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和苏苑贞领着方雅等人一起来到发现手环和白骨的地方。
不到三年时间，尸体已经彻底腐败，除了衣物还完整之外，几乎分辨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
方雅看到尸体的那一刻就开始放声大哭。两名助手和艾文都陪着好一阵悲伤。
苏苑贞都跟着抹了两把眼泪。
只有高阳，全程冷眼旁观，像是抽离出现场一般。
“我们就地掩埋吧，放火的话，万一把树木点着了就乐子大了。”高阳淡淡道。
“好，多谢高老师。”方雅点头致意。
尸体本就埋得很浅，被高阳起出来之后，又被陈浩和刘庆之两名助手再次埋了回去。
走在路上，大家沉默无声，而高阳则远远落在众人后方视线可及的位置。
忽然，他蹲下身子，伸手在地上抹了一把凑到鼻端嗅了嗅，眼睛微微眯起。
一行人心情沉重得回到了大本营。
高阳张罗着起火烧水，就着压缩饼干就算是晚餐。
六个人讨论一下第二天的计划。
最后，在刘庆之和方雅的坚持下，六人小组第二天继续往密林中挺近，希望可以找到失踪的向导和福瑞迪。
大家都经历了生死，精神十分疲劳，在吃完压缩饼干后不久，就男女分开，分别睡下。
高阳和苏苑贞走到角落交流了一阵子，也进了帐篷。
高老师和陈浩刘庆之做了约定，一晚上分三班倒，点燃篝火负责示警。
首先是高阳守夜。
晚上七点半，内陆城市还在喧闹之中，但是百草架森林已经安宁静谧。
雨丝忽大忽小，时下时停，好在高阳做大本营的时候已经考虑到这种状况，做了防潮处理。
火，依旧燃着，只是在山风的吹拂中火苗总也不大。
这种天气，潮湿得草木想要引火很有难度，高阳只有拿出预备的固体酒精。
三个小时，平安无事。
高阳回到帐篷，叫醒了陈浩。
这位研究院揉着眼睛穿好防寒冲锋衣就走了出去。
高阳这一天手斧开路，绳索救人，在丛林里来来回回好几次，饶是他体力再强悍无伦也撑不住，倒头就睡。
……
夜半时分，高阳猛然睁开眼，出了一身冷汗。
在很浅的睡眠中，高阳竟然做了一个梦。
梦中，一只轮廓模糊的兽类追着他跑，到了最后，利爪朝他的面门袭来，高阳就醒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句话高阳信一半。在自己五感和精神力提升之后，他再也不敢小看自己的梦境。
四大精神能力之一的预知，高阳目前没有，但是梦境是潜意识的反应，高阳一直认为，这是在提示什么。
一身汗的感觉不太爽，看看身边，刘庆之睡得正熟，高阳悄悄起身掀开帐篷的帘子朝外看。
微弱的火堆旁，陈浩抱着膝盖看样子已经睡过去了。
高阳本来也没指望他能够撑够三个小时，科研人员体力怎么能跟他比？
看来……等等。
不对！
在寂静森林的夜晚，高阳的五感相当于又提升一截。
呼吸不对。
陈浩方向根本毫无声息。
高阳两步走到陈浩身边，伸手一拍他的肩膀。
依旧没有反应。
高阳视线下移，陈浩脚下一片黑色。
一股血腥气息扑鼻而来。
哪里是黑色？
根本就是殷红的血液。
高阳立刻蹲下身体检查陈浩的颈动脉，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脖颈应该是被某种锐器割开，喉咙处被撕扯出一一个恐怖的口子，肌肉外翻。
这种死状高阳可不陌生，已经殉职的两名工作人员都是如此死法。
高阳慢慢睁大眼睛，瞳孔也在同步慢慢放大，黑暗的森林在他的眼中渐渐清晰，光线渐渐增强。
黑夜中视物，已经是高阳的基础能力。
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他或它的脚底沾上了血迹，就逃不过高阳的眼睛。
果然有发现。
地面上每隔一段，就有淡淡的碾压痕迹，上面还沾着滴滴血液。
慢慢的，这一串痕迹练成了一个行进路线。
对方应该是从正对着大本营的方向而来，也就是说，那个“东西”走的是他们下午回来的路。
“呵呵！”高阳冷笑一声。
而下一刻，他皱起了眉头，再次把目光落在应该是脚印的痕迹上。
“痕迹和痕迹之间相隔大概八十到九十公分，嘶！”高阳倒吸一口凉气。
不管对方是人还是野兽，这个步幅都让人心惊。
在正常情况下，步幅应该与身高的比率大概是一比零点三七。
如果按照这个公式计算，那杀死陈浩的“东西”身高应该在两米到两米二之间。
这个高度，应该不是人……
这一刻，胆大包天的高阳也觉得后背一片冰凉。
他甚至想起了关于“百草架”中神秘野人的传说。
高阳走到女生帐篷门口轻轻叫了两声“小小苏”。
过了一分钟，苏苑贞探出头，眼睛在黑暗中忽闪忽闪。
高阳低声交代了陈浩死亡的事情，苏苑贞吓了一跳。
“而且，我怀疑……”高阳凑到苏苑贞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苏苑贞一脸的无法置信：“高老师，不会吧？”
“一切皆有可能！”高阳沉着脸道，“你回帐篷里，小心点儿，我往林子里面再走走。”
“高老师，不要啊！”苏苑贞双手乱摆，“靠你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不试试，怎么知道！”高阳转身拎起两把手斧，“我就往里走一点儿，你不用担心。”
说完，高阳顺着血迹钻进了密林中。
……
茂密的丛林，林间掠过冬日凛冽的风。
高阳视听两感全力提升，沿着地面上血迹方向行进。
血迹越来越稀疏，而且路线也极为诡异，似乎凶手进了林子之后开始折线行进。
高阳的手心出了一层细汗，手斧的柄儿似乎有点打滑。
他在地下世界不是没遇到过难缠的对手，可无论如何，他会知道对手是谁。
可这次不同。
他无法确定对手的“种类”。
再丰富的丛林经验也无法抵消未知带来的天然劣势。
冬季的“百草架”依然生机盎然，没有北方丛林的萧索。
高阳的耳边有虫鸣，有某种小兽从一处草丛跳到另一处草丛的声音。
高阳停下脚步，闭上眼睛，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双耳。
“咯吱咯吱……”
似乎是兔子在啃脆萝卜。
高阳的脑海中似乎加了一个网眼儿隔层，四周纷繁复杂的声音正在被一层层过滤，清洗。
忽然，一道呼吸声吸引了高阳的注意力。
呼吸若有若无，但是高阳却分辨出气流冲出喉咙的摩擦声。
高阳的肌肉瞬间紧张起来，他慢慢将双斧提到腰间。
在哪里？他或它……究竟在哪里？
“啪！”一声轻响，高阳的肩膀上落下一坨液体。
在高阳若有所觉，抬头观看的刹那，一道黑影霍然从树上跃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吼叫。
千钧一发之际，高阳强悍的肌肉力量骤然爆发，身体硬生生向后挫了将近一米。
黑影落地，几乎没有任何声响。
高阳心中惊骇。
而黑影的轮廓也在高阳眼中骤然清晰。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它浑身被深棕色的毛发覆盖，有手有脚，不过手脚的长度都远超普通人。
它驼着背，四肢奇长，前肢可以着地，像是大号的猿猴。
而让高阳格外注意的则是它的双脚。
双脚上盖着奇奇怪怪的东西，看上去像是几层破布。它的腰间也同样，似乎围着一圈破布。
它的眼睛，充满暴戾。高阳甚至能够看到它眼白上满布的血丝。
对方一击不中，没有再度冲上，而是距离高阳五米开外，不停绕着圈儿。
这看上去就像是兽王捕食前的观察试探。
下一刻，怪物风一般冲到高阳面前，扬起前肢朝高阳咽喉抓来。
这一幕……如此熟悉。
刚刚出现在梦里！
高阳双手一翻，两柄手斧搭成一个十字向外一封。
“嘭！”
沉闷的响声从林间爆开。
高阳蹬蹬蹬后退了数步才稳住身形，那怪物也不好过，身子向后挫了两三米。
双方再次回到对视的状态中。
忽然，怪物做了一个奇怪的动作，他伸出右手在自己的鼻梁上蹭了蹭。
高阳脑子里划过一道闪电，鬼使神差般问道：“你是谁？”
那怪物眼睛瞬间迷茫，竟然露出思索的神色。
高阳大为吃惊。
“你叫什么？”高老师没给它思考的时间，一连串问题如同连珠炮一样。
“你多大了？”
“家里几口人？”
“爸爸妈妈都做什么的？”
“家住哪里？”
“你的职业是什么？”
“有驾照么？”
……
如果有外人在这里，一定会以为高阳疯了，跟一个怪物竟然聊这种问题。
但是高阳此时此刻却一脸严肃，没有丝毫戏谑。他的视线和怪物的视线死死纠结在一起。
问题问完之后，高阳又从头开始，进行第二遍。
怪物忽然捂住耳朵，直起身体。
目测两米左右！
他像是喝醉一般，摇摇晃晃得朝前走了几步，然后甩甩头，朝高阳一瞥，低吼一声，转头钻进密林。
脚步声依然几近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