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等了几天终于等到司令府的戒严松懈下来的绾玲,趁着夜色,一个人去悄悄的从府邸的后门潜进。
她得确认季尘在不在这里,如果季尘真的在这里的话,才能想办法救她出去。然而,当她的脚刚一落地,却突然感觉到身后人影一闪,她的口鼻已经被人蒙住。她拼命的挣扎着,却看见张司令从前方,一步步的向她走来。
张司令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朝着绾玲淡淡的看了一眼,向着后院的大门走去。跟在张司令身后的家丁,手脚麻利的打开了门。门外,出现了一辆马车,而驾马车的人,正是在司令府外摆茶摊的那位大叔!
“见过司令!”摆茶摊的大叔冲着张司令谄媚的哈腰点头,张司令示意捂住绾玲嘴巴的下人,将绾玲往马车上推。绾玲横眉瞪着张司令,眼中全是憎恨和厌恶。张司令微微的叹息一声,“你不该回来。”
被捂住嘴巴的绾玲,挣扎的力道更加重了。可是奈何她本是一个姑娘,力气怎么能和干粗活长大的家丁比,完全被钳制的死死的。不顾她的挣扎,将她连脱硬拽的拉上了马车。
张司令也跟着绾玲一起上了马车,坐在绾玲的正对面。马车缓慢的开了,继而渐渐变快,车轱辘碾过路边传来‘吱吱’的摩擦声。张司令一直看着绾玲,什么话都不说。绾玲却不愿意同张司令对视,头朝着一边别过去。
“你很恨我。”从绾玲的神情中,张司令肯定的说。绾玲嗤之以鼻的笑了,嘲讽道,“你不配。”
张司令叹息,“绾玲……”
“你要送我去哪里?你要将尘姐姐怎么样?”绾玲恶狠狠的转过头,继续瞪着张司令,质问道。
张司令面色淡淡,没有说话。
“别否认,尘姐姐就在府中!”绾玲以为他不想认账,激动的冲向张司令,想拽着他的衣服发泄。
张司令一个擒拿手,将绾玲死死的钳制在怀中。绾玲仰头继续瞪着他,看他的目光像看着宿敌一样。而张司令看绾玲的目光,则包含着痛心和无奈。张司令问,“绾玲,她比爹重要?比你的生命更重要?”
“我只知道,什么都重要不过自己的良心!”绾玲决然的回。
“你!”张司令对视着绾玲的眼神,一时语塞。绾玲厉声道,“放开我!”
张司令沉默,放开了绾玲。绾玲缩到了一遍,和张司令保持着最远的距离。张司令看着对待自己像个仇敌的绾玲,突然笑了出声。
绾玲斜眼看他,“你笑什么?”
“我想到了你刚回到我面前的时候,目光中带着小小的忐忑、不安,有藏着无法抑制的欢喜,你看我的目光,仰慕、崇拜而又尊敬。”说着,张司令朝着马车外看去。此刻,他们已经出了城,城外的一草一木,都透着枯朽的感觉,偶尔能看见几片倔强的枯叶,经历的一个寒冬,也不肯从枯枝上凋零。
“可惜,我所崇拜的,从来都是自己的假相。我心中的那个父亲,不是你。而我母亲最爱的丈夫,也不是你。”绾玲冷漠的回。
张司令没有说话,视线一直停留在马车外。绾玲心中一动,急忙掀开了自己那边的车帘,她看着窗外的一切,震惊道,“你要送我去哪里?”
张司令不答反问,“怎么,不记得这条路了吗?”
绾玲,“……”
“我不知道,这个荒山到底有什么是你钟爱的,既然你这么喜欢,就不要再出来了。”张司令声音平淡的说。
“我不!”绾玲倔强的回,不顾一切的想要冲下马车。张司令却一把抓住了绾玲的手腕,将她重重的拉回了原位。
绾玲美目圆瞪,红透了眼眶,哽咽道,“我说过,该是我自己的命,我不会让别人替代我的!”
“我也说过,我要你活着,不管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我终究是你的父亲。”张司令漠然的回。
绾玲断然拒绝,“可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一个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献祭了自己亲身子女的父亲!”
“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不止一次,从绾玲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张司令低低的笑了,笑声中流转着让人难以捉摸的滋味。绾玲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好辩解的,看他的目光陌生极了,“怎么,既然做了,就承认啊!”
“承认?唉,你身上躺着我的血,可终究不是懂我的那个人。绾玲,你在山中待着吧,这个山脉隐蔽,很少有人踏足。即便日后外面起了战火,也不会烧到你的身上。至于你所担忧的尘姐姐……”说着,张司令突然听了下来。
绾玲红着眼睛问他,“你想把尘姐姐怎么样?”
“或许,等下次见她的时候,你就不应该叫她姐姐了。”张司令顿了顿,“放心吧,她比你懂爹。”
“你什么意思?”绾玲意外的问。
张司令摇摇头,没有回答绾玲的问题。长长的沉默后,马车开进了深山中,到了之前绾玲住的那间茅屋前。
张司令才提醒道,“到了。”
绾玲,“……”
果真,他将她送到这里了。
绾玲下手后,张司令并没有下车。他对着后面骑马跟上的几个人吩咐道,“你们从现在起,就陪着小姐留在这里,照顾她,保护她。还有,从现在开始,不要让小姐再迈出这山脉半步。”
“是!”那群人恭敬的点头。
“你软禁我?”绾玲怨恨的看着张司令。
张司令在绾玲的目光下移开了视线,对着驾马车的人吩咐道,“回去吧。”
“喂,你给我回来!”绾玲冲着疾驰而去的马车吼着、咆哮着,可是一点点用处都没有,她像个被抛弃的人,永远深陷在这个深山中。
留在山中的,一共有六人,一名年轻的女孩,五名年轻的男人。那个女孩上前扶住绾玲,叹息道,“小姐,司令走了。”
这个女孩,绾玲认得,以前在张司令身边服侍的,叫阿桃。绾玲知道,这里的六个人,全是她爹的心腹,说照顾和保护是好听的,其实就是看管她的人。看看这些人,身上都配着枪,谁看不出来她们的用心啊!
阿桃见绾玲不搭理她,继续耐心的劝道,“小姐,你就听司令的话吧,别再和司令僵着了。再说了,你所担心的那个季姑娘,真的不会出事的。”
“你说真的?”提到季尘,绾玲才看向阿桃,全然不信阿桃的话。阿桃却认真的点点头,“是真的。小姐,来时我听人说,你在府外徘徊好几天了,一直在打听府内的消息。难道你真没打听出别的吗?”
绾玲拧眉。
阿桃满目怜惜的将绾玲往屋中府,边走边说,“这季姑娘,以后可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了,刚才司令不是说了吗,等下次见面,或许你便不该叫她姐姐,而是叫娘了。”
“什么?”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绾玲,面色瞬间大变,震惊的看着阿桃。阿桃继续道,“我也听说了,小姐是为了季姑娘和司令闹翻的,还听说小姐是为了救季姑娘。可是这几日在府中,我觉得季姑娘过的可滋润了,一点都没把小姐放在心上。”
听着阿桃的话,绾玲的心乱了,不停的重复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这样?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她认定的尘姐姐,怎么可能也是那种贪慕虚荣,想要做她继母的人呢?
阿桃见绾玲还是不信,想了想道,“小姐要是不信,明天我悄悄陪你出去打听打听。听说,现在好多洋人都知道,将军又要续弦了。其实不用到司令府,我们去北平的一些商贾大户府上打听打听,现在基本北平的大户人家都知道这事,都在变着法的想要讨好这位新夫人呢。”
“别说了!别说了!”终于,绾玲崩溃的捂起耳朵,尖声打断了阿桃的话。阿桃缩了缩脑袋,往边上靠靠。
“都滚出去!”绾玲发了疯一样,将阿桃推出了门外,然后用力的关上了门,依靠在门上泪顺着脸颊凶猛的滑落。
是啊,她在司令府外打听了很多天。这些天,很多有名的商贾人士,几乎将司令府的门槛踏破了,送的东西让人眼花缭乱。就连最有名的裁缝都上门了,看样子是给府中的家眷做衣服的。她还听人说,司令府要添丁了。季尘是有身孕不错,可是她那个父亲心中要是没别的打算,怎么可能让别人有他要得子那种错觉呢?
而季尘,她这一声不响的就消失了,还让四鬼百般阻拦她出去找她。原来,她出去只是回司令府,然后想着做她的继母?
好讽刺啊!
她本来那么相信她的!
悠然的想起,这一路,张司令不停的在重复着,季尘比她这个女儿更懂他,所以他不会让她死的。可是,既然被献祭了,总要一个人要死的。那个要死的人,不是季尘,那么还是她自己,对不对?
想到此处,她心中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她不怕死的,一直都不怕死的,可是为什么要骗她?那她可不可以认为,她那个伪君子的父亲,将她安抚住,软禁在这里,其实是想着等他们成亲后,到了献祭的那天,再将她接出去,然后在一头雾水的时候,成为别人吸取功力的祭品?
她不要!
越想越崩溃的绾玲,目光冷了,踉跄的跑到柜子前,用力的将柜子往旁边推去。柜子之后,出现一个暗门。这个暗门,是她一住进来的那天,就准备好的。后门正对着万丈悬崖。
她慢悠悠的走到崖边,默默的看着深不见底的悬崖,悲戚一声,“为什么?为什么都要骗我?其实你要我死,很简单的一句话的啊!我那么相信你!那么的相信!说到底,你们非要我做祭品,我偏偏不让你们如意!”
如果真的要免不了一死,她宁愿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她不要那些人的脏手,玷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