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丰年。
这是今年下的第二场雪，在大年夜这晚落得纷纷扬扬。
陆宅很热闹。
顾程程裹着羽绒服，站在屋檐处看热闹。这是她在陆宅过得第三个年，记得头两年，她刚放下年夜饭的筷子，陆向北就不声不响的站起来，将她直接送回桃园，她前脚刚下车，他立即方向盘一转，汽车尾灯顷刻消融在灯红酒绿中，再也分不清。
她扬起手，接住一片飘过来的雪花。雪花一触即融，那丝冷也浸入到骨头里，她多怕，最近的幸福只是梦一场，梦醒了，就像这下得热热闹闹洋洋洒洒的雪，终究，会在日头下消失的干干净净，了然无痕。
陆向西姐弟的欢笑声拉回她的思绪，雪地里，两个圆球在你追我赶，笑声，尖叫声，是如此鲜活，让她很是羡慕。其实，说起来，她也不大，年后才满二十四。可是，她那颗心，早已历经沧桑。
“喜欢？等明年这个时候，我们一起带着宝宝，去打雪仗，滑雪，堆雪人，好不好？”陆向北从身后环住她，双手放在她的腹部，轻轻地抚摸。
“明年这个时候，宝宝才半岁，坐着都困难，连爬都不会，你还想让宝宝打雪仗？”顾程程失笑道，宝宝的预产期是夏天，七月初。
“嗯哼，我这是在畅想未来，你呀，越来越不乖了，老拆我的台。”陆向北不满的哼道，头搭在她的肩膀上。
陆向北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垂处，又麻又痒，让她难以抑制的脸红起来。
“好久没看到你脸红了。我吃素好久了。”刚刚还一本正经的男人画风一转，声音里满是控诉和委屈。
“我是孕妇。”顾程程僵了身体，咬牙挤出四个字。
“我知道啊，”陆向北骄傲的一昂头，宣布道，“我查过了，头三个月才会危险，你这不是四个月了吗？”
“什么四个月？”陆向东从斜刺里窜了出来，顶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
“陆向东，有点眼力劲儿，没看到二哥和嫂子在打情骂俏？”陆向西喘着粗气训着弟弟，趁他不注意，一个雪球砸了个正着，她做了个鬼脸，扭着屁股跑远了。
陆向东啊啊地狂叫着，冲了出去，穿得太多，跑不太稳，摔了个四脚朝天。
顾程程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把握住已经在作怪的某人的手，“臭流氓，这是在外面！”
“那我们回房里去。”陆向北声音带了明显的暗哑，
顾程程双颊红得都能滴血了。陆向北不要脸，她还是要见人的。他们站的这个位置虽然背着光，可爷爷和忠叔忠婶就在客厅喝茶吃点心看晚会。
难道男人只要那个一上脑，心就能大成这样？
“古道离说，这个时候的女人，最是特别。”陆向北低头蹭着他的脸颊，邀宠似得，像极了大型犬科动物。
古道离！顾程程咬牙，我记住你了。
“不要脸！”顾程程呆滞几秒，脸上的热度直接爆表。她羞恼地挣脱陆向北的怀抱，狠狠地剜了一脸邪笑的男人一眼，火急火燎的往客厅赶。
“少夫人，你怎么脸这么红，是不是感冒发烧呢？”忠婶立马起身，紧张地询问。
“爷爷，忠叔，忠婶，我就跟她开了个小玩笑，她高兴，兴奋成这样的。我们先回屋休息了啊！”陆向北跟了进来，大手揽着她的肩膀。
你才兴奋成这样。顾程程狠狠掐了一把男人的腰，陆向北淡定地眉毛都没抬一下。
“嗯。不早了，程程有了小宝宝是该休息了。”陆老爷子眯着一双大眼，点头道。
顾程程陆向北气定神闲的揽着顾程程的腰上楼，在拐角时，楼下传来陆老爷子洪亮的嗓门。
“二小子，你媳妇身子重，悠着点。”
听到这句话，两人的脚步齐齐一顿，顾程程差点一个趔趄，幸亏陆向北眼明手快。
顾程程埋着头，呜呜，彻底没脸见人了。
*****
夜已深，孩童的嬉闹声逐渐远去。
靴底踩在铺了厚厚一层的积雪上，咯吱咯吱尤其响亮。
“妈，我们真的这么走了？”顾筱筱哈着冷气，看着前面气势昂扬的母亲一眼，回头再望向身后那幢在白雪覆盖下越显温暖的别墅，内心犹疑不定。
“走，怎么不走！顾白衣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就算再不堪，也跟了他二十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居然为了顾程程那个小贱人，要跟我离婚！我这就死在外面，我让世人都来戳他的脊梁骨，逼死老婆！”祁氏站定脚步，回头望向女儿，“筱筱，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我之前联系了陆大少……”
“什么？”顾筱筱蹭蹭地就追了上来，抓住祁氏的衣袖，脸上泛着光，亮晶晶的望着她，“妈，你怎么不早说，向南哥哥，他怎么样呢？”
“你妈这些年只顾着这个家，娘家都没经营，你外公外婆去世后，我那个娘家早就散了。既然他顾白衣跟陆向北凑一块儿，我就投奔陆向南去，陆大少可不是省油的灯，等他把陆向北掰倒了，顾程程没有陆氏的庇护，我要让顾白衣眼巴巴来求我，倒是要看看，谁笑到最后？”
“妈，我也去，我也去。你跟向南哥哥说了没？”顾筱筱并没关注祁氏在说什么，心里一心一意只有陆向南。
“说了。他说欢迎你。”祁氏握住女儿的手，“筱筱，我就你这么个女儿，你幸福了，妈妈才有依靠。这陆大少，城府太深，你暂时痴迷他一阵也就算了，不能用情太深，要及早抽身，知道吗？你看妈妈，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落到什么下场……”
“哎呀，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妈，走了啦！还等什么？赶上飞机，说不定明天大年初一还可以跟向南哥哥拜年了！”顾筱筱不耐烦的打断祁氏，催促祁氏快点走。
祁氏看着雪地里蹦蹦跳跳哼着小曲儿的女儿，不禁有丝踌蹴，可是，这次，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她只能依附陆大少，而她年老色衰，唯一的筹码，也就青春靓丽的女儿了。万一，女儿能栓住陆大少的心了？
不赌，谁也不知道。
祁氏放下心来，坚定的迈开大步，追着顾筱筱而去。她穿了齐脚裸的大红色羽绒服，就像雪夜中开到荼蘼的一朵茶花。
顾白衣站在二楼，看着那朵茶花消失在夜色中，良久才收回了视线。
折身，才发现顾奶奶站在身后。
“孩子，你这是何苦呢？”顾奶奶叹息道。“是妈当年不对，妈不该以死相逼，逼着你娶了祁青青，你如果和妈直说你有了心上人，有了程程，唉！也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妈，这不怪你。我就是个懦弱的男人，难怪程程恨我，哪里配得上红英那么优秀的人喜欢。当年，红英她为了能和我在一起，才跟父母闹翻了。最初，我们想着等二老消了气，我们就结婚，哪知，我回国处理事务，被祁氏设计，她怀了筱筱，不得已，只能娶了祁氏。”顾白衣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夜色。
“这都是孽缘啊！妈是个自私的女人，就算你不对，我还是向着你。只是，当年程程和她妈妈好好的，怎么想着突然回国呢？如果她们娘俩不回国，说不定一切都好好的。”
“妈说得哪里话，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她迟早会知道的，只是我一直在侥幸而已。我后面也一直疑惑，好好地，她怎么会突然就找了过来。也是这次出国一趟，才终于从以前的邻居那里，解了这十几年的疑惑。”
“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祁氏趁着我出差期间，匿名打了电话给她。红英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性子，我胆战心惊遮遮掩掩了捂了十来年，被一个电话轻松的捅破了。”
“唉！就算如此，祁青青有错。但筱筱毕竟也是你女儿，是无辜的啊？”顾奶奶蹙眉担忧的说道。
“筱筱被她妈宠坏了。她们娘俩最多也就住住酒店，筱筱吃不起苦，迟早会回来的。这个倒不用担心。”
“你和祁青青确定要走到这一步？”
“嗯。我对不起红英和程程，不和祁青青离婚，她这辈子都难以原谅我。而且，我跟青青，实在是没有感情，这么多年忍下来了，我也忍到头了。妈，你去休息吧，不早了。”顾白衣扶着顾奶奶往房间走。
“妈年纪大了也操不了心，当年我自以为为你好，好心办了坏事，现在你凭自己的心意去做吧。”顾奶奶颤颤巍巍的走着，絮絮叨叨的和儿子叙家常，“不知道明天程程会不会来给老婆子拜年啊，你帮我准备个大点的红包，说起来，真是亏待这孩子了……”
这边，顾白衣和顾奶奶说着家常，那边，顾筱筱随着祁氏，已经登上了飞机，顾筱筱坐在靠窗的位置，她朝着灯火璀璨的城市挥了挥手，满脑子都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向南哥哥，我来找你了。她在心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