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子窗半开,她坐在窗前对镜梳妆,眼眸似水的回味着那一夜的浓情,无尽言语的甜蜜在心窝深陷。
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和心爱的人行鱼水之欢的感觉,是那么的醉人。那种感觉会让本来心就在他身上的人,更加无法将他从心窝里拔出,反而深深的嵌了进去,比烙印还深。
院外,热闹声震天,惊了心扉,她急忙抬眸朝着前院望去。
贴身侍女安竹一路从前院跑回,气喘吁吁道,“小姐小姐,你快去看看呀!”
“什么事情这么激动?”穆苒不明。
安竹道,“左将军过来提亲了,送了好多彩礼啊,来了好多人啊!”
穆苒心里咯噔一跳,浑身发虚道,“左将军?”
安竹连忙解释,“就是前日皇上刚封的左将军啊!小姐你没听说吗?就是乔家少将军啊!你不是一直都喜欢他吗?”
“他现在是左将军?”闻言,穆也喜上了眉梢,强烈的幸福感遍布心房,俏脸上一下霞光。
原来,他被皇上封了左将军了!她都没想到呢!
亲娘啊,刚才真是吓死她了!还以为是哪个来路不明的人过来提亲呢!
她急急忙忙的拿着步摇插进发间,提着裙摆往前厅飞奔而去,却在出了后院时的停住了脚步,按住扑通乱跳的心。
她放轻了脚步,蹑手捏脚的从后面进入进入,躲在珠帘后面望着前厅发生的一切。不仅仅是他,他的父亲乔士人也来了,纳彩的彩礼堆了满堂,满眼望去大红绸格外的耀眼,被家丁抬着还未放下。从箱子的数量上来看,真的是十分隆重了!
爹爹穆醇看上去很开心,招呼着下人上茶。乔家的人,依次将彩礼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一旁。
而此刻,谈话全长辈的事情,两方长辈入了坐,乔郎站在乔士人一旁侯着。心有灵犀一般,他朝着客厅珠帘后望去,一眼便望见了躲在后面,嗔喜交加的她。她也发现了他的目光看来,歪着头对他裂开嘴笑了。
她一笑,乔郎也忍不住的笑了,满眼皆是对她的喜爱。
两位长辈,可都是人精一般的人,稍稍一个目光看去,就发现了正在眉目传情的两人。乔士人尬尴的笑了一声,穆醇眼睛一瞪,“还躲着干什么?羞不羞?”
躲不下去了,穆苒挑开帘子,乖巧的站在了穆醇的身边,双指垂在袖口圈圈绕绕,目光还依依不舍的朝着乔郎望去。
“这孩子……”穆醇实在被穆苒不争气的样子弄的丢脸丢到极致了,忍不住的干笑两声,端起水装着若无其事的喝了两口。
“穆大人,眼下你也看见了,这两孩子……我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便分不开了……嗨……我都觉得丢人!”明明是满脸的红光,乔士人也如穆醇一般,只得尴尬的同他一样的端着茶喝,堂堂一个满腹莲花的文生,此刻却不知说什么是好。
就算是喜欢,眼前他这是来跟人家提亲,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能不能收敛一点?能不能不要当做人家父亲的面跟人家闺女眉目传情。
臊的他都没眼看。
“既然俩孩子都喜欢,就这样定了吧,我也没什么好反对的,这些彩礼我就收下了。小女母亲过世的早,被我宠坏了,一身的怀脾气,还望日后令郎多担待些。”一杯茶下了肚,穆醇的心平静了很多,语重心长道。
“穆伯伯请放心,我一定待穆苒好。”乔郎抢先插话。
他这一言,好不容易缓过来的酸儒文生乔士人脸又臊了一下,冲着乔郎无语道,“你这孩子……”
提亲这事,他这辈子就没干过几次,以前他跟着他父亲给他这个儿子的娘亲提亲时,可一点都不像这样。
这孩子的性子,终究不随他,武官的豪放世界,他这个文官不懂。
“等我选好了吉日,自会命人将小女的八字送呈府上。婚期的话,赶早不赶晚,你们家尽快挑个日子,将小女娶回家吧。”穆醇疼爱的望向穆苒,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道,“以后小女,就拜托了。”
“爹你干嘛那么急啊?”两方的人,丝毫都没想到穆醇会在提亲当日,就提及让乔家尽早娶穆苒过门的话。
一般提亲到成亲,中间要经历讨八字、合八字、纳吉、纳征、请期之后,才能进行最后的迎亲拜堂。中间还要缝制一对新人的嫁衣,他们这些有头有脸的官宦家,嫁衣可马虎不得,做工要细致,纹绣要华丽、喜庆,不然失了面子和身份,那可是大事。
这一番折腾下来,没几个月,哪里能将婚事办妥?
“哈……”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多言,穆醇神色若常的笑了出声。他掩饰的看向乔郎道,“祾祯这孩子,毕竟乃为武官,皇上又颇为器重他,将来定会委以他重任。近年来,各方边境都不太安稳,谁知哪一日皇命一下,他就要去镇守边境了。到那时候,恐怕婚期会一再耽搁,变的遥遥无期。”
“亲家所言极是,那待收到爱女的八字合,就烦请太常薄大人代为推阴阳,合八字……”
“不用他合。”
乔士人的话还没说话,便被穆醇打断。众人皆都疑惑的望着他。
太常薄甄韦乃为阴阳家名师,现又是穆苒的师尊,于情于理,找他推阴阳合八字最为合适了。
为什么?
穆醇解释道,“太常薄并不是专门给人合八字的相师,况且他政事繁忙,不便打扰他。”
“一点都不打扰,我的徒儿定亲,我合个八字只是举手之劳而已。”穆醇的方落,门外传来了甄韦的声音。
他在众人愣神中,负手大步而来,站在了大厅中,直直的朝着穆醇望去。
“师父!”很久没见到甄韦的穆苒喜上眉梢,欢喜的想要上前跟师父行礼。然而穆醇眉心一蹙,冷声喝止,“苒苒!”
“怎么了嘛。”穆苒被穆醇的口气吓了一跳,赶紧缩回了脚步,不明所以的朝着他望去。
“太常薄大人,小女的婚事已定下了,其余诸事还有我这个父亲在,就不麻烦您了。”早知道甄韦怀了什么心思的穆醇,婉言将甄韦隔绝在了这门亲事之外。他客气的说,“常言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若是太常薄真心疼爱小女,将她是视作为女,等成亲之日,来讨杯喜酒喝吧。”
甄韦道,“侍御史这般说话就不好了,我既然为穆苒的师尊,就该尽到师尊之责,总不能让人诟病。苒苒的生辰八字,在她拜我为师的那时,你已经交给我了。稍后,请左将军也将你的生辰八字交到我府上吧,我来给你们合。”
乔郎的视线在穆醇和甄韦身上左右徘徊,眉目微蹙,似在深思着什么。乔士人朝着穆醇望去,等待着他的下文,毕竟女儿是他的。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师父对自己动心思的穆苒摇摇穆醇的胳膊,“爹爹~”
穆醇沉声问,“太常薄能对天发誓,此事你绝无二心吗?能发誓你若如你心存二心,必定天打雷劈,五马分尸而死吗?”
“爹爹你在干什么呀?”穆苒急了,“你怎么能让师父发这么毒的誓啊?”
“是的,亲家,何必发如此狠毒的誓啊。你看这大喜的日子弄的,大家面上都过不去,况且大家又是同朝为官。”乔士人也没想到穆醇会让甄韦发这么毒的誓,面上也挂不住了,赶紧好言相劝。
甄韦眼下也不过才三十出头,哪天若应了这誓,可如何是好?这朝堂之上,二不二心,谁说的准呢?现在朝中派系争斗日趋严重,谁能保证谁跟谁是在一条道上一条心?
穆醇直视着甄韦,半分不肯让。
“天打雷劈,五马分尸?侍御史啊侍御史啊,你我相交这么多年,呵呵……”甄韦的笑容也僵了,往后退却了两步,目光阴寒。
“师父……”穆苒心急如焚,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左右为难的看着穆醇和甄韦。去年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她最亲的爹爹和师父就闹的不可开交了。
“好,我发!”意料之外,甄韦转而面对着门外,竖起了右掌,“我甄韦向天发誓,对于穆苒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不论今后发生什么事情,我对她绝不心存二心,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五马分尸!”
“师父!”
“太常薄!”
“你……!”
誓言一出,厅中的众人脸色齐齐变了。甄韦勾唇微笑,转身朝着穆醇问,“现在,你可以放心了。”
“爹爹、师父,你们这到底是干什么呀!”穆苒急的快哭了,百般不解的问穆醇。穆醇神色淡淡,疼爱的揉揉穆苒的头发,“傻孩子,你不懂。”
“可是……”
“我誓也发了,侍御史大人,心里的疑虑是否消除了?”甄韦追问,“现在可以让我来给我的‘爱徒’合八字推阴阳了吗?”
“唉,这是干什么呢?既然太常薄执意如此,那改日我便将小儿的八字送至太常薄。结了亲后,大家都是自己人嘛,搞甚要弄成这样?”心里同样觉得太过不正常的乔士人,在此刻只得从中说尽好话,想要劝和二人。
穆醇于甄韦对视,“我暂且信你一次,顺便再提醒你一句,做人不管何时何地,不要逾越自己的身份。”
甄韦不屑回,“侍御史这般说话可就不好听了,你我相识至今,我何时做过逾越身份之事?往日我若想做,还容得你今日逼我发此毒誓?”
穆苒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师父……”
谁能告诉她,到底怎么回事啊?
“哈,没事,师父只不过和你爹爹吵了一架,过些日子便没事了,我等着看你出嫁。”甄韦望向穆苒,眼中的寒冰融化,满目笑容道。
“那师父你……”
甄韦,“师父先回去了,等过几日八字合好了,算好了良辰吉日,就将东西交给你们。”
穆苒信任的点头,“嗯。”
甄韦,“好了,笑一笑。眼下师父觉得你爹爹也不欢迎师父,师父先回去了,若是有空,去师父那儿看看师父,上次教你的法术师父还没验收呢。”
“好!”穆苒目送着甄韦离开,心间百般不是滋味。
她的师父一共收了六名弟子,最小的是她,最疼的也是她。她从来都没想到有一天师父和爹爹会闹成这样。
……
绯色桃花映面,桃花林中处处皆是揉醉人的美景,可是心事重重的穆苒怎么也觉得开心不起来。
她现在一想到爹爹逼师父发毒誓她就觉得烦,觉得头像裂开一样的疼。
“怎么不开心了?”他穿过桃花林而来,将她的神色全然敛收在眼底,面含微笑的问。
“还不是师父的事情,我总觉得怪怪的。”穆苒随意找了块地坐下,手托着腮,重重叹息。
乔郎一点也不意外,“哈,若是不怪,你爹怎会让他发那样的毒誓?”
穆苒不明,“那你说为什么呀?”
“我跟你爹你师父相处的时间又不长,我又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我哪儿知道?但若是朝堂上的争执,也不该发那样的誓啊!那个誓,看起来跟政事没有半点关系。”乔郎回。
“那是为什么啊?”穆苒更加不明了,心里犹如百抓挠心,难受至极。
乔郎道,“你要是实在想知道,等闲来去问问你师父不就成了,我觉得他应该会告诉你的。”
“哦……”穆苒应了一声,转而望着乔郎。乔郎被她突然投来的目光弄的莫名奇妙,“为何这样看我?”
“可我还是不开心啊!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总是觉得心里很别扭。”穆苒颓败的嗷了一声。
“你啊,跟我来吧。”乔郎无奈的摇了摇头,一把撰住了穆苒的手腕,拉着她往桃花林深处跑。
他们的周身桃花瓣纷纷扬扬的落下,红了满地。
穆苒不明,急忙问,“你拉我去哪里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乔郎回头,弯弯的眉眼亮若繁星,瞳孔深处全是神秘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