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穆爵枫别具深意地重复了一下她刚刚的话,语气随之加重:“虽然那个给我投毒的助理在车祸中身亡了,但我明白事情绝对不止这么简单,所以一直让人监视着他家人的助手,直到我手术前夕,那边的人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通过境外账户给了他们一笔钱。我根据这条线索往上查,很快就查到了这钱最初是从景嘉庚账户里划出来的。”
原来如此。
真的是他们。
人不做亏心事,怎么会怕鬼敲门呢?
“可他为什么要对你下这样狠手?爵枫,难不成是因为你们之前就有过节?”夏千语赶紧追问道。
“商业上的竞争对手,怎么会没有过节?特别是……景庭琛他还娶了你,夺妻之恨,足够让我和他势同水火。当时我也没想到单凭这些就可以让他有理由毒瞎我的眼睛,但后来我在调查你去向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一件丑闻……”
穆爵枫的声音一下子停在那里,放在椅子的双手突然紧握了起来。
这些难以释怀的事让他很是愤怒。
“什么丑闻?”夏千语好奇心一下子被调了起来,但看到穆爵枫这个样子,声音干涩得厉害。
“不知道你有没有见到过景嘉庚身边的那个兰夫人,四年前,她可还是个有妇之夫,身体好端端的丈夫突然得了癌症,还是晚期,而四年后,她却成了景嘉庚的女人……虽然没有证据,但这里头的关系,正常人动点脑筋都能想出来!”
“所以你是想说他们两个人有奸、情?前不久,景庭琛已经把她给送到国……等等,爵枫,上次你替我收拾了宋羽西的事,但后来她好像就消失了一样,连那场指控明皓的官司,她都没有参加,她现在人在哪里?你知道么?”夏千语说道。
她隐隐有了种感觉,或许很多事情都是可以联系在一块,目前缺得就是一串将它们连起来的线。
听到她的问题后,穆爵枫想了想,才说道:“上次我给了她点惩罚后,就放她走了,也不清楚她会去哪。”
连穆爵枫都说不知道她去哪了。
难不成宋羽西失踪了?
这些事情怎么越来越扑朔迷离?
“不说这些了,好么?养病在家,我一直都没怎么出去过,小语,陪我出去走走吧!”穆爵枫是个很会调节自己情绪的人,声音逐渐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好。”
夏千语实在没有任何拒绝他的理由。
说了这么多,他心情也不好,或许出去走走还能有助他眼睛的康复。
凯文在穆爵枫的强烈要求下,只安排了一个特助跟他们一起出门,但出门的时候,凯文发现了夏千语脚背上的那些纱布,汇报给穆爵枫后,他又担心了好一会儿,差点就要放弃出门的计划。
最后他还是被夏千语说服了,一行人在凯文的驾驶下,来到江城最新打造的一个以梅花为主题的新型公园,香雪海。
一路上,夏千语试图把心情放轻松,但耳边还是不断地响起穆爵枫之前说的那些话。
景嘉庚毁了他的眼睛,景庭琛要秘密对付司徒明皓。
两父子手段都那么的卑劣。
他们都不是好人,她却天真到差点又跌入景庭琛的谎言里。
还好,还差那么一点,她还能爬得出来!
凯文和特助一起帮助着穆爵枫下车,其实他已经很适应这种失明的生活,几乎没怎么靠他们,就顺利地走到了公园修好的小径上,今天是工作日,公园也还没正式向普通大众开放,几百亩的梅花田里,空旷得不见人影。
粉白交接的梅花兀自在这冬日里开得璀璨。
一阵微风拂过,梅枝“沙沙——”作响,怒放的花瓣一吹就散,犹如漫天飞雪般朝人卷来。
穆爵枫线条优美的下颚微微抬起,鼻尖在轻轻用力,因为看不见,所以想通过嗅觉来感觉出现在眼前的画面。
夏千语站在他身后,阳光温暖,雪海芳菲,安安静静地看着那谪仙一般的背影,生怕多说一句话对他都是打扰。
这一幕还像是照片般,定格了许久。
诸日以来的坏情绪也因为这绝丽的风景而慢慢变好,直到耳边传来了穆爵枫有些缥缈的声音:“小语,你知道我失明这么久以来,最怕的是什么?”
“怕这种突如其来的残疾,让我会永远失去爱一个、陪伴一个女人的能力与勇气。”穆爵枫的声音逐渐坚定起来,“但直到昨天你深夜跑过来找我,我才知道,这样的我,原来还能成为你的依靠,我真的很开心。”
开心。
找他来帮忙,还会开心。
这种开心卑微到了尘埃里。
梅花瓣被风卷到了夏千语的手背上,就像是有电流击了她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到的就是转过身来的穆爵枫。
“小语,回答我一个问题,好不好?”他问。
“你说。”
夏千语隐约感觉到他这次的问题应该是斟酌了很久的。
“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景庭琛,是不是?之所会到他身边,是因为复仇,对不对?”
“……”
四周只有风声,没有她的回答声。
只要她说一句是,他一定会告诉她,他愿意把他的一切都给她,她的孩子,她的过去,他完全不在计较。
可沉默代表了逃避。
逃避代表了抵触。
不明白就是傻子。
穆爵枫修长的身子僵了三秒,只能用笑来过渡这种尴尬的情绪:“听说这里风景很不错,你要是喜欢的话,可以四处看看。”
“好。”
夏千语失神地往一边走,不明白穆爵枫怎么这样着急地向她表明心迹,让她完全措手不及。
穆爵枫的身影一点点淡出在她的视线里,夏千语在梅花林里越走越远,原本就没好的脚因为这样频繁的走路而发疼。
她走不动了,找了个亭子,坐了下来,脱下脚上的平底鞋,上面的纱布被拆掉了,贴了一种国外的创口愈合贴,四四方方,将上头所有的伤口都覆盖住,却是景庭琛当时怕医生在弄疼她,亲自为她贴上去的。
此刻,下面的伤口痛了起来。
她不该作死的。
夏千语咬了咬唇角,在这休息了好一会儿,终于好了不少,怕穆爵枫那头将她久久不回会担心,刚准备回去,亭子外的天忽然变得阴沉沉的。
一大片乌云已经笼罩了这片区域,片刻后,豆大的雨滴就在夏千语的毫无防备下往下砸来,越下越大,冷风也鼓鼓地吹了起来。
这四周只有这个一个这样可以避雨的亭子,和几处装饰梅林的巨型假山,她脚虽然能走,但怎么也跑不过这场来得猛烈的暴雨。
夏千语只好退回亭子里,想到穆爵枫应该会被凯文他们带着去避雨,要不然等雨停了,再过去联系好了。
大约又在亭子里等了十分钟,雨势还是没有稍小的势头,原本寂静的梅林里突然传来了几道男声——
“看!那个亭子那里,好像有个人,会不会是少奶奶?”
“你先过去看看,我这头准备通知少爷。”
“少奶奶?是您么?”
几道黑影开始在雨幕中朝她的这个方向走来,离得不算近,但夏千语的心还是猛地一惊,从他们的称呼中,就已经判断出应该是景庭琛的人。
一夜过去了,他还在派人找他。
但怎么会找她找到连香雪海这种新建的公园里来?还是说,景庭琛又用了某种方式得到了她的行踪?
他这人的办事方法实在是太可怕了!
无论如何,她一定不能被景庭琛给抓到!
夏千语立刻意识到亭子里不能久留,目光四处搜寻了一下,发现这里离她比较近的三处假山上,而且,这些假山体积庞大,上头能够让她钻进去的山洞还不止一两处,其中一处假山脚下的洞,还有半人高。
那些人没看清这边的具体情况,或许有机会能躲进去。
不动,被抓必死。
动,或许还有一丝机会。
下定决心后,夏千语咬咬牙,忍住大雨的冲击,趁着那头走过来的人一下子因为地湿而脚滑好几下,整个人蜷缩着身子,尽量借着粗壮的梅树阻挡,找准时机往那边挪。
天上的雨大得出奇,冰凉的雨水狠狠地浇灌着她的身体。
那边的人都被这雨逼得越走越慢。
夏千语离假山越来越近,发现那边的人已经看不到自己,刚想站起来快步冲进去,结果左脚那里一用力就有种撕裂的痛。
她咬着牙硬生生地颤抖几下,几乎是用爬的姿势到了里边。
四周黑得出奇。
淋了雨的长发黏乎乎地贴在她脸上,夏千语用手撩开,背贴着凹凸不平的石壁大口喘息。
不要过来!
他们千万不要过来!
偏偏事与愿违,不久之后,假山外边就传来了说话声——
“少奶奶!你以为我们看不到,你为什么要亭子里躲到这里?”
“少奶奶!少爷很生气,但你现在出来,少爷或许还不会要为难你!”
“……”
这是在用是试探法么?
听着就隔了一道石壁传来的脚步声,夏千语一下子连呼吸都屏住了。
杂乱的脚步声在四周打了个圈,可那些来找她的人却并没有进到山洞里来,夏千语不禁狐疑起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可没想到,一会儿之后,那些脚步竟然还消失了。
四下安静得只能听到外头的雨声。
随着时间一秒接着一秒的流逝,全身又冷又湿的夏千语实在有些忍不住了,用手扶住山洞的边缘,她小心翼翼的将半个头探了出去。
“不躲了?我还以为你会在那个洞里躲上一辈子。”景庭琛的声音嘲讽得厉害。
夏千语的动作一僵。
一双男士的皮鞋鞋尖出现在她眼前。
她还没往上看去,就感觉到一个金属状的硬物猛地朝她的右肩上砸了下来。
“昨晚我已经发过誓了,只要抓到你,就一定……手撕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