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我的话，简瞳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阴翳，眼神如火般凝住。
我以为她会指责是我先辜负了她，她却只是疲惫地说：“你现在受了刺激，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我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故作平静地看着她，挤出一丝冷笑：“我很清醒，我不会跟你离婚。”
“我不爱你了。你也不爱我，你只是对我心存愧疚和同情。”简瞳回以我高深的一笑，饱含苦楚，“人的心只能爱一次，之后所有的邂逅都是理智的。你的疯狂已经全部给了纪心爱。”
我无计可施地轻哼：“在我的理智中，你能成为最重要的部分，还有什么不知足？无论我爱不爱你，你都必须留在我身边。”
“那不一样，我不想再过那样的生活了。”简瞳靠在墙角，斜眼睨上我，“你当初亲口说过，没有爱的婚姻是不会幸福的。纪心爱是以为我会永远爱你，才希望我永远在你身边。说穿了，她的遗愿是希望你幸福，不是非要跟我在一起。”
“小爱都死了，我幸不幸福又能怎么样？你幸不幸福就更跟我没关系了。”我被她气得够呛，狠话越飙越流利，“总之……离婚，不可能。”
“你不要逼我起诉离婚。”简瞳终于露出了凶狠的神情，傍晚的霞光斜穿过窗户，深深地印在她的左脸上。
她从来都是个不简单的女人，既没有富家千金的娇气，也没有寒门孤女的愤世，她甚至有着不少林陌那样的公子哥们都望尘莫及的斗志和毅力。正是凭着这些与众不同，她才能一步一步走进我的生活，成为我的妻子，让我爱上她。
我玩味地瞟着她，尽量表现得很不屑：“你凭什么起诉我？”
简瞳盯着我，冷冷地说：“凭你跟纪心爱的婚外情。”
“你明知道那是尹枭的圈套！”她成功激怒了我。
我怕吵到刚刚睡着的孩子，把她揪到隔壁的房间。
倔强如她，竟然没有挣脱反抗，甚至任由我把她摁在墙上，听我唾沫横飞地数落她：“我一直觉得你够聪明！可你怎么总是相信尹枭呢？你也是童话故事里只会惹麻烦的白痴公主么？”
“我当初白痴，是因为我爱你。现在不爱了，自然就聪明了。”简瞳连紧皱眉头都美得不可方物，目光笃定地和我对上视线。
我终于抓到她的把柄，扳住她的手腕，越凑越近，咄咄逼问：“你给小爱下药的时候，难道不是希望她早死么？难道不是因为爱我么？”
“我给她吃药，是看她太辛苦了。”简瞳眼神闪烁，似乎陷入了最不愿面对的一段记忆，“你也照顾过她，你该明白她每天忍受着什么。何况在巴黎的时候，你亲口说过，不应该一厢情愿地决定别人的生死。”
“这你倒记得清楚了？”看到她这副硬撑的德行我就生气，抓着她脑后的头发，和她额头相抵，“你怎么不记得我说我爱你的时候呢？再者说，你害死小爱有什么理直气壮的？你可以让她自生自灭、可以不照顾她，但怎么能给她下药？”
“你可以告我。”不管我怎么刺激简瞳，她偏偏就是不肯跟我坦诚相对，闭起眼睛躲开我的审视，嘴硬地说，“在监狱也比在你身边强。”
“我偏偏不告！偏偏不跟你离婚！”我伸手将门反锁，拽着她的头发把她摔到了床上，欺身而上，“你想离开我跟林陌双宿双飞？绝对没机会！”
“尹鸩，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简瞳被我压着，却没有一丁点畏惧，反而用那种看乞丐般充满嫌厌和悲悯的眼神看着我。
“我还有更幼稚的！”
她看我的眼神，如同压在我身上的最后一棵稻草，让我恨不得把她撕碎。事实上，我的确这样做了。不过，仅仅是撕碎她身上的衣服。
这是自从我认识简瞳以来，最艰难的一次结合。
以往简瞳都在欢愉中扮演着挑起者和承受者，哪怕偶尔是我主动，她也必然会竭力迎合。可这一次，她没有对我露出狡黠的笑，没有没脸没皮地嘁嘁嗳嗳，面如死灰地望着天花板，尸体般一动未动。
从前简瞳总会在这种时刻笑成一朵花。如今，她依然是一朵花，只是已经枯萎了。
当指腹穿进她发丝的时候，我的掌心明显触到了，从她眼角滑落的冰冷泪水。
我也不想这样对待她，可是我又只能这样对待她。我只能让她觉得自己又一次背叛了林陌，才能把她留在我身边。于是，我蒙住了她的双眼，伏在她身上更加卖力地挥汗如雨，尽己所能地忽略掉她的全部情绪。
可惜，我忘了，简瞳早已不是那个曾经爱我爱到没自尊的简瞳了。
结束了这场举步维艰的交媾，我点起一支事后烟，胜者为王般对她笑，一句话都没有说，却胜过千言万语。
简瞳裹紧被子坐起来，恨恨地把眼睛瞪成铜铃：“别以为你用和尹枭一样龌龊的方式，能够得到我。我只是在离婚之前，继续配合丈夫行使权力，履行妻子的义务而已。就当是鬼压床，没什么大不了的。”
自打她跟林陌搅在一起，我就不止一次地见识到她从前在我面前掩藏起来的牙尖嘴利。
当然，我最讨厌她的这种牙尖嘴利，如同我讨厌所有事情超出掌控，如同我讨厌林陌。
我心中恼火，冷着脸熄灭香烟，淡淡地蔑她一眼：“你记得你的身份就好。一天不离婚，你就一天是我的妻子。永远不离婚，你就永远是我的妻子。”
简瞳面露鄙夷，但更多的是绝望。
她问：“为什么你就不能放了我呢？”
“我想我会忘掉这句话。”我下地提好裤子，报复一般望着她，“明天回国的机票我已经订好了，今晚，恐怕要委屈你一下。”
我并不是真心想委屈简瞳，可一想到她绞尽脑汁地想要摆脱我，我便情难自控地怒从中来。
所以，我像尹枭一样，把她关进了狗笼子，甚至还拿手铐铐住了她。
总有一天，她会明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她。我不是那种擅长邀功、乐于显示自己的蠢材，我希望简瞳自己发现我对她的爱。
回到房间的时候，郗语默在替我照看小爱的孩子。
月光穿过窗帘，落在郗语默脸上，把她抱着孩子的侧颜，映衬得俨如慈母。
多讽刺阿。这个抛弃了自己亲生儿子的女人，在喂陌生人的孩子喝奶。未谙世事的婴孩，双手捧着奶瓶，格外依赖地偎在她怀里。
我找过她，但她就只会逃。现在回来，也不过是为了帮小爱的外公讨回孩子。
于她而言，我始终是个累赘。
起初，我帮她找过百般借口。觉得她给小爱的外公设计仙人跳也好，把我丢在尹家也好，都是为了让我得到更好的生活。我想找到她，告诉她我不会嫌弃她坐过牢。我想找到她，像每个母亲健在的儿子一样去孝顺她。
可实际上，她只是无法为了我牺牲自己而已。
我怎么可能把小爱的孩子交给这个女人照顾？
于是，我走过去面无表情地伸出双臂，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地说：“把孩子给我。”
郗语默微微一怔，神色惶恐而谨慎：“你回来了？”
“对，我回来了，你可以离开了。”我板着脸盯紧她怀里吃奶的孩子，努力不去看她那副好像很委屈似的表情。
郗语默没说话，动作轻缓地把孩子转交给我，起身离去。
见她就要走到门口，我不甘心地再补一刀：“以后不要再碰这个孩子，更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郗语默脚步一顿，头也没回，背对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承认，我有点心疼她，有点觉得自己过分了。但作为被她遗弃多年的孩子，我难道要富有喜感地讨好她么？
我懒得再去想这些事，抱着孩子坐到床上，帮孩子扶稳奶瓶，睁眼望着黑沉沉的天空，忽然觉得喉咙干得不行，口很渴，想拿什么堵住，顺手抽出孩子的奶瓶，猛灌了一口，可心头的波涛汹涌没有半点要停的意思。
孩子被我抢了奶喝，嗷嗷大哭起来，我急忙用奶瓶堵住她的嘴巴，她哼唧了几声，便不再哭了。
我心中顿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羡慕，甚至是嫉妒。
小孩子多幸福阿，最悲伤的事不过是没有奶喝，最幸福的事不过是喝个够。而大人的世界里，存在着那么多明里暗里的刀光剑影，你不知道谁的暗箭会将你封喉，谁的名枪会夺你性命。
即使被整个世界遗弃，即使被最爱的人憎恨，也要为了保护遗弃你的人和憎恨你的人，不受伤害。
“为什么人生总是如此艰辛呢？”
我轻轻摇晃怀中吃奶的孩子，小声问。
孩子当然没有回答我，继续专心致志地捧着奶瓶，咕叽咕叽咬住奶嘴，喝得津津有味。
待这贪吃的小家伙喝光一整瓶奶，我已是疲惫地昏昏欲睡。拿掉奶瓶抱着孩子躺下去的瞬间，我仿佛恍惚看到了简瞳的脸。
我想，我一定是太困了。简瞳不可能出现在我面前，她现在正戴着手铐，被关在狗笼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