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凉风吹着窗楞咯咯作响,屋外有落叶哗哗作响。
宋玉晚躺在床上,将将要睡着,外面的回廊就响起脚步声。
韩延钰踉跄着走过来,浑身带着浓浓的酒气,掩盖住了他身上原有的味道,宋玉晚非常讨厌这种味道。
也不知道这人在哪喝了这么多的酒。
韩延钰冲宋玉晚走过去,还没等她开口询问时,忽然伸手大力的抱住她,她奋力挣扎着。
“韩延钰!你干什么!”宋玉晚心中警铃大作,这人又兽性大发了吗?
韩延钰眸中迷蒙,似醉未醉的看着她,忽然低头,温热气息覆上她的唇瓣,手上在拉扯她的腰带。
宋玉晚拼死挣扎,大力推开他,甩手就是一个耳光。
啪——
韩延钰的脸侧向一边,略微苍白的脸上瞬间出现一道红印。
“滚!否则我死给你看。”宋玉晚从帐幔里抽出一把匕首,抵上自己的脖颈,也不管同醉鬼讲不讲得清。
“以死相逼?”韩延钰坐在一旁的案几上,丝毫没有形象可言,嘲讽地笑了笑:“晚娘,你姐姐妹妹可都在我手里,虽然我答应过你不再伤害她们,可这也仅仅是建立在你‘听话’的基础上。”
他似醉未醉,口无遮拦,说出的话一针见血的刺进了宋玉晚的内心。
宋玉晚赤红着眸子,瞪着他:“你混蛋!”可手里的匕首却不得不放下了,她竟然天真到和一个人渣谋事。
倏然,匕首被韩延钰打落,身体也被他扔进床榻,强烈的震动使得肩膀的伤又开始崩裂了。
宋玉晚平静的躺着,没有反抗,没有辱骂,双眼空洞的望着床榻上方。
成为一个听话的人质,是她现在要做的。
韩延钰吻上她的唇,她苍白的脸颊和她纤细的脖颈,那种异样的感觉让她胃中翻滚,莫名的恶心。
床板的寒冷通过后背直抵心房深处,难道这一世还是这样在劫难逃吗?
韩延钰已经撕开了她的衣物,左肩的纱布已经被鲜血染红,浓重的血腥味此前一直被厚实的宫衣掩盖,而如今则暴露在他眼前。
宋玉晚觉得眼前一黑,临昏迷之前,她对韩延钰道:“我真是恨死你了。”
这一世,果真还要在劫难逃。
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韩延钰守在床榻边。
此时屋外阳光正好,他侧头倚在她的榻边小憩,阳光打在他的侧脸,白净的脸上是恬静的睡意。
很难想象这样美好的青年,是宋玉晚的噩梦。
韩延钰倏然睁开眼睛,看着宋玉晚,没有说话。
宋玉晚也冷冷的看着他,不说半句话。
“我没有碰你,你放心吧。”韩延钰叹了口气,如是说道。
良久的静谧,宋玉晚眸色闪过一丝嘲讽,却还是没说什么。
韩延钰嗓音深沉,又道:“晚娘,我真不是故意的。原谅我,好吗?”
“好啊。”宋玉晚讥诮地看着他,笑了笑:“我原谅你了,你信了吗?”
宋玉晚冰冷的话深深地伤了韩延钰的心,一直以来她视他为恶魔,避如蛇蝎。
韩延钰发了狂,伸手摇晃宋玉晚的肩膀:“我究竟哪里比不上他,你别忘了前世他可从没管过你,那时候若非我在父皇面前说话,你早已经被赐死,韩世宜可不比陈方豫对你姐姐那般好。”
宋玉晚冷声笑笑:“那又如何?你们没有一个好人,我是恨他,但我更恨你!”
韩延钰拂袖而去,临走前在屋门口吩咐江央:“重新给她上药包扎,她若是死了,你也不必活了。”
韩延钰走后不久,宋玉晚就因为伤口反复崩裂,而发了高烧。
宋玉晚烧的脑子都不甚清醒,迷迷蒙蒙间有人在榻边低泣,宋玉晚含糊道:“哭甚么,我死不了。”
再然后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宋玉晚在病中总是反反复复的做着梦,梦里的情形是她不曾经历过的。
在灰色的天际下,零星有雪,是寂寥意味。
有玄衣青年跪在灰砖地上,容色隐藏在平静外表下,唇边带出一抹血迹,应该受了伤。
“你是不是还执迷不悟?”
“是,请皇兄成全。”
宋玉晚觉得声音很熟悉,仔细回想,发现是宣德帝和韩世宜。
韩世宜要做什么?
“朕饶她一命已是格外开恩,岂容你在这继续放肆。”宣德帝仍旧是那副冷面孔:“怎么,挨了板子还不消停?”
“请皇兄饶过宋家。”
宣德帝对于韩世宜的固执十分的生气,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人还是这样不开窍。
宣德帝蹙着眉摆了摆手,侍卫便将韩世宜拖了出去。
这是前世吗?
她已分不清这是梦还是前世情形。
宋玉晚这一病,就病了许久,江央尽职尽责的照看着她。
“画影呢?”她恍然想起了,自己已经很久没看见画影了。
江央老实回答:“画影姑娘被王爷遣回宋府了。”
本以为宋玉晚会失望,更甚吵闹,然而意外的是,宋玉晚微微松了口气,蹙紧的眉目也舒展开来。
“夫人似乎很愿意画影姑娘回去。”江央确实很好奇宋玉晚的态度。
宋玉晚看了看她,说道:“我怕她被王爷罚了。”或者杀了。
谁知道韩延钰什么时候发疯,他杀人从来都不讲道理的。
江央淡淡道:“夫人多虑了,王爷爱屋及乌不会为难画影姑娘的。今次遣她回去,也不过是因为您受了伤,不好让她照看。”
宋玉晚闻言,讥诮道:“也对,画影手笨,比不得你手脚伶俐。”
江央默了默,说道:“王爷说,您病着的时候不能吃甜的,但婢子觉得吃几块糖糕问题不大。”话音顿了顿,继续道:“是宫外金德坊的糖糕,主子要吗?”
宋玉晚本想很有骨气的拒绝她,但话到嘴边就转了个弯,说道:“要要要!”
江央对于这种没节操的行为,不作任何评价。
对于宋玉晚的伤情,韩延钰到底是请了贺家的人来,毕竟金陵中医术出众的独贺家一家。
贺尧给她包扎好,话也说得明白。伤口若是再崩裂,这只胳膊就不用要了。
江央将药方拿去太医宫里抓药去了。宋玉晚侧头问贺尧:“贺伯身体如何?”
贺尧如实道:“祖父人已经老了,身体也大不如前了,现在病在床榻,我来之前还嘱咐我给娘娘好好看看,说娘娘天生好动,别落下什么病根。”
宋玉晚被他说得眼眶有点泛红:“帮我给贺伯带个好吧,如今情形,我也没法去看他。”
贺尧也没法说什么,拱手道:“娘娘宽心,子阳告退。”
宋玉晚伤得不轻,所以临华殿上上下下,恨不得给宋玉晚束之高阁供起来落灰,也不肯她出门走动,这万一磕碰了,还不要了这群人的命。
就连赵姬也避免来到宋玉晚的眼前。
宋玉晚看了看江央淡然的脸色,打消了和她闲聊的举动,百无聊赖只能给江央下个任务。
不管用什么方式,把赵姬揪过来陪她聊天。
可好容易把赵姬叫到主殿内,她也死活不到跟前来。
“我的好夫人,我可不敢去您面前,等您这金贵的身子养好了我再过去吧。”赵姬笑了笑,神色中夹着浓浓的调侃意味。
宋玉晚想,赵姬和她相处了几个月,竟然也学坏了。
赵姬坐的离她有八丈远,估摸着门外听不见她讲话,不然赵姬就真的坐到了门外边去。
“坐近些,我可不想喊着说话。”
赵姬掩唇一笑:“好好好,我坐的近些。”
她安稳落座,又继续道:“您这一病了,宫里的人可都是战战兢兢的,王爷心情很不好,谁也不敢这个节骨眼撞枪口。”
宋玉晚百无聊赖,随口闲话:“自我进宫,从未见过摄政王妃,你之前说她小产,身子可好了?”
赵姬摇摇头:“一直拖拖拉拉的病着,王妃并不见我,探望了两三次皆吃了闭门羹,久而久之也就不去了。”
宋玉晚和陈乔交情不深,不知她是个什么秉性,一语带过也只是随便问问。
彼时东宫内,韩延钰站着,宋玉静跪着,她脸上还有一个重重的巴掌印。
“谁给你的胆子敢给本王下药?”韩延钰阴冷笑笑:“你是不想活了吧。”
宋玉静伸手抹了下唇角血迹,笑了笑:“那个药,不过是能放大王爷内心所想罢了。”换句话说,韩延钰若是心里没想法,就如同没有吃过药,但若是想了,又何必怪她呢?
韩延钰伸手捏住她的下颚,黑沉沉的眸色里倒映着宋玉静淡然的容色:“你为何要这样做?”
宋玉静淡淡笑道:“妾身不过是想成全王爷而已。”
“你可知,晚娘伤口崩裂险些死了?”韩延钰力道大的仿佛要把她的骨头捏碎:“如果她死了,我保证会让你生不如死,不要以为你长得像她,便能在本王面前挣得什么脸面,在本王眼里,你就算是和晚娘双生,也比不上她一根头发。”
韩延钰一甩手,宋玉静跌坐在地,头上的玉步摇也摔落在地,跌了个两截。
“不要再有下次,否则本王绝不轻饶了你。”
宋玉静知道眼前这位摄政王从不说玩笑话,她坐在地上,一言不发,直到韩延钰走出东宫,她也不曾为自己辩解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