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边境,匈奴来势汹汹,安北将军率先头军队镇压,不敌,战死沙场……”穆府后院的凉亭中,乔郎端着茶水,一口口的喝着,想着今日早朝堂上收到幽州边境传来的战报。
自古以来,北方游牧民族皆是骁勇善战,若是让他们占据了幽州这方兵家重地,只怕他和皇上,都会是千古罪人。
日前,皇上就将他封为幽州侯的事情公诸朝堂,他现在是幽州侯,幽州的事便是他的事。
“将军,心里有心事吗?”贴身侍卫、也是他战场上的副将梁珂进了凉亭,关切的问。
“嗯。”乔郎点头,仰望着天空的眼包含忧思。
不管皇上允许不允许,幽州这一趟他是势在必行的,他是幽州侯,幽州在他在,幽州亡他亡。可是此去幽州不知何时才能归来,她该怎么办?
梁珂肯定道,“将军是放心不下穆姑娘吧?”
乔郎叹息,“嗯。穆大人过世不过两月余,很多谜团都没有解开,若是将她一个人放在长安,我怎能放心得下?”
若不是偏逢战事,他前往幽州赴任,将她带去也就带去了。可惜现在幽州被外族滋扰,他是领兵去镇守幽州,携家眷此事他是万万做不到的。上阵杀敌,怎可再挂念儿女情长?那样叫他以何面对跟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
梁珂深思良久,提议道,“不如我们先去幽州,等战事平定,再跟皇上请命留守封地,届时再将穆姑娘接回幽州,可妥当?”
“此番匈奴来势汹汹,安北将军已经战死,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平定战事,只怕接她也是遥遥无期。”乔郎舒了口气,一口茶水入了喉。他放下了茶杯,吩咐梁珂道,“我先回乔府,跟我爹商议一下,不行麻烦我爹将苒苒接回乔府照顾。一会她若是问你我去了哪里,你就跟她说我回乔府有事,天黑前回来。”
“好。”梁珂应声。
……
有乔郎陪伴的穆苒,渐渐的从痛失亲人的伤痛中走出,小脸上恢复了些许神采。偶尔跟安竹聊天的时候,也会弯着眼睛笑出来。梁珂跟她说了乔郎回乔府看看,穆苒也是微笑着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她知道,乔郎毕竟是朝廷重臣,晚间陪她就可以了,白天又不能时时的将他绑在身边。
晌午过后,有些疲惫的她回房午觉。正当她睡的昏昏沉沉的时候,甄韦来了。候在她房中的安竹想要叫醒穆苒,甄韦对着她竖起中指示意她别说话。
穆府的所有人都知道甄韦是穆苒的师父,当即也没说什么,安静的退到了一边。甄韦坐在穆苒的床边,静静的俯视着穆苒消瘦的脸,手指忍不住的伸向了穆苒的脸蛋,嘴角挂着一抹轻盈的笑意。
呵,完全的慈爱面孔。哪里有心怀鬼胎的样子?
“师、师父?”被脸上痒痒的感觉弄醒,穆苒幽幽的睁开眼睛,对上了甄韦的眼。甄韦笑意更轻盈了,慈爱的问,“醒了?睡的还舒服吗?”
“嗯,就是头有点疼。”丝毫没有怀疑甄韦的穆苒撑着床起身,抬手揉揉太阳穴,甩了甩头。
“你心事太重了,没睡好。”甄韦从衣袖间陶出了用红绳穿孔的珍珠,递给了穆苒,“喏,送给你的。”
“好大的一颗白珍珠啊!”自小以来,甄韦送过穆苒很多的东西,从来也没觉得有什么,师父送徒儿东西本就正常至极。穆苒双手接过了白珍珠,在手中把玩着。玩着玩着,她感觉掌心有股清凉的感觉传入心扉,她诧异的望向甄韦。
“这珍珠有师父的法力加持,有助睡眠的,你戴着吧。”甄韦将白珍珠从穆苒手中拿过,替穆苒戴在了脖子上。
穆苒笑了,“谢谢师父。”
“谢什么谢啊,心里不气师父就行了。”甄韦没好气的白了眼穆苒,“你说你,都多久没跟师父好好说话了?”
“很久了吧……”穆苒垂了垂眼眸,神色黯淡道,“以前,我以为你和爹爹吵架了,等我找时间劝劝你和爹爹就好了,没想到……”
“好了,不提了,都过去了。”甄韦眼露心疼,“不要提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了,爹爹去了,师父还在啊!”
穆苒巴巴着眼睛望着甄韦,“师父你也不生我的气了吗?”
“师父从来没生过你的气啊!要是师父生你的气,还会来看你吗?”甄韦捏捏穆苒的鼻子,啐道,“小丫头。”
穆苒忍不住的裂开嘴笑了。
从乔府回来,远远的便听见穆苒房中传来的笑声,乔郎眼波一动,急忙朝着穆苒的房间而来。
他站在门口,将甄韦和穆苒间的小动作看的清清楚楚。
“乔郎你来啦。”穆苒也发现了门边的乔郎,赶紧招呼他道,“你快来啊!”
乔郎神色自若的微笑,走到穆苒床边望向甄韦,面露疑惑道,“太常薄大人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甄韦直接了当,“我来接穆苒。”
穆苒不明白甄韦的意思,乔郎则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穆苒先行说道,“师父,你知道我的,我不想寄人篱下的。”
“不是寄人篱下,你去师父那里怎么能算寄人篱下呢?师父那里,就是你第二个家啊!”甄韦无视乔郎的眼神,重重的敲了敲穆苒的脑门。
穆苒鼓着嘴巴没有说话。
“幽州近来被外族滋扰,安北将军战死沙场。你的乔郎,是幽州侯,他必须前往幽州扫平叛乱。”甄韦对着穆苒道,“现在你这种情况,他肯定不放心将你留在长安。但是大军出征,不能带上你。你总不能让他不能安心上阵杀敌吧?”
“是这样的吗?”听着甄韦的话,穆苒的心当即就揪到了一起,抬头看向乔郎。
为什么他一直没有跟她说过这件事情?
“边境战报,安北将军战死,也是今晨才传回长安,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乔郎没有再隐瞒下去,点头道。
“那你……”穆苒心慌意乱的拉着乔郎的手,满目的忧心,“你去幽州,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你一个人在长安,可以吗?”乔郎不放心,和穆苒商议,“我方才回乔府和我爹说了,将你接到乔府去住段时日,要么你先去乔府?”
穆苒,“……”
甄韦否决乔郎的话,“乔大人毕竟是文官,不像幽州侯有武艺傍身,若来了危险,只怕他应付不来。而且你们也知道,那些魑魅魍魉何其厉害,若是他们心有不死的想继续加害穆苒,我想我那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幽州侯你觉得呢?”
“这……”乔郎敛眉深思。
其实甄韦说的不无道理。
所谓术业有专攻,即便是再厉害的武将,对付魑魅魍魉也不及道家、阴阳家等人。因为他们专门研究这些事情。就比如兵家武将,多为研究兵法、破敌之数。如今放眼长安城,甄韦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是……”穆苒朱唇紧咬,似心中有什么割舍不下的东西,让她做不了决定。甄韦细细观看着穆苒的脸色,声音又放柔了下来,“我知道,你舍不得穆府,我也没说你不能回穆府啊!你去师父那,只是方便我照顾你而已,你要是想穆府了,师父随时陪你回来。况且近段时间,你大姐和二姐也快回来了,你去了她们正好陪你解解闷。”
“好吧……”终于被说动,穆苒点了点头。
她一言,甄韦勾唇笑了起来,抬手揉揉穆苒的头,漆黑的瞳孔深处,有着看不穿的情绪。
“乔郎,你去幽州,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穆苒头一转,双手死死的撰住乔郎的手,一遍一遍的嘱托着,眼中全是依依难舍。
乔郎笑,“我会的。”
“我不管,你要跟我保证,你一点伤都不会受,你要平平安安的回来。”尽管他一再保证,穆苒还是不放心,非得要他签字画押。
乔郎无奈极了,顺着她的话一遍遍的安抚着。
房中难分难分的两人,全然无视了甄韦,亦未看到他掩饰的醋意在凶猛的滋生着。
穆苒问,“乔郎,你什么时候走啊?”
乔郎回,“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又要点兵布将,还需三四日吧。”
穆苒急忙望向甄韦,“师父,那等乔郎走了,我再去你哪里好不好?我舍不得他这么快就走了,我想陪他到临行前。”
甄韦僵硬的笑了笑,“你随意吧。”
穆苒脆声回,“谢谢师父。”
“那等幽州侯启程之后,我再来穆府接你。”拼命克制,甄韦依然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含笑着跟穆苒打声招呼,大步的离开。
幽州这场战事,来的真是及时,不过是三四日,他再忍耐几番,又有何防?
尽管深情难舍,还是要匆匆离别。几日过后,穆苒站在城楼上,目送着乔郎领着大军,向着北方驰骋而去。
“你一定要平安归来啊!”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穆苒的心空了,久久的不愿离开城楼。
如甄韦所言那般,乔郎前脚刚刚启程远去,他便上了城楼。他走到穆苒的身侧,手放在了她的腰侧。
“师父?”这亲昵的动作吓了穆苒一跳,一回头她发现身边的人是穆醇,才按住扑通乱跳的心脏,长长的舒了口气。
除了年幼时甄韦手把手教她武功的时候,他已许久没这样的碰过她的腰了。而长大后能碰她腰的,只有乔郎一人了。
尽管看见是自己的师父,穆苒还是敛了敛眉,不着痕迹的往前走了两步,错开了甄韦的手。
“他走了,你跟师父回去吧。”甄韦也装作无意的样子,神色自若的负手,慢悠悠的下了城楼。
殊不知,他的面上平静无奇,内心却狂笑渗天:穆苒啊穆苒,现在你的小情郎走了,看谁还能护着你。等你到了我甄府,那就是入了嘴的肥羊,看你如何逃的出去。还有你那个小情郎,不过年方十八、乳臭未干的小白脸,他以何能力去对抗骁勇善战的游牧名族?只怕不用他动手,不过一两年,他的下场只会和安北将军一样,埋骨沙场!
哈哈哈哈哈!
待他死了,你就算不想从了师父,也无人救得了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