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说,若要春杏平安无恙,姚七娘需得在酉时之前到钟山去。
钟山在九华观以北,与九华观并不远,虽不知信中为何要将她引去那里,但姚七娘知道,自己要是不去,春杏若是因此出事该如何是好?
马车行回九华观,刚至巷口,便有人将姚七娘的马车拦下。
姚七娘下了马车,便见着一个灰袍男子站在马车前。姚七娘自是不识得他,但小道童说过,那信是一个灰袍男子送来的,莫不是便是眼前这位?
“你是何人?”姚七娘肃声道。
那灰袍男子微微抬起头,他相貌普通,年纪约莫三十出头,只是身上却带着一种肃杀的气场。
“我是何人并不重要,但我家主人想请女郎一见,想必女郎已经确认过,你那婢女春杏,确不在府中了。”那男子平缓出声,不容辩驳的语气。
“你们要对付我,直接找我便是,绑我那小婢女做什么?”姚七娘紧紧盯着他出声。
那灰袍男子面无表情,却从袖中抽出一支簪子来。
“女郎身边的人太多,我家主人请不到女郎,只好先请你那小婢女坐坐……这支簪子,女郎可认得?”
姚七娘冷笑出声:“自然认得。”那是她送春杏的簪子,看来春杏的确是在他们手上了。
“你们要如何才能将春杏送回来?”
“你那婢女能不能回来,便要看女郎的表现了。”一辆马车从他身后缓缓驶来,他伸手对姚七娘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道:“女郎,请。”
姚七娘知道眼下无法,只好跟着那人上了马车。若是想要她的命,何必如此麻烦?但若是不想要,先前为何又派刺客前来?
姚七娘带着疑惑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而行,姚七娘掀了帘子,对那男子出声道:“你要带我去哪?”
那男子坐在车夫身侧,听姚七娘出声询问,便回道:“等到了女郎便知道了。”
姚七娘心中忐忑不安,也不知是什么人竟要这般请她来,虽然宁家的人可能性大点,但是先前要取她性命,如今却又采取这般温和手段是做什么?
一路上姚七娘的心情极为不安,半刻钟后,马车停了下来。
“女郎,可以下马车了。”那男子的声音从马车外飘来。
姚七娘咽了咽口水,深呼一口气,掀开了车帘下了马车。入眼便是一处依山傍水的好景致,一座画舫立于河畔,姚七娘警惕的扫视周围一圈,跟在了那灰袍男子身后。
这里,应当便是信中指的钟山。
近在咫尺的画舫中,一双素手掀开纱幔,露出一张国色天香的面容来,见了眼前的人,姚七娘却不由得心中好笑,分明前些时日才在殿上磕破了额头,如今却看不出一点受伤的痕迹来。
这宁氏阿蓉倒是厉害。
“等你许久了,姚氏七娘。”那宁蓉缓缓出声,眼中蕴藏了几分恨意。
这也难过,毕竟姚七娘令她在太后跟前失了那般面子,有恨意也是难免的。姚七娘却假意没有看到,漫不经心出声道:“我倒是不知道我姚七娘什么时候竟要劳烦宁氏阿蓉这般兴师动众,甚至不惜劫了我那婢子,也要请我过来。”
宁蓉冷笑一声,回道:“早知道你姚七娘有一副好嘴皮子,我说不过你,也懒得同你争辩。不过今日请你来的,可不是我。”
她瞥了一眼姚七娘,便朝身后的婢女吩咐道:“带她走。”
宁蓉一吩咐,那两个婢女便上前作势要抓住姚七娘,姚七娘身子微微闭闪,出声道:“我自己有腿。”
说着便追上宁蓉询问道:“春杏在哪里?”
宁蓉白了她一眼道:“你有心思担心你那婢女的处境,倒不如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吧。”
二人走了一小段路,便到了画舫前头。诸多侍卫站在两旁,姚七娘的视线看过去,便看到一男子负手而立的背影。
他穿着一身玄青的衣袍,猎猎清风拂面而来,吹起他的发。听到脚步声,他便转过身来,一张瘦削俊美的脸便出现在了姚七娘的视线中,二十出头的年岁,他生得与宁文昭有几分相似,只是眉眼愈发成熟稳重些,一双眼沉寂若潭,幽深得令人看不出他眼中半分情绪。
“阿兄,人带来了。”宁蓉走上前去唤道,语气中充满了对他的敬重。
他是宁文昭的嫡兄,宁文卿。
“姚氏七娘?”宁文卿微微歪了脑袋,看向姚七娘出声道。
姚七娘抬眼看他,没有半分畏惧,直接出声道:“便是你抓了春杏?”
“是我。”宁文卿大方承认。
“你要做什么,冲着我来便是,放了春杏。”她虽不知道眼前这人抓她来做什么,但是宁家大概是不会放过她了,但春杏同此事无关,她希望这些人能放过春杏。
“可以。”宁文卿却随即便答应了。
“我要见春杏。”姚七娘提出要求,宁文卿微微挑了挑眉,对下属吩咐道:“去将那婢女带来。”
很快,春杏便被宁文卿的属下带上前来,被带上来的春杏虽是一脸战战兢兢的模样,但衣衫完好,身上也未曾有什么伤痕,想来是没有被苛待过。
“女郎!”看见姚七娘的春杏立刻喊出声来,脸上神情又悲又喜。
看到这样的春杏,姚七娘松了口气,正欲上前,却被宁文卿拦下。
“女郎留步。”宁文卿低沉出声。
“你做什么?”姚七娘看着宁文卿拦住自己的手臂,恨不得立刻将它卸下来。
“她可以走,你不能。”宁文卿答。
“你放了春杏,我自然会留在这里。”姚七娘退开几步,看向宁文卿出声。
宁文卿亦是收回了手,回道:“希望女郎说话算话。”说着,便吩咐属下放了春杏。春杏被松了开,想朝姚七娘这边跑来,姚七娘却对她喊道:“春杏,你离开这里。”
“可女郎你……”春杏自是不会丢下姚七娘。
“你们倒是主仆情深。”宁文卿低笑出声,随后竟伸手捏住了姚七娘的下颌,姚七娘的个头比她矮上许多,这一捏,便成了他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抬头仰视他。
“长得同姑姑有几分相似,性格却完全不同,不像我们宁家人……”他声音极低,低得近乎喃喃自语,姚七娘却因为与他挨得极近,所以听得清楚。
“将那婢女送走。”宁文卿出声吩咐道,属下接了命令,立刻将春杏拽走。春杏虽是不愿,但哪里敌得过宁文卿属下的力气,被强行拖拽走。
姚七娘伸手去掰开宁文卿捏她下颌的手,宁文卿嗤笑一声,松开了姚七娘的下颌。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姚七娘揉了揉被他捏的发疼的下巴,咬牙出声道。
因为宁文昭,她对宁家原是有几分好感,如今却被那宁蓉和眼前这个宁家的男人破坏的干净。
“我要做什么?”宁文卿微微斜了唇角,整个人看上去风流又不羁,“只是想问你一些问题?”
“你要问什么?”姚七娘直言道,既然不是要取她性命,有什么话,快些说清楚便是。
“你与程九疑是什么关系?”宁文卿出声,语气骤然冷了几分,“前几日,宁家出动了三个死士去杀你,却一个都没有回来。程九疑与你是什么关系,为何会出手相助?”
三个死士?那晚萧先生只杀死了一个人,另外两个,是九疑道长解决的?
那她先前岂不是误会他了?虽是心中愧疚,但眼下却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姚七娘如实回答:“我与九疑道长素昧平生,许是他看在我夫主的面上,才出手相助的。”
宁文卿却轻蔑一笑道:“程九疑那厮可没有这般好心,他那般小人,事事以利为先,又岂会因为同柳十一的那点交情出手来救你这个小小妾室……只怕是,你身上有什么可以谋取的利益……”
说着,宁文卿又俯下身子来,靠近姚七娘,姚七娘被他步步紧逼,往后退去,直到脊背撞上墙柱才再无退路,她只好抬头与宁文卿对上视线。
“姑姑的女儿吗……”宁文卿低下头来,呼吸扑在姚七娘的脸上,姚七娘皱眉,想伸手推开他,他却一下子用手掌锁住了姚七娘的手腕,低低出声道:“姑姑可将‘钥匙’留给你了?”
“钥匙?什么钥匙?”姚七娘完全不知道宁文卿在说些什么。
宁文卿微眯了眼,松开了姚七娘的手,口中轻道:“看来姑姑没将此事告诉你……”
在宁文卿松手后,姚七娘立刻便我往旁边挪了挪步子,出声道:“你想问的便是这些?我都如实说了,你可以放我走了吗?”
“放你走……”宁文卿眸色一冷,接下来的话还未出口,便有下属匆匆跑上前来,对他道:“文昭郎君来了。”
宁文卿轻笑一声,伸手摸了一把姚七娘的脸,戏谑道:“你倒是厉害,连我弟弟都特意为你来了。”
姚七娘一怔,宁文昭怎么来了?
“阿兄,这是族中的意思么?”少年人的声音响起,姚七娘侧脸看去,便看到宁文昭着一身月华长袍,正执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