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司徒明皓那头会拦不住景庭琛,逃出来的夏千语片刻都不敢耽误,一路狂奔到了会所门口。
当她气喘吁吁站在路边拦车的时候,这才发现身上穿的那条裙子被汗水浸得几乎全湿。
手边是川流不息的车流,她拦了一会儿,可遇见的不是满员就是拒载的出租。
今天太阳出奇的热辣,马路上的热浪扑面而来,咬了咬快起皮的嘴唇,夏千语意识到再这么待下去,不等景庭琛找过来,她也会因为中暑而晕倒。
好不容易用手机打到了一辆空车,撞上交通高峰期的司机,只好将车停在马路的对面。
夏千语擦了擦汗,正准备等斑马线上的红灯转绿在过去,可一转身就看到身后的会所大门被人从里头推开,一双长腿正从里迈了出来。
不用想,一定是景庭琛追上来了!
再也顾不上那么多,她赶紧拿好了手上的东西,一头扎入如海般的车流中,飞快地往对面奔去。
“吱——”
一辆迎面驶来的黑色劳斯莱斯在离夏千语半米的位置堪堪踩住急刹车。
横冲直撞的夏千语也被这尖锐的刹车声音吓了一大跳,浑身一僵,失神地望向差点撞到自己的汽车。
穿着职业西装的豪车司机显然将她误会成一个碰瓷的女骗子,赶紧摇下窗户,探出头来,大喊:“真是不要命了,知道这是谁家的车么?居然敢来讹钱!”
带着怒气的呵斥声,让夏千语迅速回过神来。
扭头看看后头来势汹汹的景庭琛,她知道要是再落在他手里,肯定也会把明皓给牵连进去。所以她连回司机的话都顾不上,赶紧用尽全力跑到对面。
反常的举动,让劳斯莱斯里的司机有些不解。
这么想着,他赶紧向坐在车后座的景嘉庚汇报,“老爷,你看那位小姐究竟是想?”
沉默。
后头坐着的景嘉庚眉头紧锁,一个字都没说。
可他肃杀的目光,从见着突然出现在车前的夏千语的那一刻起,就一直紧紧地黏在了她的身上。
直到望见夏千语钻入的士,扬长而去的时候,景嘉庚才松下紧紧蹙起的眉心,脸色阴沉地对司机说:“取消今天的行程,我要回风行集团见见庭琛!”
正要回答是的时候,司机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从眼前一闪而过。
挺拔的身形,具有压迫感的气势,让司机立即叫了出来:“少……”
爷字这个音还没说完的时候,后座景嘉庚的手机突然响了响,屏幕上显示的是‘宋羽西’三个字。
景嘉庚没有立即接,而是命令司机悄悄地将车停在一遍,看了眼从窗外追过去的景庭琛。
他明显是在追寻什么人,步履匆匆地穿过马路后,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在茫茫车海里失去了夏千语的踪迹……
该死!
景庭琛站在原地,重重地喘息几口,伸出手轻按住了胸口。
虽然看不清背对着他们的景庭琛脸上表情,但这足够让景嘉庚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就在电话的铃声震得快要消失的时候,他不紧不慢地接通了:“喂?”
“呜呜呜……爸爸,我是羽西,今天本来要和琛哥哥谈婚礼的事情,可是那个狐狸精……”宋羽西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
一向雷厉风行的景嘉庚这次出奇地有耐心,握紧了电话,安慰道:“羽西,受了什么委屈?和爸爸慢慢说。”
听到景嘉庚温和的声音,宋羽西心中暗喜了一下,赶紧将把在会所里遇到夏千语、又和她动手、自己受伤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这回,夏千语在她口中成了屡次三番被抓包到的狐狸精。
她把自己说得要多无辜就有多无辜,不但识大体的处处忍让,还因此流血受伤。
通话足足持续了半个小时,景嘉庚放下手机的时候,后盖已经有写微微发烫。
耳边好像一直还响着着宋羽西喋喋不休的话语,景嘉庚疲倦地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
怪不得,庭琛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办法推迟和羽西的婚礼……
原来,是那个女人回来了……
她是不是不识好歹?一直对庭琛旧情难忘,所以放着好好地美国不待,偏偏挑着羽西和庭琛的婚礼前夕这种关键时期回来?
还是说,她因为家族事业遭受重创,这次故意回来搅局的?
但不管是哪一种,他们夏家人的确个个都该死!
这么想着,景嘉庚忽然睁开了眼睛,深深的重瞳里,浓厚的杀意从眸底一闪而过!
前头的司机看了看表,刚想提醒他时间有点晚了,却被景嘉庚冷肃喋血的表情吓住,连带着声音都有些惶恐:“老爷、老爷,你看我们还去公司么?”
“不了!你通知一下少爷,叫他下班之后,给我立刻过来。”景嘉庚冷冷道。
城市的另一头。
为了怕被再次跟踪,夏千语舍近求远,乘着车绕了大半个江城,才回到了家门口。
在不久之前,明皓专门请来操劳家务的许阿姨给她打来电话,说是她家里出了急事,必须提前回去,但是她已经把处理好的食材放在冰箱里,只需要热一热就可以了。
电梯缓缓上升,快半天没见到小坏蛋的夏千语琢在心里琢磨着等下要做什么晚餐。
抬手打开门,她发现里头并没有开灯,完全是黑漆漆的一片。
“妈咪回来了,小坏蛋还不来迎接?”
夏千语一边换鞋一边向里头喊道。
今天真是奇怪了,夏宝贝竟然没有坐在电视机面前津津有味地看他的动画片。
难不成……
这个小家伙又跑出去找景庭琛了?
一丝不安从夏千语的心底蔓延了上来,她急忙走到他房间门口,大喊:“夏宝贝,你在不在里面?”
还是没有人回答。
站在门口的夏千语更着急了,刚准备打电话通知明皓小坏蛋又失踪了,她忽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呻吟声从里头传了出来。
那声音像极了夏宝贝……
来不及多想,她飞快地推开门闯了进去,急切呼唤:“宝贝怎么了?”
卧室的橘色暖光灯被猛地一下按开,正中央的奥特曼小床上的那一坨鼓起的小山丘被这突如其来的光惊得动了动。
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缓缓地从里头钻了出来,夏宝贝闭着双眼,紧皱的眉头越来越深,两道浅浅的折痕从稀疏的眉心处挤压了出来。
那张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上全部是豆大的汗,像是察觉到家里有人来了,他动了动干裂的唇角,虚弱地呼唤:“妈咪,我肚子好疼,好热……”
夏千语赶紧冲过去扯开被子,用手试了试他滚烫得额头,“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这样?”
就在她急匆匆拿出温度计的时,视线余光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他唇角上的白污渍。
好像还带着一丝香草的气味?
夏千语瞪大眼睛仔细一瞧,怎么有点像吃冰淇淋留下的东西?
这个小坏蛋,肯定是趁着许阿姨提前下班,偷吃了冰箱里的冰淇淋!
早知道会这样,她说什么也不会同意!
夏千语刚要起身出门去给他买退烧腹泻药,他小小的手指忽然用力地扣住她。
夏宝贝紧闭着双眼,似乎在某一个恍惚间醒来,却又再一次睡去。
在一片白茫茫的梦中,忽然出现很多画面。
课堂上老师问他父亲叫什么名字;放学后司徒叔叔去接他,却被误认为是他父亲;去朋友家玩耍,每次都能看到一脸慈祥,宠溺地看着他们的父亲。
直到他越长越大,才发现周围的人都一个叫‘父亲’的和蔼守护在孩子与母亲身边。
只有他……
生命中从未拥有过。
所以他无比渴望。
病得稀里糊涂的夏宝贝扣着夏千语的手指越缩越紧,忍不住乞求:“爹地,不要抛弃我和妈咪……”
——爹地,不要抛弃我和妈咪。
要掰开他手的夏千语听到这话,手指不要颤了颤,浑身发僵。
他渴望爹地?
但如果哪一天,被他知道,其实他叫过来和她相亲的景庭琛就是……
迅速而坚定地摇摇头,夏千语在心底发誓,她一定不能让他们父子相认!
可脑子因为这一句变得乱哄哄的,眼见着夏宝贝病得越来越重,而明皓那一头遇到了点事情,一下子又赶不过来。
夏千语咬咬牙,狠心掰开夏宝贝握紧她的手,难受地看了眼他红彤彤到不像话的小脸,转身用湿毛巾盖住夏宝贝冒汗的额头,然后独自一人走到小区外买药。
去了很多家药店,但因为夏宝贝对狠多常用药物都过敏的原因,她一直没买到适合他的退烧药。
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城市上空橘红的天空也变得漆黑。
夏千语飞快地走在江城的街头,在心里暗暗决定,如果再下一家药店要是买不到合适的药物的话,就直接送小坏蛋医院去吊水。
幸运的是,最后一家药房售卖一些进口药物,等夏千语付账准备赶回去的时候,户外却下起了瓢泼大雨。
望着狂风大作的窗外,她知道这雨一时半会儿绝对停不了!
可为了赶紧给夏宝贝退烧,她向店员借来了伞,匆匆往家赶。
刚走出几步,原本寂静的马路上忽然响起了跑车马达巨大的轰鸣声,她微微一抬眼,就看到几辆法拉利、莲花之类的豪华跑车开了过去。
大概是某些喜欢在午夜飙车的纨绔子弟在飙车罢了!
急着带药赶回家夏千语提高了防备,正准备继续往前走,领跑车队的那一辆红色法拉利忽然快速地开了回来。
“咯吱——”
高速转动的车胎卷起一大片水花,原本要流入下水管道的脏水突然全部溅到了夏千语的身上。
刺骨的冷水,让夏千语浑身顿时猛烈一颤!
宋羽西将车稳稳地停在了她身边,然后嚣张地摇下车窗,满脸轻蔑地看向已经淋成落汤鸡的夏千语:“我说谁呢?快来看看啊!这不是那个不知道天高地厚,还敢和我宋羽西抢男人的狐狸精么!”
见她停下,车队的其它车纷纷地调头开了过来,三两下就把夏千语包围得密不透风。
夜空暴雨还在下个不停。
所有的车灯全部投在最中央的夏千语身上,寡白的光照应得她那张原本就没有血色的脸更加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