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奕枫的凤眸一下子变得幽深起来,隐隐感到自己的袖口被轻轻拽动,夏奕枫望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白虎,示意他先带这小子下去。
“不要,不要。”就在白虎想要带着小家伙回内堂去的时候,临容却挣扎的异常厉害。他一双小小的凤眸直直地望着夏奕枫,白虎见他挣扎地厉害,怕强行带他回去会弄伤了他,遂站在一旁动也不动。
“言儿,是不是《礼法》没有抄够?”夏奕枫本以为自己小小的威胁会让他知难而退,谁想这家伙是真的铁了心了“之前已经超过一遍了,再罚抄也不妨事的。”夏奕枫的嘴角微微抽动,这小子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事倒是挺惊人的,初次被他罚抄戒律时用了六个时辰,到了第二次就紧紧用了三个时辰。
夏奕枫最后示意秦罗燕开口,秦罗燕便将自己巡逻的时候所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了夏奕枫。夏奕枫的眉头越来越紧,沉默片刻后也不待众人反应随即走出了王府“王爷,王爷——”秦罗燕望着远去的人,想要跟上去却发现夏奕枫已经走远了。
“罗燕姐姐,你能不能带我去看见她的地方?”秦罗燕先是一愣,立即反应过来这小王爷口中的‘她’是指龙樊川,当即拒绝“小王爷,此事非同小可,外面很危险,您还是留在王府里吧。”天知道若是她将小王爷带出了王府,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就算她秦家是三朝老臣也担当不起夏奕枫的责罚。
秦罗燕望着地上的小人儿恳切的目光,最终还是妥协了“只有一点,不许离开我的身边,如是能做到,我便带你去。”她也是无奈,听说这次的小王爷自幼就在玄国长大,她小时也是远离父母被送到别的人家去寄养的,那种感觉她也是亲身感受过的。虎毒不食子,况且龙樊川和小王爷的关系匪浅,应该不会加害于他的。只是刚刚才和那女人大动干戈如今又跑去寻她实在是于理不合。
恰在此时,凌初寒手中拿着一个托盘从门前进来,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扫到了秦罗燕的身上,顿了一下之后又转向别处。秦罗燕自知这几个月被陆羽靖的事情扰乱了心情,与凌初寒也是弄的很不愉快。“别找了,七王爷他刚出府了。”
“出府?”凌初寒先是一愣,随即抱怨“七王爷也真是的,制衣坊的喜服已经做好了,皇上命我来送给王爷试试,若是不合身,也好早日修改。”凌初寒自顾自地说着,忽然感觉到一道强烈的目光注视着自己,本以为是秦罗燕他的心中不由一喜,待他转向秦罗燕的时候才发现是秦罗燕身边的小人。凌初寒不由失笑,走上去抚了抚小人的头“小王爷总是如此敌对于我,难道我哪里得罪了小王爷不成?”
尽管凌初寒的语气很温和,怎奈小家伙看他带来的喜服实在碍眼的很。于是直接撇过脸去,嘟起小嘴。“父王他不会娶那个女人的,白绫她也不会愿意嫁给我父王的。”临容愤愤地说到。
“哦,小王爷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连皇上都不曾知晓白家幺女的名讳呢?”凌初寒自然知道眼前的小王爷是自幼在玄国长大的那一位,只是不曾知晓他在玄国竟然会与白家的幺女有所交集。
秦罗燕望着凌初寒惊讶的表情白了他一眼,这孩子是放在赫连幽身边亲自教导的,想来与赫连皇室大臣都有很大的关系。凌初寒被秦罗燕这样的眼神弄得有些浑身不自在“罗燕,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对于凌初寒的疑问秦罗燕再次选择了充耳不闻,直接将临容迁到他的面前,将今日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诉说了一边。凌初寒听后眸色也不由深了几分“你确定要带小王爷去找她,若是大婚当日这女人来抢婚了怎么办?”
秦罗燕听了凌初寒的猜测后笑的肚子都疼了“若是龙樊川真是那种人,当年也不会宁死也不同七王爷回王府了。倒不如说,如果她真如你所说的,七王爷应该是会高兴的吧。你可不知道听到赐婚消息的时候,一向不怒形于色的七王爷,脸色黑地吓人,大概皇上此刻正在御书房抄书呢!”
秦罗燕想到此刻他们皇上无奈的神情,嘴角再度染起了笑意,“罗燕,你这样可是对皇上的大不敬,小心我参你一本。”面对凌初寒的打趣,秦罗燕也不恼,慢慢收敛了笑意,将小家伙的手交给他“今日巡城我也累了,就由凌统领负责保护小王爷吧?”说着还故意眨巴了两下眼睛。
凌初寒见她终于恢复常态,心中也不由放下了一块石头。不过是在凉州见了陆羽靖一面就可以让她动摇成那样。凌初寒眼神中带着宠溺,嘱咐她多加歇息之后就带着临容出了门。
大街上,凌初寒穿着便装带着临容向着城西那块方向走去。一路上,可能是由于临容继承了夏奕枫出众容貌的缘故,两人虽然走在大街上,却引得许多路人纷纷侧目,甚至还有些未出阁的姑娘见临容可爱,想上来捏捏他的脸,当然这些人全都被凌初寒逐一地赶走了。他们的这位小王爷现在也一脸的冰寒,活脱脱就是某人的一个翻版。
走了一路忽然想起这他在玄国呆了许久,对于陆羽靖应该是有所了解的。随即便开了口“小王爷,你在玄国有没有听说过陆羽靖这个人?”怎奈临容听了之后仍旧是一副深沉的样子却没有开口。沉默了许久之后,临容忽然指着前方的糕点铺开口道“我想吃莲华酥?”
凌初寒一头雾水,为什么一下子会牵扯到莲华酥上面去?“小王爷,云逸是没有莲华酥那种东西的。”仔细想了许久,凌初寒才开口道,望着小家伙失望的神色,凌初寒在想这家伙喜怒无常的性格也和夏奕枫很是相似。
“陆宰相来看我时会时常给我带莲华酥的。”似乎是看穿了凌初寒的心思,临容故意说到。其实他和陆羽靖的联系并不是太大,不过是太傅不在的日子代着授过他几天的业而已,至于其余的,也只是听女帝偶尔抱怨陆羽靖是如何如何反抗她的。
临容成功地看到凌初寒脸色黑了下来“好,过几日我会将你要的糕点送到王府去的。”听着凌初寒势在必行的口气,临容满意地点了点头。心中盘算着从玄国带来的糕点早就吃完了,云逸的糕点又没有玄国那般甜腻。如今被夏奕枫每天逼着做课业已然是很枯燥了,现在逗逗眼前的男人也好。没想到陆宰相出了玄国还是这般有用啊!临容不由感叹道。
“凌统领,你怎么会在这里?”凌初寒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回头就看见一张熟悉的脸,也顾不得周围有没有人,凌初寒就径自跪在地上“臣参见皇上。”
夏奕澜示意他起来,又看了一眼一旁不为所动的小家伙故意吓到“皇侄,你可知见了朕是要行礼的。”
可是某人偏偏就不如他所愿,反倒是一副无辜的样子“我本以为皇上会被父王罚着抄书呢?没想到也会出现在这里啊?”那轻蔑的目光让夏奕澜当时就炸毛了,但碍于在街上也不好发作,只是心中暗自想着还是殊儿那丫头比较可爱。
云逸——玄国使馆——
龙樊川换了一身鹅黄色的玄国宫装,她站在镜子面前望着一张完全和她自己不同的脸。这张脸虽说清秀,但不过是小家碧玉,比起原来的,仍旧是逊色了几分。
“白绫的样貌本来就不如你,何必这般委屈自己,随女帝一同回玄国不好么?”白雅在一旁望着龙樊川在左右调整自己的脸。玄国的易容术在九州之内也是赫赫有名的,不似一般的面皮是可以撕扯下来的,玄国的易容所用的面皮是真人的脸,生生从人的脸上剥落下来的,其中那人越是痛苦挣扎,越是生不如死。
“白绫姐姐为了陆羽靖除了生生剥下了自己的脸,更加用了移骨之术,将自己变得和那个女人一模一样,真是不值得呢?”想起白绫的事情,白雅就恨不得将陆羽靖千刀万剐。“玄国的能工巧匠众多,何不直接像当时白绫那样纹一张伪面的,多此一举将她的真面皮送来做什么?”自从她上次拜托赫连幽之后,反复思索在玄国待嫁女子中还是白绫更加适合。虽然她早已改头换面却仍旧在白家有重要的地位这是其一,实际上更重要的原因是白绫如今已经疯了,因为一个整个玄国上下一人之下的男人。
这件事情若是传出,白家乃是玄国的名门此等丑事早已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此番也是为了辟谣而存在。“白绫的脸现在是什么样子的?”出于好奇,龙樊川还是问了白雅,毕竟肯为一个男人受如此大的折磨换成另一个女人的脸,此刻龙樊川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却不敢确定。
“秦罗燕。”白雅说的咬牙切齿,龙樊川略微一笑。白绫疯了差不多五年,五年前她尚且还是云逸的将军,这些纠葛她到没有过于深究。
“怪不得方才你恨不得杀了她呢,她看到你眼里也有些惊讶不是?”龙樊川将面皮固定在脸上,不得不说那种厚重感让她微微有些不适。一个女人是爱惨了一个男人才会为他忍受这般切肤之痛的。
见龙樊川分神,白雅立刻上前替她盘理发髻,白雅一手执着桃木梳,一手扶着龙樊川的头发。“姐姐的头发是当真好,如泼墨一般。”白雅继续帮她打理着,一边又忍不住去瞥了龙樊川一眼却见镜前人的神色不大对。
“白雅,你说我会不会真的爱上他了?”龙樊川的话让白雅莫名地摸不着头脑,她想问龙樊川口中的‘他’是谁,但转念一想还是就此作罢了。
龙樊川从里到外打理好了之后,走出里屋直接去了另一个房间。
她们推开房门就看见一名绝色的女子在其中等待多时。“奴婢名唤秋舞,是乐坊的人。”那名女子微微欠身以作行礼。玄国的女子个个都是舞技非凡的,因此按照玄国女儿家出阁的规矩,在与丈夫拜堂成亲之前必须跳一支‘百鸟朝凤’来寓意平安祥和。龙樊川从前觉得跳舞太过碍事,而且那时候是男儿身份不方便向人习得,因此舞步从来不合音律,若是想一一改正需要下地大功夫的。
龙樊川微微皱了皱眉,却仍旧咬着牙跟在秋舞后面,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临摹。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后,龙樊川早已是气喘吁吁。“白姑娘,还有一个月你就要成亲了,这支百鸟朝凤怕是来不及的,常人尚且可以,只是据奴婢看,您的天资还是有些缺乏的。”秋舞虽然不想打击她,但碍于这也算国家大事耽误不得的,索性直言说出。
龙樊川倒也并未放在心上,那些年征战沙场听惯了战车雷鸣,斧钺厮响,如今这种泠泠之音反倒入不得耳了。
“为何不跳‘东风破’依我看那支舞倒是比这百鸟朝凤简单了不少呢?”白雅灵光一现忽然想到。秋舞听了先是眼前一亮,随后也黯淡了下去。东风破是好舞,不过在大喜的日子跳这样的舞,恐怕会让懂得玄国风俗的人撂下口舌。
“那便就跳东风破吧,这场联姻的结局我早已知晓。”龙樊川拿起桌上的小盏轻轻呡了一小口。“有酒么?”龙樊川神色暗淡望向白雅,秋舞识相地退出屋去。白雅没有理会她的要求,反而进一步上前,将她扶起来。
“东风破和百鸟朝凤虽然同为祭祀所用,但一喜一丧,若是有心人听了去,肯定是会对两国关系不利的。”白雅想劝说她,百鸟朝凤虽然有些难度,但只要勤加苦练,就算不能达到很好的效果但至少是看的过去的。
“这番陪嫁的丫头你查过了?”龙樊川偏过头忽然站了起来。“她们都是女帝的人,一来为了保护你的安全,二来可以……”
“让她们回去。”白雅话未说完就被龙樊川给震惊了。“为什么?这也是……”白雅还在忙于解释却被龙樊川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了。白雅撅噘嘴,随即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放在她的面前——千日饮,龙樊川眼眸蓦然睁大。随即想起了当日赫连幽不过是想让她知难而退并未想真的让她服下,如今想来赫连幽还真是。
白雅疑惑地望着龙樊川嘴角溢出的笑容,心中更加地疑惑。明明刚才还是一脸阴沉,如今怎么说变就变?由于龙樊川体内有寒毒残留,身子比一般人要虚弱很多,而千日饮发作的日子也越来越频繁,常人可能要一月或两月才会发作一次,而龙樊川从服下千日饮至如今不过十日时间,就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城西——
夏奕枫施展着轻功来到城西的时候天色已然全黑了,城西地处偏僻,他实在想不明白那女人来城西做些什么?忽然夏奕枫眸光一暗,随即一个箭步上去擒住了那人。那人想要挣脱,却碍于势力悬殊地太过厉害,只得跪地求饶。
夏奕枫直接运了内力一掌将那人震出很远“跟着本王这么久了,说是谁派你来的?”夏奕枫的口气阴森,见那人仍旧不开口,正要上前却发现那人嘴角有一抹鲜红,“服毒自尽?”夏奕枫冷冷一笑,也不待那人反应径自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