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心爱小姐都看不住!养你们是干嘛的?”
天光微亮的时候,我从雪姨的呵斥声中醒来,发现卧室的门已经修好了,不过丝毫没有影响雪姨的分贝。
推开房门,我看到楼下的年轻佣人们列成两队,站在客厅中央。
其中一名低垂着头颅,紧扣双手,咬着唇懦懦答话:“我、我就去上了个卫生间,回、回来,心爱小姐就不见了。”
雪姨狠狠甩给那名佣人一个大耳光:“饭桶!饭桶!一群饭桶!”
那名佣人捂着脸,不满地嘀咕:“……心爱小姐,才是真的饭桶吧?”
“还废话?是不想活了吗?赶快去找人阿!”雪姨反手又是一个大耳光抽上去,年轻佣人们迅速散去。
看明情势的我,轻手轻脚地下了楼,到雪姨身边小声问:“需要我帮忙么?”
雪姨撇着嘴白了我一眼,嗤声道:“怎么敢劳少奶奶大驾呢?您还是回房安心养胎吧!我去给鸩少爷打电话。”
从雪姨的语气里,我听得出她不信任我。我也没做无用的辩解,径自回到房间,准备补眠。可肚子饿得咕噜咕噜乱叫,根本无法入睡。
纪心爱丢了,尹宅乱作一团,处处人心惶惶,谁还有闲心去做早餐?
于是,我只能起床洗漱,亲自动手,喂饱我和尹鸩的孩子。
热乎乎的蛋炒饭,只能暖到胃。我的心,要尹鸩才捂得热。而他,此时一定疯了一样在找佣人口中的饭桶——纪心爱。
纪心爱当然不是什么饭桶。相反,她可怜得很。自幼父母双亡,又患上了一种叫做“天使综合症”的先天性疾病,除了癫痫发作时,几乎没有其它表情,永远挂着一脸娇憨的笑容。全世界,只有尹鸩觉得她没病。
不过,也许是因为撒旦诅咒了她。上帝就特别垂怜她,送给了她一副和伊丽莎白泰勒一样的紫色虹膜,还有,尹鸩的爱。
如今细想起来,尹鸩当初会救我,也是我沾到了纪心爱的光。
纪心爱因为患病,智力并不健全。尹枭当时灌给我的催情药物,落在外面几颗,刚巧被纪心爱当糖豆给吃了。尹鸩那时是想找尹枭算账才会冲进房间,没想到,却意外救了我。
第一次见到纪心爱,我的眼睛,几近失明。世界黯然失色,只剩那个拥有紫色眼眸、像极了芭比娃娃的女孩。
她分明和我一样,满头大汗,面色潮红,骨子里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天真纯净,软绵绵地窝在尹鸩怀里,纤纤小手紧搂着尹鸩的脖子,笨拙摸索,娇滴滴地轻唤:“皓桀哥哥,皓桀哥哥……”
尹鸩无奈地攥住她不安分的小手,抬眸望向衣衫不整的我,深邃无垠的眼底,带出愠色。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退到一边,目送尹鸩用公主抱的姿势,抱着纪心爱走远。
那年惊鸿一瞥,我又怎能预见,尹鸩将点亮我青春迟来的电光火石,纪心爱将燃尽我余生破败的山河岁月。
纵使不能预见未来,从第一眼开始,我就疯狂嫉妒着纪心爱。或者说,疯狂嫉妒着跟我争夺尹鸩的一切人、事、物。
说来也巧,我被夺走童贞,也是在那个午夜。那件事,在我心里,一直是个迷。
没听见对方说一句话,没看见对方的样子,就这样把自己在别人眼中并不珍贵的清白,交付了出去。
如今我的印象里,只有破旧的铁质椅子吱呀吱呀响个不停的声音,和皮鞋踩在水泥地上越走越远的声音。
我至今仍想不明白,当我和程阿姨闹到尹家去的时候,尹鸩为什么会出面承认那个人是他,他明明应该在陪纪心爱才对。
可他又把理由说得很充分:因为我勾引了他弟弟尹枭,又给纪心爱下了药,他在纪心爱身上无法发泄的欲望,理应由我这个罪魁祸首来承担。
那时我理所应当地认为真凶是尹枭,只顾着讨个说法,自然没有辩解下药的事情是个意外。可尹鸩出面,反而让事态变得明朗起来。
收养我的程阿姨本身和尹家交情不浅,老人们都不希望事情闹大。加上前阵子尹鸩闹着要和纪心爱订婚,而尹母的精神状况又不太好,总是把纪心爱当成一个叫宫罹羽沫的人,尹父因此坚决反对尹鸩娶纪心爱。刚巧又闹出了这档子事,于是我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尹鸩的未婚妻。
我那时还不知道尹鸩和纪心爱的关系,只知道自己可以如愿以偿地嫁给他了,完全没有其它意见,只想看他怎么圆下去。
他的反抗,在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我面前,根本无效。
他带纪心爱出国看病,我就放弃学业,追过去和他一起照顾纪心爱。他对纪心爱的好,我看在眼里,也只当是哥哥对妹妹的溺爱。整整四年,他从不看我,从不对我笑,甚至碰都不愿意碰我一下,还屡屡把我拒之门外……这些我全都一厢情愿地脑补成是他害羞。
直到四年以后,他亲口对我说出他对纪心爱并非兄妹之情,我才明白,他不是带纪心爱去法国看病,而是为了躲我,选择了离家出走。我立即采取了非常手段,真的给他下了药,还怀上了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