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好暖,暖的心底都在酥痒。柔,好柔,柔的每一个爱抚,都能柔化她的心房。她背靠着他的胸膛,轻轻的合上了眼睛,小手塞进他的掌心,沉醉不肯走出。
这真的是梦吧?
一个很美很美的梦。
如若这是梦,那她可不可以永远不要醒来?
她闭着眼睛,却始终睡不着,整个人缩在他的怀中,整夜的不敢动,更不敢睁开眼睛。就这样,也不知浑浑噩噩的撑了多久,她终于撑不下去,意识朦胧。
等待她再度清醒,果真那熟悉的怀抱消失不见。她掀开被子,从床上惊坐而起,满目环视她所在的屋子。
红祾、红烛、红双喜……
一样样的,都是那么熟悉。
难道,还是在梦中吗?
季尘茫然的下了床,默默的走到烛台前,将手朝着燃烧的烛火伸去。
“呀!”十指连心的痛苦,一下被灼进了心房,季尘疼的都在抽抽,她缩着手指放在嘴巴里大口大口的吹着气,缓解疼痛。不过是出去片刻的乔郎,将季尘的动作一应敛收眼底,忍不住的裂开嘴,‘噗’笑出声。
季尘一回眸,目光落在了乔郎的脸上,指尖的痛和目光在同一时呆滞。她看见他嘴角含笑,向着自己走来,在离她仅有一步之前的时候停了下来。她的朱唇嚅动,许许多多的话盘旋在喉间,不知如何向他言说。
她不说话,乔郎也不说话,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扶上了她的脸颊,指尖上的温柔,一寸寸的渗进了她心扉。
他望着她的眼波流转,眸中温柔更显得深重,唇落在她的额间浅吻。
“你……”季尘的心房又酥了,抬头仰望着乔郎,嘴巴张了又张,还是说不出一句话,眼眶却红了。
“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吗?”他的唇离了她的额头,满目疼惜的望着她泛红的眼眶,手指捧着她的脸,揉着她的眼。
“不是吗?”她呼吸紊乱,心房一寸一分的疼,难以相信的反问。
她的心房她的感官,还不曾从幻境中那种痛中走出,她很难相信这真的不是梦。
乔郎微笑,将她的身子圈入怀中,紧紧的怀抱着。他在她的耳畔低声道,“算了,你觉得是就是吧。”
“乔郎……”在他的怀抱中,季尘的眼睛一合,真切的知道她已走出了梦境,泪水再度湿了眼眶。
幻境中,太多太多的痛苦回忆,齐齐的涌上心房,她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没事了,都过去了。”乔郎不知她为什么这样哭的肝肠寸断的道歉,轻轻揉着她的发丝,声声安慰她。
她忽然激动的离开了他的怀中,上下前后打量着他,惶恐不安的问,“你怎么样,你没事了吗?”
“嗯。没事了。”乔郎点头,大手再度将她的小手紧握,“怎么了?”
“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的心也苍老了……”确认乔郎没事,季尘重新依偎在他的心口呢喃。
幻境中的年月,从那时他十六她十三开始,再到他二十一岁亡故,穆苒二十四岁跳山崖,一共过去了十一年。
这十一年,真切而又漫长。
乔郎,“……”
“乔郎对不起,我都想起来了,那些痛苦的一些,我都想起来了……”季尘像鸵鸟一样将脸埋在他的心口埋的深深的,哭的心力交瘁。
乔郎蹙眉,掰开她的身子反问,“什么想起来了。”
“穆苒……”她泪痕深重的凝望着他的脸,唇瓣逐渐苍白。听到那久违的名字,乔郎的脸色一瞬间变了,脸部肌肉僵硬无比。季尘恐慌的拉着乔郎的手,急切的说,“我不知该怎么和你说,那毕竟是前世的事情了。可是想起来的时候,就像曾经经历过一样。乔郎,我……我……”
“实在不想说,就不说了吧。”乔郎推开穆苒,眉眼如霜的推开季尘,负手默默的走出了门外。
此刻,他得走。
若是再不走,他只怕又会发疯。
“乔郎,你别走……”季尘小跑两步,紧紧的搂住了乔郎的腰身,拉停了乔郎的脚步。乔郎的身体,又僵住了。他垂在腰间的拳头拼命的紧握,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眼睛逐渐泛着红光。
“我不管你要不要听,既然我想起来了,就不想再瞒着你。”季尘反复的搂着他的腰,断的泪水如珠滚落,痛彻了心房,却依然要将心里的话继续下去,“那时候,那个阵法,不是因为恨你,想要你万劫不复,而是想要复活你,想要你再陪她一会。”
“复活我?”乔郎眼中的红光一颤,瞥向身后。
季尘拼命的点头,“乔郎,你平时喜爱去忘川蒿里吗?”
乔郎努力的放平声音,“不喜欢。除了那时侯陪你去过一次,就再也没去过了。”
“难怪……我在跳崖……不,是穆苒跳崖后,她的执念精魄留在了忘川蒿里,若是你喜欢去蒿里,你肯定在很久前就发现了……”季尘咬唇,悲伤的说。
“跳崖?为什么跳崖?”乔郎转身俯视着季尘,费解的问,“照着穆苒那么恨我,我死了之后,她不是该好好的那个人活在一起吗?缘何要跳崖?”
“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季尘面色惨白,前世如若梦魇的一切撕裂着她的心房,她无力的回头望着满屋的红烛,凄凉的说,“你死了,穆苒就疯了,她根本无法独活,怎么会同那个恶魔好好的活在一起?”
乔郎,“……”
“是他强暴的穆苒啊!”季尘走到烛台前,双手无力的撑着烛台,心口发凉,“他早就对穆苒动了心思,在你们认识之前,他就打着穆苒的心思。因为穆苒和你定了婚,他为了阻止你们成亲,杀了穆苒的爹爹。其实在穆苒爹爹刚故去的那时,他就想过凌辱穆苒,只是穆苒没有发觉,还一心相信作为师父的他。后来三年守孝期满,你从幽州归来,太过思念穆苒去见了她,她同你在一起一夜未归,刺激到了他。你走了,他露出了他的本性,在府中差点强暴了穆苒。穆苒逃了,一路逃往幽州找你。可是眼看着她就要找到你了,他扮成你的样子,趁着她没有一丝丝防备的时候,就……就……”
太过痛苦的回忆,再度提起,她做第三人视觉的描述,疼的却比切骨还要深重。听着她的讲述,乔郎大致也明白了什么,心口也听的如若跌进冰窖。他上前两步,一把拉着季尘,将她紧紧的抱紧怀中,呼吸紊乱的说,“别说了,不要说了……”
“乔郎……”
他将她的脸按在心口,不停的安抚她,“不要回忆了。太痛了,不要再回忆了。”
“他以你的性命威胁穆苒从他,他说穆苒不从他,他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穆苒害怕他伤害你,连自杀都不敢,只得任他蹂躏。可是穆苒已经从了他了啊,为什么他还不放过你,为什么啊!”季尘哭哑了声音,紧紧的抱着乔郎的腰,哭到全身发虚,她有其无力的抽泣,“为什么,就算你死了,我疯了,他还不放过我们……为什么……”
“没事了,没事了……”
“穆苒想要你活过来,再看她一眼,就一眼就好了,就是因为这个深切的执念,穆苒不停的寻找复活你的法阵,才害的你万劫不复,害的你再也没有轮回。”说着,季尘的心房更痛,恨自己都恨到了血肉,“我在幻境中,看见你在炼狱,你受了好多好多的苦,你给我折磨,及不上你在炼狱中受的苦的万分之一……”
“过去了,早就过去了,我早就从炼狱中出来了……”乔郎附眼擦拭着季尘的眼泪,哄着她,“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要是我早点知道那时候的事情,我根本不会折磨你,我也对不起你。”
季尘惶恐不安的握着乔郎的手,紧紧的贴着自己的脸颊,“乔郎,你真的不恨了我吗?我自以为是的将你害的那么惨,害的你永远没有轮回,你也不恨我了吗?”
乔郎揉着她哭肿的眼,违心的说,“没有轮回也有没有轮回的好处。”
季尘期许的望着乔郎,“那你还爱我吗?”
“唉……”乔郎长长的叹息一声,按住季尘坐到了椅子上,蹲下于她平视,“两千年了,若是没有爱光有恨,你只怕早就被我弄的魂飞魄散了。”
其实萧亭说的对,他对她的爱早已超过了恨,只是他一直不想承认而已。
季尘,“……”
“不哭了,以前我是不知道,知道以后就不会那样了。”乔郎捏着季尘冰凉的手,“别怕,那些噩梦的一切都过去了,以后我会守在你的身边,你也要陪在我的身边。”
“嗯。”季尘点头,泪眼朦胧的说,“乔郎,前世的我,一直都想嫁给你,哪舍得背叛你。”
乔郎微笑,“你现在,已经是我妻子了啊。”
“可是,那个婚礼,我都没感觉。”季尘委屈的说。
说好的风风光光的嫁娶,转眼沧海不复,桑田不见。他娶她的时候,只想还她一个承诺,心里想的是想要她同自己一样的万劫不复。而她,早已忘记了前尘过往,对他有的全是恐惧。
这是一种怎样的悲伤?
“那怎样才有感觉?”乔郎抚摸着季尘的小脸,不厌其烦的帮她擦拭着眼泪,温声问。
季尘摇头,“我不知道。”
乔郎回,“那就好好想想,你若是喜欢什么样的,我可以给你补一个你喜欢的。”
“真的?”季尘将信将疑。
乔郎认真的点头。
幸福来的太快,冲散了心间的疼痛,季尘抿唇嘴巴,噙着眼泪的眼弯弯的笑了起来。乔郎替她擦擦眼泪,啐道,“好了,还哭啊?”
“嗯,一下子也没办法从那种痛中走出。”季尘紧握着乔郎的手,确认道,“你不准再说话不算数,趁着我爱你信你,深切的感觉到幸福的时候,又翻脸不认人。”
“你要是再这样絮絮叨叨的怀疑我,我肯定会像你说的那样。”乔郎故意吓她。
季尘的嘴巴鼓了起来,满脸委屈。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乔郎牵着季尘的手,将她扶到了床上躺下。
“那你去哪里啊?可不可以不要现在走?”季尘不安的拉着乔郎。
乔郎将季尘的手塞进了被子中,“我去修罗殿处理点事情,一会回来看你,听话。”
“哦。”心里还是舍不得他离开,季尘闭着眼睛,依依不舍的松开了他的手。乔郎吻了吻季尘的额头,而后拂袖转身,目光冷了。
他懒得走路,法术一运,直接到了判官堂。
众多判官见乔郎来了,急忙恭恭敬敬的迎着他。乔郎面色若霜,对陆判道,“把生死薄和判官薄都拿给我,翻到西汉哀帝那年,找一个叫甄韦的人,那时他的官职是太常薄。你们把这个人两千年间所有的轮回给我翻出来,找到他现在的轮回。”
陆判开始翻找生死薄和判官薄,询问,“殿下何时要?”
乔郎冷声,“就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