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留之际，九爷依然不甘心，他没有哭，早忘了哭是什么样的了，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无声大喘着气，心里像是什么东西终于落下了，可是却没有想象中那样畅快。九爷死了，很多兄弟的仇都报了，无论是警方的，还是，道上的。可是并没有大快人心的感觉。
而陆翰成则是整个人都在发愣，他追踪锦楠行踪的时候打开了单项信号源，那句，“你姐姐是我杀的。”深深敲打在心上。
丽清，报仇了吗？可我心却依然没有畅快。那么多年，丽清的死耿耿于怀，可是现在人死了，为什么会是这样茫然无措？是没有亲手绳之于法的遗憾吗？
陆翰成将头埋在手中。
无声起身拍着他，“坠楼了，警察一会就来了。我们需要先撤。”
只是无声真说着要和锦楠先走，就回头看见震惊的一幕，心里马上一沉，“锦楠。”
他的叫声唤醒了沉浸在复仇中的陆翰成，抬起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满身伤痕的飞鱼托起地上已经中了枪，几乎动弹不得的锦楠，而枪口就指在锦楠的太阳穴。
“飞鱼，你在干嘛？”
“我在干嘛，你不是一直都很清楚吗？”飞鱼淡淡的开口，烟波中流转着平淡的死寂，爱意，愤恨，不甘，似乎都不存在了。都化作晶莹的，映衬着远处的星光和灯光，在黑夜的风中闪动的人心荡漾。
陆翰成的心一沉。他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可是心还是痛了。知道不该有这种疼痛，可是心太难掌控。
“飞鱼。”
“不要叫我的名字，我说了一万次，不要叫我的名字。”飞鱼几乎是尖叫出来。
她抬枪直接打在了想要偷偷爬过去的无声腿上，啊的一声，无声摊在地上动弹不得。
“无声。”锦楠叫到，却无能为力。
陆翰成不可思议的看着飞鱼，“飞鱼，你放手吧，你知道很多内幕，转做污点证人，我会向法官求情，自首吧。”
“哈哈哈哈，自首？”飞鱼一滴泪滑落，直接滴在锦楠的脸上，后者心中一惊。
“我早就没有回头路了，我早就什么都没有了。家人，朋友，信仰，我连我自己都不曾拥有，这些何来？”
“你不要这样，飞鱼，自首吧，我不想看到你再错下去了。”
“是不想再看到这张脸错下去了吧，陆翰成，竟然连你也骗我，其实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你是故意的，一切的一切都是演戏。”
飞鱼大喊着，眼泪喷涌而出，她一生未曾信过任何人，接近这个男人，好奇这个姐姐深爱过的男人，看到这个男人的那一刻。她就应该知道是万劫不复，那似斯曾相似的眼眸，在无数次梦里回转的眼眸，就在她眼前出现了，活生生的。
她曾无数次在梦中惊醒，在模糊的记忆中，分不清哪些是梦境哪些是现实，只知道梦里那个模糊的男人在自己的幻想里刻骨铭心，再醒来的那一刻全都不记得，只剩下不知缘由有的泪流满面。
是双胞胎的心灵感应吧，她们没有一起成长，甚至和她过着镜子一样完全相反的日子。可是，血缘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在见到这个男人的那一刻，也许就注定了一场万劫不复。
可是，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演戏，他待她的温情，待她的温暖，她一生不曾体会过的温暖，这个男人轻声细语中，她迷失了，可是这一切都是假的，他都是在演戏，他爱的从头到尾都是姐姐，连这张脸都不是。
每每望着自己那深情的眼眸，满是疼痛的眼神都是在看着丽清，不是自己，她何曾不知道，可是哪怕当一个影子也好啊，可是陆翰成在抗拒，她一直都知道。
她也曾挣扎过，可当上帝之手要杀了陆翰成那一刻她才知道，有些东西不必和自己争论，心不由己，所以身不由己。
背叛了一直跟随的上帝之手，她曾愧疚，毕竟那个男人是将自己救出水火的人，并给了她新的人生，可是，当九爷揭穿真相，飞鱼才发觉这一生都是个笑话。什么救命恩人，不过是让她死心塌地的伎俩。
上帝之手，那个自己曾经又爱又恨又敬的男人，原来一切的苦难都是因为他，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场假象。
她有那么一瞬间真想成为姐姐啊，即便她早早地死去，也比自己在怨恨和沉痛中活着的好。
“飞鱼，你别这样。”
“陆翰成，你有没有，哪怕一瞬间把我当姐姐爱着的也好啊。有没有？”
陆翰成僵在那，可答案已经不重要了，飞鱼可冷笑着，笑出眼泪，“我这辈子都比不过姐姐。这是我的命，可是，你为什么心里还有她？”
飞鱼突然皱眉，枪死死的指在锦楠头上。
她早该想到，那天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就是个女人，是他的卧底，她查过他，这个卧底和他说不清道不明，他那天本可以避开火锅店的袭击，可是陆翰成竟然为了这个卧底。为了这个女人。
可飞鱼没想到这个人是锦楠，再回想那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个男人心里不是再也生长不出爱情，只是那颗心永远都不会属于她飞鱼而已。
陆翰成惊恐的瞪大大眼睛，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本能的举起枪，可是他知道自己下不了手的，可是怎么办。
“哈哈哈哈。陆翰成，我千算万算没想过有一天你会拿枪指着我，指着丽清的妹妹，这张脸，你会用枪指着这张脸。”她笑着，在风中凄凉的像是一朵吹败的花，“陆翰成。我现在就杀了她，你这是对丽清的亵渎，我要你记住，是你的害死了她，你这辈子就算不爱我，也只爱丽清一个人，记住我的脸，听见没。记住我的脸。”
她拉开保险，可锦楠突然愣住，那枪的保险声是什么？
电光火石，飞鱼突然一把推开锦楠，冲着她的后背扣动扳机。
“不要。”锦楠一个踉跄向前爬去，向陆翰成高喊着不要，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陆翰成惊恐的崩溃的大叫，几乎是出于本能，可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意识到的时候，扳机已经扣动，直接打中了飞鱼的胸口，而锦楠直接摔在地上，飞鱼则是慢动作一样，慢慢倒下，眼睛却一直看着陆翰成，嘴角慢慢露出一个笑容。
这个笑容在陆翰成的脑海中炸开。
记忆中而丽清，丽清，丽清，她就这样对自己笑着，“不。”
他大叫着，迷蒙，梦境与现实碰撞，他神经全部崩断一般，在他眼里他打死的不是飞鱼，而是丽清，是他的丽清。
飞鱼根本没有要打死锦楠，最后那个拉开保险的声音，是空枪，枪里根本没有子弹，她是故意想让陆翰成打死她的。
陆翰成整个人都疯了，看着地上的飞鱼，想叫却叫不出来。
飞鱼就那样躺在地上，抽搐着，望着他，还在努力微笑。
一瞬间却眼神突然清明，可是随即，又突然落泪，不断有眼泪涌出来，如梦初醒一般，张张嘴，却如同千言万语只凝成一句，“阿成。”
阿成！
记忆中的声音爆开，是丽清，在他眼前的不是飞鱼，是丽清。
陆翰成慢慢的走过去，蹲下来。
飞鱼抓着他的手，对着他微笑，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不。”他不敢相信，摇着头，双手颤抖，他亲手，他亲手打死了自己的一个梦。
“我是飞鱼。阿成，我是飞鱼，你醒醒。”飞鱼最后在像是终究不忍心一般，想要唤醒他。
爱过的，终是不忍你难过吧。
“我是飞鱼，我是丽清的妹妹，你应该开枪，我，我杀了很多人。”
他抱着飞鱼，已经从丽清的幻觉中醒来，可是不知为何，心还是如刀绞一样疼痛，眼泪不住的往下流，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抱着飞鱼，颤抖的哭泣，像是一个小孩子。
“下辈子吧，这辈子，都是错，错的。”
手掌滑落，正中心口的子弹，是没有救的，那子弹也打在了她心口的爱情，其实一切早就如同子弹一样，杀了她片甲不留。
锦楠趴在地上，看着陆翰成发愣一样的抱着飞鱼，而飞鱼最后却是带着微笑去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也以为看见了丽清。
可就在这时，锦楠突然心中一沉，她爬过去，伸手摸向飞鱼还温热的手臂，刚才她从袖口的往里看，她手臂上的是什么？
她伸手摸向飞鱼衣袖里面。心中一惊。猛地抬头看向陆翰成。
他像是傻了一样。
锦楠心跳不断加快，可是，看到陆翰成的样子，却强压抑着将心中的波涛按下去。
不，不可能，一定是自己弄错了。
“锦楠，警察已经来了，赶紧走。”
无声拉着陆翰成。“陆队，我和锦楠都动不了，这个局势紧张，我们不能被警方盯上了，你赶紧想办法。”
陆翰成一下抬起头，茫然的看着无声，可是无声地话却再一次唤醒他，唤醒他和锦楠，“上帝之手还没查出来，神秘人还在暗处，现在我们不能有任何警方的麻烦了，警察已上来了，赶紧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