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王府——
夏殊言正是一脸苦恼地望着眼前已经年近八旬的老太傅,夏奕枫为了不让她胡闹才从当朝官吏中选了一位资质最老的文官。崔太傅双目紧闭,口里说着一些‘之乎者也’,弄得夏殊言不知所措。
“小王爷,王爷嘱咐要好好教导你的,所以老臣希望你能够同我专心地研习才是啊!”崔太傅看着夏殊言心不在焉地样子,不由在心中暗自苦叹,这小祖宗打不得骂不得的,怎么说也是皇室贵胄。无奈地望着桌上的玉板连手都不敢靠近半分,生怕被误会。
“来而不往非礼也。”崔太傅也只能拿着书卷一遍一遍的朗诵。
“非礼啊!”夏殊言将这三个字拖的声音很长。
崔太傅暗自捏了一把冷汗,整个书房只有这一老一小,夏奕枫特别嘱咐在夏殊言教导期间绝对不许被人打扰,因此连朱雀也只是站在门外。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太傅又念了一句,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太傅,女子也是人为何要与小人放在一起?”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夏殊言有些炸毛了,父王让她继续在外人面前扮成男孩子也就算了,现在她怎么就难养了?
“这,小王爷还是不要太——”崔太傅有些为难,又不知如何解释,只能一顿。
夏殊言有些不乐意了,瞪大双眼无害地望着面前的太傅。
“太傅,殊儿不是不想念书的,只是这书中圣人的话太奇怪了。”转而夏殊言怯生生地吐露出一句更是让崔太傅黑了脸。夏殊言看着太傅变换不定的脸色觉得有些可怕,总觉得会把她生吞活剥一样。但在一瞬之间转换成满脸笑意的太傅又让她感到不寒而栗,她真的好想她的娘亲,龙樊川会纵容她的一切行为,不会像现在这样逼她做她不想做的事情。
神思游离间,书房的门被推开——
夏殊言先是一愣随后脸上的表情惊悚,像是看到了洪水猛兽似得飞快地拿起随手放置在一旁的书卷“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崔太傅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一个人的变化为何如此之快,莫非是被他感化了?男人缓缓地走进来,玉骨扇挂在腰间,佩玉鸣鸾之间有一股子倾倒众生之姿。夏奕枫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夏殊言正努力表现自己在很认真地念书,而另一边则是被这一变化惊的目瞪口呆的崔太傅。
“咳咳,咳咳…”看见夏奕枫进来崔太傅正努力打着暗号,似乎在暗示着一旁的小家伙什么的,而一旁的夏殊言却完全没有察觉。最终在夏奕枫的目光警告下,崔太傅才停止。
夏奕枫走到夏殊言的面前,尽管夏殊言发觉了但并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诵读的更加大声,很努力地营造出一种假象。崔太傅已经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看来自己是无法再留在王府了,自己已超过花甲之年,谁知最终仕途仍旧是一片黑暗啊。
夏殊言在这样凌厉的目光下实在装不下去了,她微微抬起头瞥了一眼远处崔太傅那欲哭无泪的神色,心中不由地回想起上次也是这样,不过夏奕枫进来时她已经睡熟了。当她想起醒来时夏奕枫的脸色,心里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憷。
“父王,你来了,殊儿,殊儿正在和太傅——”夏殊言仍是不死心地想要辩解。
“殊儿。”夏奕枫的一声打断了夏殊言的话,话中听不出悲喜,还有的是一股无奈。
“嗯?”夏殊言故作天真地睁大她与某人一模一样的凤眸。
“你的书拿倒了。”夏奕枫口气淡淡,在夏殊言耳中却是晴空霹雳,她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低下了头。远处的崔太傅更是不敢吱声,夏奕枫示意崔太傅下去然后亲自将夏殊言抱到另一张椅子上。
“龙樊川对你可真是纵容。”也不知是哀叹还是抱怨,夏奕枫脱口而出的话让夏殊言微微一愣。
“殊儿,想见娘亲。”不知怎么的,夏殊言说出了这句话。夏奕枫先是一顿,随后便直接选择了无视,对于这个女人他并不想提起太多。
可这回换夏殊言不乐意了“殊儿,殊儿想见娘亲,想要见,想要见——”先是不停重复,随后又开始在夏奕枫的怀里闹腾起来,弄得夏奕枫皱眉“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个太傅了,殊儿的将来需要——”最终夏殊言还是屈服于这些话下,自顾自地玩弄着手指,却被夏奕枫一把抱起,大步走出了书房。
“王爷?”在门口等候许久的莫泠似乎没有料到夏奕枫如此快就出来,微微有些吃惊。
夏奕枫丝毫没有回应只是停下了脚步“玄国的皇室五日后便会到达,不知王爷如何打算?”莫泠在夏奕枫面前还是有所顾忌,毕竟她只是王府中的侍妾,更何况自从五年前开始他也没有再碰过她。或许她只是夏奕枫手中的一枚棋子,但即便如此她也甘之如饴。
“你先进宫去吧。”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就在夏奕枫准备离去的时候,忽然感到自己的衣袖被莫泠拽住,他只能再度停下来,眉宇间已然有了不耐之色这些莫泠看在眼里却逼迫自己不去在意“王爷,今夜,让妾身侍奉你,可好?”莫泠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有勇气说出这句话的,只知道如果就此放手,她竟然比不上龙樊川那个已故的女人。
“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夏殊言随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莫泠的脸色微微发白,虽然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从眼前这位衣着妖艳的姐姐来看果然不是什么好话。夏殊言趴在夏奕枫的怀里故作无辜的撇撇嘴。
“殊儿。”夏奕枫低头地唤了她一声示意她闭嘴,然后未留下任何的言语便转身离开,夏殊言朝着莫泠做了一个鬼脸。莫泠的手指紧紧地抓着衣摆,明明她都已经如此卑微地乞求他的恩宠了,为什么,他要如此绝情。
云逸皇城门口——几乎出动了全部的皇城守卫——
“皇兄,朕还是第一次见赫连幽呢。”夏奕澜虽为一国之君但终究即位不久有些事情还需要夏奕枫的辅佐。夏奕枫将手在夏奕澜的肩膀上象征性地拍了两下示意他安心。
“赫连幽此番前来另有目的,帝君就只管在待客之道上多下点功夫便是了。”夏奕枫的声音不轻不重却意外地令夏奕澜大大的舒了一口气。云逸以往喧哗的街道早已被两列禁卫封锁的严严实实。许多百姓围观一旁,向道路中央投以好奇的目光。也有众多官宦人家的子弟恭迎在路旁,美其名曰迎接玄国帝君,实则自从五年前先帝去世,夏奕枫便以极度凌厉的手段分散了各个家族的势力,就在几个月前唯一能与之抗衡的叶长清也被冠以通敌之罪而处以极刑,那些大臣若能在此时与玄国女帝缔结姻亲或者从中达成交易,定然受益无穷。
在此的众人在心底各自打着算盘,“黎太妃驾到。”一旁的太监嘹亮的一嗓子引得众人纷纷侧目。只见从一旁的凤撵中下来一位妇人穿着素色的衣衫却依然不减周身的风韵之色。夏奕枫微微侧目,也不知对于她的到来是悲是喜。一旁的秦容倒是耐不住性子“这黎太妃不在陵墓中陪伴先帝,如今倒是来凑个什么热闹。”黎太妃步履蹒跚地下了凤辇,听到秦容的说辞脸色有些不悦却在一瞬间即刻归于平静。
“儿臣参见太妃娘娘。”虽然极度不情愿夏奕澜仍旧是上前行礼,众臣见此也纷纷上前。见此黎太妃的脸色才稍稍缓和,她只是示意大家起身也未作过多言语便也静默地站在一旁。
这样的气氛莫约持续了一个时辰,喧嚣的场合下本就不适合做过多的考虑,如今才刚刚回暖,空气中透着一股凉意,没过多久四周的纷繁也逐渐归于平静。
又过了一个时辰才见到远处隐隐约约有着马车的影子,那马车行的很是急促却又不失沉稳。
或许是太过奢华和显眼的装饰,马车在远处众人就已经察觉了。
“恭迎玄国帝君驾临。”文武百官并着街上的来围观的平民也纷纷跪迎,明明之前还处于对立的两个国家如今却到了如此地步,夏奕枫站在一旁冷眼观着这一切眼中带了几分讽刺,他本是云逸皇族无需行跪拜之礼。
马车很久才有了动静,率先下来的是一个女官打扮的女人,身姿窈窕长相也是令人惊叹。那名女官接过一旁太监递过来的垫子的时候动作有些小小的不自然,摆弄了很久才将软毯铺好,夏奕枫看那位女官隐隐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龙樊川穿着一身华服缓缓地从马车上下来,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这样的阵势即便她在云逸多年也是第一次见,不由地愣住了。
“参见玄国帝君。”直到耳边再度响起众人的声音才回过神来。一旁女官打扮的赫连幽也上前扶住龙樊川,并不断用力拉动她的衣摆示意她回应。龙樊川暮然开始觉得有些后悔同意赫连幽的计划了,如今她们身份互换她的身份是不会被识破,不过帝君的礼仪繁琐,她真的不是特别擅长。
龙樊川硬着头皮回望众人,一一示意他们起身。视线无意中落到夏奕枫身上,看见他正在打量自己,便连忙慌乱地撇过视线。手下意识地抚着蒙着脸的面纱,发现它还戴在脸上才略微舒了一口气。心底又不由地在想若是他认出她来是否会出面拆穿她的伪装,很显然这样的假想令龙樊川倒抽了一口气。
夏奕枫此刻的目光的确落在这位‘女帝’的身上,一身的华服明明应该表现出的帝王之气的她如今却显得有些奇怪。他以前在苍离见过赫连幽一面,虽说印象早已模糊,但大致的轮廓还是有的,眼前的女人显然不是她。
当龙樊川迎着他们走来的时候,夏奕枫赫然发现这位‘女帝’的眸子无比熟悉,心下也明了了,云逸对于其他国家的奴仆甚至官员的审查是有很严格的画像比对。而这个女人为了在层层排查中不暴露身份却用这种方式来云逸。没错,帝君不在审查范围之内。
夏奕枫哭笑不得但表面上仍旧不动声色,嘴角微微向上扬起——她果然还是回来了。
赫连幽走在龙樊川边上完全没有一个女官该有的样子,龙樊川几次示意她都没有察觉。“帝君,您能不能——”龙樊川在赫连幽耳边小声提醒,赫连幽才微微收敛。
龙樊川走到夏奕澜的面前站定,不由感叹如今的云逸早已不是当初的割据景象,来迎接的官员中许多都是新面孔。
“赫连帝君,当真是风华绝代,倾国倾城啊。”夏奕澜在一旁不由赞叹,视线却是对着身着女官衣服的赫连幽。龙樊川的脸上伪装的笑意微微一僵,这夏奕澜怎么以前没看出来他还有这样的‘雅趣’。不过这番话若是被顾墨斐听到了又有好戏看了吧!
“久闻帝君大名,本宫此来也是为帝君接风洗尘的。”忽然一道妩媚的女声传来,黎太妃拖着厚重的裙摆走到龙樊川的面前。
龙樊川像之前一样微微示意她起身,细看才发现是黎梅眼中闪过一丝不知名的情愫。
“早就听闻黎太妃一舞倾城,不知朕有没有这个雅兴来欣赏太妃的舞姿呢?”龙樊川带着达不到眼底的笑意来试探。
谁知黎梅眼中的喜色尽显,刚要回应却被一旁的秦容制止“帝君,太妃娘娘正在为先帝守陵,如此怕是不大合适吧。”这话表面是说给夏奕澜听的,却也是在给黎梅警告。黎梅也算是知趣,脸色一暗无声地退到一旁。
夏奕枫站在一旁未做任何言语,看着龙樊川的一举一动试图揣测她此番云逸之行的目的。
“朕今天忽然有些乏了,苏公公你就和皇兄带着赫连帝君好好在云逸皇宫参观一番吧。”说着用眼神暗中示意秦罗燕和凌初寒将黎梅带回宫去,夏奕澜见此情形,神色铁青的厉害,但在表面上也未露出太多。
苏武上前行礼想要搀扶龙樊川,想要引领她前往皇城却不想被夏奕枫半途制止,龙樊川的洁癖很重,从前便最不喜被苏武触碰,如今要是苏武触犯了她的逆鳞难保不会出什么乱子。龙樊川见苏武没有上前的意思,心底稍稍舒了一口气。
“方才本王的皇弟多有冒犯,还请帝君多见谅,作为赔罪就有本王来带着帝君参观这云逸的皇城。”从刚才开始一直静默地夏奕枫忽然开口,作势便要上前搀扶龙樊川,引得龙樊川不由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