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城四季分明,因这里本是淮南治所,所以城池也相对来说比较繁华,宋玉晚比之金陵更喜欢淮安。她安心在淮安养胎,对于外界的事情已不知今夕是何夕,将太妃下落的消息递出去的那一刻,她此行的任务就算已经完成了。
相信陈方豫能将她的事情瞒得住,别让父亲母亲为她多担心就好。
或许也是因为怀孕的缘故,韩延钰并没有过多的折磨她,至于他打算怎么利用这个孩子和她造势,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无论怎么被算计,她现在都是笼中鸟,无法反抗也无法逃脱的处境。
有时候晚间韩延钰回来陪她吃晚饭,企图在她面前刷刷存在感。
“这个药膳是安神的,你不如也喝一些吧。”宋玉晚这样对韩延钰说。
对于宋玉晚的好意,韩延钰当然不会拒绝,接过她递来的碗,将汤一饮而尽。
侍女恭敬的将菜摆好,就退下了。
偌大的屋子里只有宋玉晚和韩延钰大眼瞪小眼的对视着。
宋玉晚轻声道:“我们吃饭吧。”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今日的晚娘乖顺很多,连目光里的尖刻都消失不见了。
韩延钰的内心因为宋玉晚这句“我们”而微微一动,这个词算不算晚娘不再排斥他了呢?是不是意味着晚娘开始接受他了?
这些念头只在一瞬间,转瞬韩延钰便在心底自嘲的否定了。
怎么可能呢?晚娘不会原谅他的。
宋玉晚看见桌子上的六七个菜,默默地夹了几块鸡肉给韩延钰,自己抱着西红柿拌糖吃得开心,前世她同他吃过那么多次饭,知道这厮喜欢吃什么。
故而虽然她不喜吃鸡肉,但只要有韩延钰在,桌上基本都会有这道菜。
韩延钰轻唤了一声:“晚娘。”
宋玉晚侧头看他,正看见他晶亮的眸光里,双颊微微一红,结巴道:“你,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韩延钰看着碗里的肉,感慨道:“这一世,你还是第一次对我这样和颜悦色。”
“我有个要求。”
听见这话,韩延钰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什么要求。”
他果然还是太天真吗,晚娘怎么会对他无缘无故的示好呢,韩延钰的眸光也暗淡下来。
宋玉晚看着碗里的饭,低头道:“你能每天都来陪我吃饭吗?一个人吃饭实在是太孤单了。”
最近沈然不知去了哪里,好几天也没见过了。
一听见宋玉晚这么说,韩延钰喜上眉梢,很是高兴,自然是满口应下:“既然晚娘开口,那我肯定会来的。”他看着宋玉晚秀致的眉眼,话音停顿了下,复又开口:“晚娘,你是不是……开始接受我了。”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小心翼翼。
宋玉晚只是沉默着,并不答话。
韩延钰自顾自的说:“我知道我前世伤你太深,但我是爱你的。如今让你接受我可能费点劲,我会等的,不会再像前世那般急切了。”他眸光炯炯的地看着她,认真道:“这一世你信我,我肯定不会再伤害你了。”
宋玉晚侧头看他,眸子里终于如前世一切未发生之前的模样,带了些温软的温柔,她朱唇微启:“我试试看。”
我试试看接受你。韩延钰觉得宋玉晚就是这样的意思,他很开心,突然觉得这一切,这一切的磨难都因为这一句话而开始变好。
一切都是为了得到你啊,我的晚娘。
韩延钰说:“如果你想知道外面的消息,就现在问吧,我会告诉你的。”
宋玉晚闻言,微微愣了愣:“我并不想知道外面的事情。”
沉默了片刻,屋子里的静谧足以使人窒息,宋玉晚看着韩延钰,目光坦诚不躲不闪。
“晚娘,我还是不敢相信,你竟然开始选择接受我。”
宋玉晚叹了口气,说道:“说实话,我有些累了,前后两世我们一直在相互纠缠,我不想再纠缠下去了。”话音微顿,认真道:“我想试一试,也请你不要再伤害我了。”
韩延钰起身轻轻拥住她,她听着他胸膛里咚咚有力的心跳,已经他的温声软语:“晚娘,我真高兴,整整两世,我从没这样开心过。”
即便前世他用计得到她,也没有得到她一天的好脸色,一看到他除了害怕就是哭泣。
他觉得乏味,这样的晚娘并不是他想要的。
韩延钰那时候就开始无比怀念他和她在红枫树下相遇的场景,那时的晚娘对他笑意满满,如秋水般的双眸里倒映着他神色下暗藏着紧张的自己。
宋玉晚并没有躲开,任由他抱着,没有推开他,没有咒骂没有尖叫。
乖顺的仿若前世她养的那只猫儿,只会在主人的怀里眯着眼睛睡觉。
——
彼时宋玉澜和韩延临已经做好了伪装,前往了小长安。
他们扮作出去游玩的夫妻,这个提议是宋玉澜提出来的,原因是前两天在茶楼听见说书先生说的雌雄双侠话本,他们行侠仗义的时候就假扮夫妻。
宋玉澜觉得没什么,韩延临却有些害羞。
中午时分,阳光并不是很热烈,他们来到一家食馆吃午饭。
小长安的人最喜欢面食,宋玉澜觉得入乡随俗比较好,于是就要了两碗汤饼。
店小二很是热络,赞宋玉澜:“夫人眉目英气,我在这儿跑了几年的堂,也没见过一两个,公子是好福气的。”
宋玉澜笑嘻嘻的用胳膊拐了拐韩延临,眉目里满是得意:“你听,有人夸我呢。”
韩延临笑了笑,有些无奈:“对对对,我是有福气的,你快吃饭吧,刚刚不还在说饿死了嘛。”
宋玉澜一边吃一边瞧着窗外的景色,韩延临眉宇微蹙,接下来的事情并不是个简单的差事。
他们在一家客栈歇下脚,为了掩人耳目只能住在一间屋子里。
傍晚时分,有人叩响了他们的门。
韩延临去开门,发现是成越。
这个成越就是之前去刺杀韩延临的人,但因为迫于韩延临的淫威,哦不,仰慕韩延临的风骨,于是决定帮他们一把。
对于他死乞白赖的跟着,宋玉澜是这样表示的:“我看你是因为想掺和进来玩吧,说什么帮忙都是假的。”她丝毫不给面子,戳穿他的想法。
成越进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本来打算卖个关子,但眼前这俩人抱着臂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眼神总觉得阴沉沉的恐怖。仿佛他再卖关子,就得吃一顿打。
成越轻咳一声:“嗯,确实是有点消息的。城东的一家宅院有些古怪,邻里说自打搬来好像就没出过门。”
韩延临不可置否道:“万事小心为上,韩子珍这个人向来多疑,我们在多观察两天。”
宋玉澜也点点头:“这两天好好在小长安玩一下才不虚此行。”
“好,那就先去游玩一番。”韩延临转头又对成越说:“这两天你别打草惊蛇,留意一下小长安内有无什么刚搬来的邻居,有那种脑筋不太好使毛病的尤其要注意。”
成越看着他俩,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哦好吧。”这狗粮他有点不想吃。
“说实话你都不好奇要我们救的人是什么身份吗?”韩延临修长的手指摸搓了下白瓷茶杯,意味不明道。
成越闻言立马摆摆手:“不不不,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我对这件事可没太多的好奇心,你也不必告诉我,我不想知道。”语速很快,仿佛晚一刻韩延临就要说出来了一般。
宋玉澜被他害怕的模样逗笑了:“你这么害怕做什么?难不成心里真的有鬼?”
“啧,我看你的话本都白看了,这不是常有的桥段吗,事成之后杀人灭口。”成越伸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看着宋玉澜前仰后合的大笑着,微微蹙眉:“好歹你也是权门贵女,笑得矜持点好不好。”
“你从哪看出来我是权门贵女的。”宋玉澜翻了个白眼。
成越奇道:“你别欺我出身乡野,京兆宋家整个大燕谁不知道啊,你不也是本家的小姐吗?”
宋玉澜说道:“你说的那是晚娘和致娘,哦就是当今萧王妃和陈侯二公子夫人。”
韩延临淡淡道:“如今该称世子夫人了。”
“哦对对对,前几日侯爷递了文书给朝中,将二公子作为继承爵位的人。”宋玉澜说了两句,又不太懂:“为什么陈侯不让大儿子继承爵位?”
韩延临看了她一眼,说道:“这是陈家内部的事情,解释起来有点麻烦,以后告诉你吧。”
“那好吧。”宋玉澜有点失望。
“不过。”韩延临继续道:“你很快就会是权门贵女了。”
宋玉澜看着他的神色,蹙眉反应了一下,才醒悟韩延临是什么意思,双颊一红,别过头去。
这厮,这厮在说什么啊。
韩延临淡雅一笑,仿佛什么也没说一样,只不过看向宋玉澜的眸光里带了不易觉察的温和。
成越一脸复杂的看了看这俩人,微微叹了口气,然后一言不发的走出了屋子。
这世道,真是不好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