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楠不禁在门口愣住,只是推车从手中滑出去撞在门边发出当的一声。里面的笑声停止,床边的那个倩影回过身来,挑起眉毛,“是护士来换药了。”
这一声将发愣的锦楠敲醒,她缓缓抬头,看到的是穿着呢子大衣,手边拿着冒着热气饭盒和勺子,似乎正在喂饭的飞鱼。
锦楠顺势看过去,心里不禁一沉,本能的想叫出声来,但理智立刻将自己拉回来,只能微微发愣的看着病床上的人,插满了管子,几乎快包成一个粽子,脸上的伤已经结痂,睁着眼睛,那眼神明亮,双手被架在架子上,包的如同萝卜一样。
他的头不能动,眼睛看过来,这一眼,让锦楠红了眼眶,强忍住心中酸涩,低着头没有让眼泪流下来。可是双手却是抖得厉害。
飞鱼放下饭盒,似乎想过来帮忙,只是手刚搭在换药车子上,锦楠声音就清冷的,“请先出去一下,我要给病人换药。”锦楠抬起头,这种四十多岁护士长的脸严肃却坚决,到让飞鱼一愣。可是锦楠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后者皱眉,“每次都是我帮忙的啊?”
这句话犹如一枚炸弹在锦楠心里炸出了无限火光,目光又冷了几分,“病人这一次要彻底清理伤口,所以不能旁人帮忙,否则会细菌感染,请您先出去。”
飞鱼看看病床上的陆翰成,又很深的看了一眼锦楠,便放下饭盒大步走了出去,她刚走出门,锦楠就咔嚓一下将门锁上。没了外人,锦楠整个人都是颤抖着的。
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炸开了,但当她回身看到床上满是纱布的陆翰成,这一刻心里又瞬间变得酸涩。
似乎再也压抑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在那满是硅胶的脸上滑落,一直滴到陆翰成的手臂上,那手臂被高高吊起,似乎伤的很重。
陆翰成疑惑的看着她,那眼神明亮,张张嘴,可是却又轻轻摇摇头。锦楠这才抹了一把眼泪,将模糊的视线定格在他身上,脖子上有东西固定着,还插了管子,锦楠看着旁边的病例,“脖子受伤了?伤到声带了?”
陆翰成皱眉,似乎对眼前这个护士非常疑惑,皱眉,喉咙发出乌鲁乌鲁的声音,眼睛一直看着门边有些焦急,似乎想叫人,脸侧着想触碰放在一旁的呼叫器。
锦楠一把拦住他的动作,“我是锦楠啊。”
陆翰成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只见锦楠一把撕下脸上的硅胶,硅胶里面的脸早已湿成一片。
一瞬间,陆翰成也红了眼眶。他醒了两天了,这两天他无法说话,手指不能动不能和任何人传递任何的信息,他心里急迫,那天的爆炸来的突如其来,自己昏迷了这么久,那天自己没有救援,他怕,他多怕锦楠就这样的,这样的。这种担心是绝望的,他无法知道锦楠的消息,动不了说不了话,除了睁着的眼睛,什么都不知道。
他自从醒来之后就没有在睡着,夜里也将眼睛瞪得大大的,每一次换药的进来,他都曾幻想过如同那一次一般,这个姑娘毫不顾忌的来看自己。
人只有经历过生死才能知道自己心里最深处的秘密。
陆翰成发不出声音,此时却是一滴泪滑下来,落在拉起的唇角上。
锦楠想要抱住他,却不知道要抱哪里,他浑身都是伤,她看了那爆炸的视频,她知道他伤的多重。
她伏在他身上无声的哭泣,像是个委屈的小女孩,陆翰成想摸一摸这小女孩的头发,可是他不能动,他多想安慰这孩子,可是他发不出声音。曾经能够拥抱的时候他选择逃避,此时,却是不能。他不知道他好了以后会不会有此时想要拥抱她的胆量,他只知道,这一刻看到锦楠,他是开心的。
锦楠抬起头,双眼通红,看着他摇头,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哽咽。
他张开嘴,发不出声音,但是嘴唇动着,一遍一遍,锦楠拼命地点头,止不住的眼泪,点头,这一刻什么不甘,猜忌,什么上帝之手,什么阴谋诡计,什么都不重要了。
陆翰成笑的很开心,这世上锦楠是第二个看得懂他唇语的人,“你没事就好。我很担心你。”
锦楠附在他旁边,看着他,收敛着情绪,看了眼门口,擦干眼泪,压抑住内心汹涌的情绪,他们彼此都明白,即便是流泪,也是有限制的,不能随随便便的流出感情,这都是最危险的,而且,彼此信息没有交换,时间紧迫。
锦楠和陆翰成说了之后发生的一切,后者皱紧眉头,可是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他的下巴也受伤了,嘴唇的动作不能很大,锦楠只能看的一知半解。
“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天你们怎么会在火锅店?”关于陆翰成遭遇的事情,锦楠到现在也不知道,可他现在这个样子,大概只能等他好起来再说了。但陆翰成却是急的不行,眼睛一直看着床头的小桌子。
锦楠走过去拉开,里面是那张写着火锅店爆炸新闻的报纸,是几天前的了。
陆翰成一直看着它又看着锦楠。
锦楠眯起眼睛,大概察觉到陆翰成想和她说什么重要的事。
可是这报道她之前就读过,翻来覆去几次都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啊。
锦楠叹了口气,可是陆翰成眼神很焦急。
两个人都急死了,却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两声敲门声,“请问换好了吗?”是飞鱼的声音。锦楠一下紧张的站起来,“还没有。”
她呆的时间太长了,可是,锦楠皱眉看向陆翰成,像是被飞鱼的声音一下提醒了一样,“你的手机呢?”
陆翰成一皱眉,想了一下,看了一眼窗台。锦楠走过去,手机确实在窗台上。
锦楠拿着手机和陆翰成说了自己的发现,“飞鱼这个人绝对有问题。”
陆翰成皱着眉思量了半晌,睁开眼,点头,可又轻轻摇头。
“现在硅胶面具这么泛滥,保不齐是不是冒充的。”
可是陆翰成还是摇头。
锦楠突然有些气急败坏,“算了,和你也说不通,总之,我在她身上放了追踪器,这个人绝对有问题,陆翰成你说过我什么,不要感情用事,那么你呢?我希望你能分清楚,这个人不是丽清姐,她拿了你的手机给我打电话,就凭这一点我就可以怀疑的她动机不纯。”
说道飞鱼,锦楠心里一片烦躁,说实话她对飞鱼有意见除了怀疑之外,她承认本身对这个人就没有任何好感。
可是看了看焦急的说不出一句话的陆翰成,锦楠又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不理智,安抚着几乎皱眉在床上想说话却说不出来而颤抖的陆翰成,“好了好了,你别急。”她杨着手上的报纸,“现在时间紧迫,这样吧,我来问,如果是你想问的问题你就眨两下眼睛,如果不是就一下?”
陆翰成眨了两下眼睛。
“你是想说你出事的原因在这个报纸上?”
陆翰成眨了一下眼睛,不是?
那这报纸上到底什么是关键呢?
锦楠细细的想着,陆翰成到底想说什么呢?
可是还没等在说什么,门又响了几声,飞鱼的声音似乎有些急迫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好?”
“马上,要深度处理,所以时间要长。”锦楠也高声说着,时间非常紧,锦楠努力集中精神,看着陆翰成,“你有关于上帝之手的发现?你出事和上帝之手有关?”
陆翰成想了一下,眨了一下眼睛。
却又眨了两下。
锦楠一下明白过来,“和操纵集团有关?”
陆翰成立马瞪大眼睛,努力地眨了两下。
锦楠顿时心里有些底气了,又看了一遍报纸,可是这报道没有任何新奇的关于能联想到操纵集团的字眼啊。
可陆翰成急迫的不停地看向报纸,不停地。
锦楠看了看时间,门外似乎也有动静了,锦楠隐约听见飞鱼在和两个便衣警察说着什么。
心里顿时一急,看向陆翰成,“报纸我拿走,我会再来的,你别急,自己要小心,我得走了,不然那个两警察会怀疑的。”
陆翰成眨了两下眼睛,眼中带着不舍,这一刻的分离让锦楠心痛不已,可是却没有办法,手摸向他的脸,“我一定会研究透这张报纸的,多年默契,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去做什么事对吗?”
陆翰成眨了两下眼睛。
“放心,有我。”锦楠忍住心痛,将硅胶面具用车子上的药水带好,擦干眼泪,对着他微微一笑,“保护好自己。”
说完便打开门推着车子出去。
紧贴在门口的飞鱼没想到门突然打开,一个踉跄,然后就紧张又疑惑得往屋子里看去,陆翰成此时已经闭上眼睛休息。她三步两步走过去,看着他没事才舒了口气,可疑惑的眼神放在了陆翰成右手下方绷带上的蝴蝶结,那个是昨天换药时候,自己偷偷弄上去的,可此时却是让她心里一抖。皱眉猛地看向门外。
像是心里有什么突然贯通了一般,抿着嘴就这样跟了出去。叫住推着车子正准备离开的锦楠,“护士小姐。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