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倒霉,所有不想遇见的人,好像都会扎堆出现。看到尹枭在我家门口阴恻恻地笑,我简直对整个人生都要彻底绝望了。
但尹枭似乎丝毫察觉不出我对他有多厌恶,或者说,他不在乎。
他坐在石阶上咬着吸管喝牛奶,声音阴柔地说:“简瞳阿……门也不锁就走了,家里进来小偷可怎么办?”
我抱臂冷笑:“你不是比谁都清楚我去了哪么?”
“哦。对。”尹枭单手托腮,邪气地扯起左边嘴角,“警局一游……开心么?”
我开门见山:“少说废话。你来找我有什么目的?”
“惩治过夏烛安,该轮到你了,就这么简单。”
尹枭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渐渐敛去笑意,丢掉牛奶,猛地抬手扼住我的脖子,微眯双眸盯着我:“自从小爱告诉我,她希望你和尹鸩在一起之后,我从没再干预过你们。可你是怎么做的?居然和夏烛安那个贱人虐待小爱。”
“咳!咳!你怎么会知道?”我吃痛地脱口而出。
“我还知道更多。”尹枭手上的力度恨不得要掐断我的脖子,脸上却始终挂着淡淡的笑,缓缓向我凑近,“比如,夏烛安用自残的伤骗你们说是我打的。”
“不可能!”我理所当然地反驳,“你以为我第一天认识你么?你就是那种喜欢虐待人的变态!”
“呵,我的确是个变态,一开始也的确很想毁掉夏烛安……”尹枭轻蔑地一笑,扼住我的力度稍有减缓,眼神变得越发缥缈疏离。
“……但小爱不开心,还说什么希望我像尹鸩一样幸福。我本想娶了夏烛安息事宁人,没想到她莫名其妙失手弄死了季阡仇。”
“你那天去水太太的庄园是为了想娶夏烛安?”我难以置信地瞪着尹枭。
“只要小爱开心,我娶谁都无所谓。”
尹枭再次狠狠掐住我,仿佛我就是让他恨之入骨的夏烛安,但语气却始终轻飘飘的:“我把夏烛安暂时保释出来……以为她会学乖,对她在婚礼上闹的把戏……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她居然联合你……对小爱下手。”
我觉得这样的尹枭很可笑,忍不住对他说:“因为纪心爱是你最在乎的人,她只能这样报复你。你玷污了她,她恨你是理所应当的。你才是纪心爱被虐待的导火索。”
“玷污她?别逗了。那是我们的交易——她帮我在尹鸩面前指责你出卖她,我帮她让季阡仇娶她。”尹枭轻佻地拍着我的脸,嘴角浮起一抹扭曲的笑。
“如果不是小爱哭着给我打电话,让我跟夏烛安道歉,还不停说希望我能像尹鸩一样获得幸福,我才不会去水太太的庄园呢,也完全不想娶夏烛安。”
尹枭说到这,话锋陡然一转:“结果……那个贱人居然想杀我灭口,还好我躲得快。她要恨……也只能恨自己玩不起。”
听着尹枭慢条斯理地把夏烛安的所作所为抽丝剥茧,我突然觉得林陌之前骂我骂得真对。
我就是个傻X!居然会信了夏烛安!
“那……你现在想怎么惩罚我?如果是让我离开尹鸩,就不必了。”我自嘲地笑着,笑得撕心裂肺,故作轻描淡写地瞄着尹枭,“我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明天就会离婚,他和纪心爱很快就可以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
“一家三口?”尹枭难得一见地蹙起了眉头,语气急迫。
我越笑心里越苦,了无语气地咕哝:“纪心爱怀孕的事,你还不知道么?”
尹枭好像真急了,掐着我的脖子把我狠狠摁在门框上:“你再说一遍!这种事情不能开玩笑!”
我气若游丝地撑起笑意:“我没开玩笑……你赢了……终于让你的小爱获得幸福了……恭喜你阿。”
“你再胡说信不信我弄死你?”尹枭发了狠,精致邪气的五官扭曲成一团,紧紧扼住我的力道,恨不得把我镶进门框里。
“动手吧……反正我也活够了……”我艰难地呢喃着,听天由命地闭起了眼睛。
大家都有自己想守护的东西,连尹枭都在守护纪心爱的幸福,只有我总是不停做出错误的判断和决定,不断伤害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误解纪心爱,欺骗尹鸩,伤害林陌……
除了死亡,没什么能够洗清我的罪孽。
空气被扼住喉管的手掌阻断,窒息第一次给我带来了快感,我等待着尹枭结束我的生命,给我最后的审判和救赎,赦免我犯下的所有错误。
但我却等来了一记拳声,随后听到林陌嘶哑的怒吼:“尹枭!赶快给小爷松手!”
死死扼住咽喉的手掌抽离开来,我把眼睛虚弱地掀开一条小缝,看到林陌和尹枭扭打在一起,尘土飞扬,如同两只互相撕咬的野蛮小兽。
“别打了!”我脚步踉跄地冲过去,拉开处于劣势的林陌。
尹枭拿拳头擦擦破皮的嘴角,微微弯曲的眼角眉梢,挂满天真邪气的笑容,柔声细语地对我说:“简瞳阿,别以为你跟尹鸩离婚,我就会放过你。你最好祈祷小爱长命百岁,那样才能延缓你的死期。”
“滚!”林陌冲动地朝他挥着拳头威胁。
“还有你……”尹枭指尖轻蔑地一点林陌,“……如果,小爱为你再掉一滴眼泪,我就让你这辈子想哭都哭不出来。”
“爷特么说滚你听不见么?”林陌不安分地挣扎着又要扑过去,还好我及时拦住了他。
尹枭丢下一句:“你们记住我今天说的话,我绝对说到做到。”然后步履优雅懒散地消失在了夜幕尽头。
尹枭走后,暗夜并没有终结。
今夜绝对是我有生以来度过的最漫长的夜晚,仿佛太阳永远不会升起,黎明永远不会来临。
仿佛……永远等不到崭新的一天开始。
我还是不忍心再次赶走林陌,让他进了门,给他擦拭着脸上的瘀伤。
林陌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痛,梨涡浅现,露出清浅的笑,没心没肺地凑过来看我:“瞅你心疼这样!你就承认你喜欢小爷吧!又不丢脸!”
我扯出特别难看的笑容回应:“大姐喜欢你……就像养狗的人喜欢哈士奇。”
“那不还是喜欢么?”林陌撇撇嘴,想对我嗤之以鼻,却被嘴角的伤口痛得收拢了笑容。
我懒得跟他争辩,收起医药箱,起身往外撵他:“这月黑风高的!你就别在一个已婚少妇屋里待着了!人言可畏!”
“嘿!你有没有良心?”林陌挥着他缠满纱布的手,指了指额头上的擦伤,“小爷好歹也算英雄救美!你居然连口饭都舍不得赏!”
“尹鸩好久都不回家了,我自己懒得弄,家里只有杯面,怎么好意思给你林大少吃阿?你还是去吃你的龙虾鲍鱼吧!”我故意提起尹鸩,暗示林陌我们应该保持距离。
林陌也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傻,大咧咧地揽过我的肩膀:“天天山珍海味也腻!小爷想换个口味不行么?”
“行。那你自己下楼去吃吧,我不饿。”我扯开他搭在我肩膀的手,直接把他推了出去,重重关上房门。
隐约听见林陌隔着门嘟囔了一句:“没劲。”
我实在太过疲惫,坐在床上揉着太阳穴,整理千丝万缕的思绪。
我真的不怪夏烛安。俗话说得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是我自己被妒恨蒙蔽了双眼,才会听信谗言,跳进她布置好的陷阱,犯下不可原谅的错误。
我也真的不恨尹鸩。他放下了所有防备,竭尽全力地试着爱上我,我却一次又一次欺骗他、伤害他,没能走过相爱必经的考验,耗尽了爱的期限。
我最大的罪孽,还是把林陌拉进了我捏造的谎言。
“面来啦!尝尝小爷的手艺!”
房门突然被推开,林陌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杯面,笑意盈盈地走过来递给我。
“我不饿。”我冷声冷气地把杯面放在床头柜上,躺下去拿被子蒙住头,闷声说:“你吃完最好赶快回家。如果实在不想走,我也懒得撵你,你可以去你们家爱爱的房间睡,不要再来烦我。”
林陌坐在床沿哧溜哧溜吃着面条,含混不清地嚷嚷:“小爷可以跟你一起睡。”
“你疯了么?”我掀开被子坐起来,无奈地怒视着他,“我不是纪心爱,我没法独自在寂寞里忍受煎熬,守候心爱的人获得幸福,等待王子的迎接。那是我无法达到的境界。你现在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简直就是在勾引我。”
“那你上钩了么?”林陌含着面条,笑眯眯地看我。
我跟林陌说不清道理,干脆翻身下床,认命地说:“算了!你不走我走!”
林陌手疾眼快地抓住我的胳膊:“你别走。”
我无奈地甩开他:“我不走难道跟你同床共枕么?”
林陌振振有词:“小时候不是经常一起睡么?而且前天晚上也一起睡了阿!之前在我家你还主动让我跟你一起睡呢!”
“那不一样!那个时候我们还只是朋友!”我忍无可忍地再次发飙,“现在我不敢保证自己能够耐住寂寞!我不想犯更大的错!唯一能做的就是逃跑!你不要再逼我了!”
林陌委屈地垂下了头,把面放到我那碗糊掉的面旁边,悠悠地说:“凶什么?就只是睡觉而已,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