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苒吃惊道,“师父?”
“嗯。”甄韦点头,半蹲而下,轻轻的抓住了穆苒的手腕。真气从他的手掌而来,渡到了穆苒的身上。片刻之后,穆苒苍白的脸红润了些许,甄韦关切的问,“舒服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师父。”穆苒苍白的点头。
甄韦继而望向乔郎,“把你手也给我,我给你看一下伤势。”
“不必麻烦了,我没事。”乔郎神色淡淡的拒绝,不解的问甄韦,“你怎会在这里?”
“我也在调查侍御史大人的死因。”甄韦示意乔郎将穆苒靠在原地休息,盘膝在他们身边坐下。
乔郎不太相信的反问,“是吗?那太常薄大人查到什么了?”
甄韦苦笑,“你不必如此说话,我知道你们都怀疑我。”
穆苒辩解,“师父,我没有……”
“师父又没怪你,若是换成我是你们,也会怀疑我自己。”甄韦目视着前方,“说起来这段时日,也就我和侍御史大人有过争执。更何况侍御史大人曾经逼我发那么毒誓,都被你们看在眼中,你们不怀疑我,我都觉得奇怪。”
乔郎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侍御史大人确实是死于惊吓。说到底,怨不得你们怪我。”甄韦重重叹息一声道,“苒苒,你爹爹有跟你说过,我们为什么吵架吗?”
穆苒摇头。
甄韦解释道,“因为偶然我从古卷中,发现了来自冥界的魑魅魍魉,他们身上含有强大的功力。你知道的,师父师出阴阳家,对这些魑魅魍魉特别的好奇,我想研习他们的功法。那天你爹爹上我府中,看见我研究这些东西,劝我这些东西太过阴邪,不要再继续下去了。可是一心醉于魑魅魍魉之术的我,并没有听从他的意见,反倒说若有一日我成功炼成了魑魅魍魉之术,我定传授给你。极度反对的你爹,就这样和我吵了起来,还扬言如此下去,要你判离师门,再也不认我这个师父。也是因为如此,你爹爹那日才逼我发的那个毒誓,逼我发誓不让你接触魑魅魍魉。”
“那这跟爹爹死有什么关系啊?”穆苒很是不明。
“魑魅魍魉,本是炎黄时期的四将。他们遗留少许的法术和魂识被封于古卷中,当日听你爹爹如此诋毁他们,他们心生怨恨,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就去找你爹爹复仇了。”甄韦面露痛苦,自责道,“苒苒、左将军,侍御史大人的死,跟我确实逃不了关系,你们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太贪心了,若不是我想去研习什么魑魅魍魉之术,也就不会和你爹爹起争执,你爹爹也就不会……”
“师父……”听着甄韦的解释,穆苒的心渐渐的乱了,无措的望向乔郎。乔郎眉头皱的越来越深,“太常薄大人所言当真?”
“唉,你是兵家武将,对于阴阳术接触不多,魑魅魍魉,本就可怕至极,我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也差点被三魂吓掉了七魄,别说是个文生的侍御史了,都怪我啊……”说着,甄韦合起了眼,自责道,“我知道,也许你们不会原谅我了,但是我请求你们,可以不要追查下去了吗?史大人的下场你们也看见了,被魑魅魍魉缠上的人,都凶多吉少啊!”
“这……”穆苒慌了,拉着乔郎的手臂不知该如何是好。乔郎冷静道,“那太常薄没有其它办法压制魑魅魍魉了吗?”
甄韦摇头,“我也在研究,或许有一日,真的可以研究出来。但是现在无可能。你和苒苒,收手吧。如果再继续下去,你们身边的亲人,只怕都会受到牵连。我、乔大人、苒苒的姑父、甚至皇上都有可能波及到。”
穆苒吓的脸色苍白,“这么严重吗?那收手就行了吗?”
“你看,我已经和魑魅魍魉定了契约了,我以我的血躯供养他们达成协议。若是你们现在收手不再追查下去,他们答应我可以不再深究。”甄韦撩开了自己的衣袖,漏出了他手臂上的一道暗纹。穆苒认得,这的确是签订冥界契约的阴阳印。
可是,她的爹爹死的不明不白,她能就这么算了吗?
她不知道,朝着乔郎望去。
乔郎没有当即表态,“我们先回去再说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你还能走吗?”
“嗯,恢复了一点力气了。”穆苒点头,在乔郎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起身。乔郎贴心的勾着她的腰身,用自己的肩膀为她借力。
甄韦站在他们的身后,视线落在勾着穆苒细腰的那只手上,谦谦君子般的眼神快速的淡却,凛冽的寒意在眸中滋升。
垂在腰间的手猛的一握,骨关节被他捏的‘咯咯’作响。
……
“魑魅魍魉?”难得儿子回家,听了儿子的讲述,乔士人的眉头也皱的死死的,重复着从儿子口中听到的说法。
乔郎点头,“他确实这么说的。”
“这……”乔士人敛眉深思。乔郎问,“爹爹觉得这个说法,几成可信?”
乔士人道,“神鬼之说,自古有之,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可是孩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甄韦说话时的样子,不住的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乔郎心中的不安之感,越来越强烈。
“对了,苒苒如今怎么样了?”乔士人问。
“她已经好多了,我派了我的贴身护卫在她的府中保护她。”乔郎回。
乔士人叹息,“也辛苦你了,但是她这种情况,实在不适合入住乔府,爹希望你体量爹爹。”
他们是官宦之家,注重脸面。
“无妨,孩子多去陪陪她就好。”乔郎理解乔士人,也希望他能理解自己,“但爹爹,此番孩儿真的不能丢下她。”
“随便你罢。对了,今日晨间宫中来人,让你去皇宫一趟,皇上有事找你。”说着,乔士人想起今晨宫人前来传话的事情。
乔郎,“那孩儿这就过去。”
……
“咳咳咳……”
“皇上慢点喝慢点喝……”
乔郎前脚刚迈进甘泉宫,便听见里面传来刘欣的咳嗽声,紧接着是董圣卿的驾前伺候,语调娇娇柔柔,全然没有男子的阳刚之气。
乔郎心中一急,不及宫人请奏便推门而入,一眼便看见刘欣拿着方巾掩口,不停的咳嗽着。
他的心‘咯噔’一跳,想起了甄韦说的话,后脊梁开始冒汗。
“哈,祯弟你来了,坐吧。”刘欣咽了口气,对董圣卿道,“你先下去吧,朕和祯弟有话说。”
“那皇上自己小心点,保重身体。”董圣卿放下茶水,轻轻的退了出去。
乔郎忧心忡忡的在刘欣前的茵席上坐了下来,细细的观着刘欣的面色,“皇上这是怎么了?”
“偶感风寒罢了。”刘欣摆摆手,示意自己无妨。
乔郎,“那传御医看了吗?”
“看了,御医说无甚大事,朕只是被那群酒囊饭袋给气的不轻。”说着,刘欣重重的拍了一下案上的奏折。
乔郎不明,“皇上何事如此动怒?”
刘欣将奏折往乔郎面前推了推,“你自己看吧。”
乔郎随意抽过一本奏折看着,眉头猛的皱了起来。他又抽过了第二本、第三本,所有的言行,皆都同第一本别无二致。
“这群王氏余孽,还真是心有不死啊,他们还真以为朕拿他们没办法了?”刘欣气的又咳嗽了起来,“这群人,不就仗着太皇太后给他们撑腰,完全不把朕放在眼中么?”
乔郎若有所思的询问,“那皇上准备怎么办?”
这些奏折中,全是朝中大臣的请命书,请求皇上将新都侯王莽召回朝堂。这些言论早前他们也看见过,那时候还不如这般多。没想到今日一看,这堆积的奏折全是要求召回新都侯的。
“还能怎么办?朕如今重兵在握,还怕他们翻天不成?”刘欣在无数的奏折中翻了翻,跳出一本在手中摇了摇,“看见没,太皇太后亲自写的。”
乔郎,“……”
“她说她年事已高,宫中寂寥无人陪伴,思念新都侯,要朕体恤孝道,召回新都侯陪她说话。”刘欣讥笑道,“朕若不应了她,天下的人好像都要说朕的不孝了!”
乔郎,“……”
刘欣气的心口都在发抖,“可天下人谁有知道,便是她将朕逼到此处!朕是朕的皇祖母恭皇太后一手带大,要孝顺也是孝顺朕的皇祖母,有她姓王的什么事?”
“皇上,保重身体。”乔郎无奈,只得劝道。
“身体?呵呵,那群人巴不得朕的身体气垮!朕岂会如他们的意!”刘欣‘啪’的一声将折子摔回了几安,望着乔郎道,“祯弟,你说这些人多可笑?以为一个新都侯加一个老妖婆,就能翻天吗?”
乔郎恳切的劝道,“皇上,臣弟觉得,不管他们说什么,你也要抗住压力,万不可召回新都侯。以免一时之气,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们想翻天,朕倒是要看看他们怎么翻天!想回来,好啊!朕就让他们回来!”怒火中烧的刘欣,根本没听进去乔郎的只言片语,愤恨道,“他们胆敢在朕眼皮子底下搞动作,朕就有方法灭他们九族!”
“皇上,不可意气用事啊!”听着刘欣的话,乔郎的心口都凉了。
刘欣抬手打断乔郎的话,“祯弟放心,此番新都侯返朝,朕不会给他一分一毫的权利,就让他去陪那个老妖婆好了!朕也深思过了,若长期将王莽那个逆贼放置封地,万一他拥兵自重,到头来一样是个祸端,还不如放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好好的看着!”
乔郎忍住心寒,失望至极的看着刘欣,“皇上决定了?”
刘欣,“那是自然。”
乔郎做最后的挣扎,“不改了?”
“祯弟你是怎么了?你还信不过朕吗?”刘欣拍拍乔郎的肩膀,“放心吧,朕没你想的那么不堪一击。”
“唉……既然皇上决定了,皇上看着办吧。”乔郎将眼一合,弯腰行礼,“那请问皇上今天唤臣弟来,便是让臣弟听这个无力更改的决断的?”
“非也,朕也有烦心事啊!”闻言,刘欣又叹息,“近来,幽州又消息传回,说边境有外族滋扰,请求朕发兵镇守。”
乔郎,“那皇上……”
“朕只是同你说说,还没决定要不要你去呢。”刘欣头疼的按住眉心揉了揉,“照理说,朕已经封你为幽州侯,幽州边境出事,你应是第一出兵人选。但是,朕还舍不得放你去幽州。”
“那皇上,不放臣弟去,又准备何人去?”乔郎问。
“我已经名安北将军领先头部队去镇压了,先静观其变吧。”刘欣舒了口气,“若是实在不行,朕再放你去幽州。”
“也好……”百种心事缠绕心头的乔郎,也只得叹息一声,暂且听从刘欣的安排。
此刻在他的心中,一种风雨将来的感觉,强烈到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