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对你没有感情?
——虽然伤害她会很痛很愧疚,可是全世界,没有一种痛,能够比得过失去你的痛……
——我只是单纯想睡你,你最好也只是单纯想要钱。
——如果你不喜欢我做简瞳姐的老公,我就马上离婚。
——简瞳,记住,你只是个演员,扮演我妻子的角色。这辈子,直到你死,你都休想我会爱你一秒钟。
我在缠绵过后的噩梦中惊坐而起,指尖触到蚕丝枕巾被洇湿的一角,竭力平复着紊乱的吐息和心跳。梦里的内容已经记不太清,只剩心悸的余震,整个身体空落落的,四肢绵软至极。
像是从此时此地最温暖幸福的顶峰,转瞬跌落到记忆最初冰冷黑暗的深渊。像是用凯瑟琳的身份演了一千遍《呼啸山庄》。像是被尹鸩抛弃了无数次最终形同陌路。像是维持着四年前压抑窒息的恐惧,陪尹枭走过了漫长的一生……
“又失眠?”尹鸩一个翻身,修长精壮的手臂顷刻把我拽进怀里。
第一次在他怀里体会到暖融融的触感,我止不住一个激灵,不错眼珠地端详着他。大概还没睡醒,他的肢体少了平日的紧绷,深邃立体的五官也在微微泄漏的晨光中显得更加轻松安逸,高挺的鼻梁和菲薄的唇瓣随着均匀的呼吸轻微律动。
“看不够么?”尹鸩乍然而醒,微眯的双眼露出精光,淬不及防,和我视线相撞,嘴角轻抿,眼底带出几分对纪心爱独有的温柔宠溺,极为少见。
“梦见你,所以醒了。看着你,所以睡不着了。”似乎受到蛊惑,我顺势拥抱住他,指尖在他的脊背辗转撩拨,有些急切地吻上他的嘴唇。
他眉眼微敛,双手开始动作,眼底的流光溢出了挑逗:“你就这么喜欢主动?”
“我不喜欢主动,只喜欢你。”我紧紧拥抱着尹鸩,恨不得把他埋进骨骼血肉,不敢再漏掉一丝一毫。
好像这样,就不会再有缝隙,不会再有疏离。好像这样,就能填补所有对过去的恐惧、对未来的不安。好像这样,就能填满我和他彼此错过的时光,纪心爱曾拥有他的……那段时光……
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占据他的身体,慰藉我的灵魂。
情欲散尽,尹鸩精疲力竭地趴在我身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我的头发,脸上的温柔早已悄然消失。
我全看在眼里,轻轻推开他,披上睡袍回头对他说:“我先洗澡,吃完饭一起去公司。”
“你这属于典型的提上裤子不认账阿。”尹鸩慵懒地躺在床上,面色不显,语调沉稳地讲着冷笑话。
“不好笑。”我懒得理他,径直往浴室走去。
莲蓬头哗哗啦啦的水声,盖过我的哭声。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难过,感觉心像是有一个无底洞,无论多少肌肤之亲,始终无法填补,异常地焦躁不安。
尹鸩的转变来得太快了。
那个口口声声说着直到我死都不会爱我一秒钟的男人,那个一直坚称自己孩子的母亲永远只能是纪心爱的男人,那个在沙发上看着《呼啸山庄》一边向我泄欲一边悲伤恸哭的男人。一会说想要试着爱上我,一会又说只是单纯想睡我。
我分辨不清哪句话才是他的真心。他可以前半夜还在我的怀里哭着说要带纪心爱离开,后半夜就说对我有感情、心疼我。
如果一直在他圈禁的地狱里,我真的不怕。我怕的是在地狱和天堂之间徘徊,没有归期,也没有死期。我怕的是,永远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我吹干头发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尹鸩已经在三楼的浴室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了,神清气爽地站在我面前,笑着抱怨:“真慢。”
他只是随便一笑,我就如沐春风。浴室里那些胡思乱想,全被吹进了心房深处,不染尘埃。
“去吃豆浆油条好不好?”我迅速穿上套裙,跑过去挽住尹鸩的胳膊,像挽住那个永远无法真正融入的世界。
尹鸩低头嗤笑:“早知道你品味这么差,我可以多养几个小老婆。”
“对阿,我就是品味差才喜欢你。”我晃着他的手臂,幻想着用如花笑靥,掩盖心里的疮痍。
尹鸩毫无察觉,一边跟我走下楼,一边语调淡然地揶揄我:“喜欢我是你有品味的最高体现。”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自恋?”我尽量自然地撇撇嘴巴。
尹鸩推开通往地下车库的大门,回头对我耸了耸肩:“我不是自恋,是诚实。”
“算了,别吃早餐了,我已经开始想吐了。”我甩开尹鸩的手,坐进车子里。
尹鸩坐到我身旁,看着我发动引擎:“那你去吐,我自己吃。”
“真没人性阿你。”我装成和纪心爱如出一辙的白痴模样。
我们就一路这么互相斗着嘴,像我和林陌斗嘴一样。但其实我们都明白,我们没法和对方真正自然的相处。我们之间,有太多太多的隔阂。
纪心爱,尹枭,林陌,是我们走进对方生命必经的千山万水,不能夷为平地,便只能隔岸对望,别无选择。所有的亲密,都是谎言,是假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