道:“可三叔已经没了,陛下想削弱制约的估计也只有阿爹的势力,朝廷里现在又缺不了阿爹,于是只能这样。如若是静娘嫁,且不说静娘同意与否,就是宣德帝那边便过不去啊。”
宋玉澜蹙眉,晚娘说的确实不假,但总要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这样,我回去好好想想。”宋玉澜安慰宋玉晚说:“你且宽心,车到山前必有路,凡事总有一线回转机会的。”
时隔两日,宋言应召入宫,在御书房被江成告知,诏他入宫是宋玉晚的意思。
宋言心知,这丫头恐怕是有事要他办。
在储秀宫里,宋言刚踏入宋玉晚的屋门,便见韩世宜立在一边。
宋言拱拱手,低声道:“原是殿下要见我。”
韩世宜说道:“在晚娘屋子里,是要避开陛下的耳目,在宫里他才不会看顾我。”
宋言也不废话,开门见山道:“郡王是有事要同我说吗?”
韩世宜点点头,问道:“你们家对于晚娘嫁给太子可有什么想法?”
宋言闻言眯了眯眸子,冷声道:“殿下所说是否属实?”
“陛下亲口所说。”韩世宜淡然道:“宋家势力这样大,即使各方都没有宋大人的把柄,但空穴来风的事情也不少,陛下下定了心要制约宋家势力,此次就要宋玉晚嫁给太子。”
选妃大典只是个借口。
宋言沉默了良久,方才诚恳道:“站在一个哥哥的角度,我不想让晚娘嫁给太子殿下。”他语气顿了顿,又叹了口气:“难怪这几日父亲愁眉不展,恐怕就是因为这件事了。”
“我前两日探了探陛下的口风,发现这件事还是有点转机的。”
“什么转机?”
韩世宜蹙眉说道:“你们家三房的宋玉静,若是能让陛下同意她嫁,就好了。”
宋言摇摇头,表示这件事行不通:“她不是父亲所出,宣德帝恐怕不会同意李代桃僵。”
“不。”韩世宜说:“若你父亲将她过继呢?”
宋言惊了一惊:“过继?”
韩世宜点点头:“对,寻常的认干女儿陛下可能不会在意,但若是过继则不一样了。”
有燕一朝,所谓过继,就相当于是亲生。例如一个亲王无子嗣,过继了一个皇子,则皇子改为世子封号,世袭亲王爵位,承袭亲王封地,就连名字也是要写入亲王名册下,不能再入皇帝名下。
说白了,一个儿子过继给了别人,这个儿子就完完全全同你再没有一点点的瓜葛了。
“此事重大,毕竟过继子嗣需要禀告宗庙。事不宜迟,我速速去与父亲商议。”宋言神色凝重的欲往外走,刚行至门口,便听见韩世宜说道:“伯昭,如今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今明两天就要决断了,否则时间来不及了。”
“言明白,殿下放心,我们谁也不想让晚娘受伤害。”
宋家不想参与夺嫡,也不想让晚娘陷入宫廷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