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日子么?
萧玉谣怔忪后,忽而轻扯出一丝淡笑,道:“秋衣,我一向觉得不论是慕容瑾华还是寒风,或是你,似乎都有不少事瞒着我。我觉得既然已经开了头,你又忍不住,我这人耐心极差猜不了话外音,你不妨直说。”
萧玉谣不傻,他们当中似乎有什么事,想让她知道,但又不想让她知道。模糊的挣扎和的犹豫,寒风和秋衣一向表现得尤为明显。
秋衣眉眼低垂,随后轻笑道:“玉侧妃真是直接。”
“奴婢深知此话由奴婢来说实在不应当,但如今殿下已然将许多事告知玉侧妃,奴婢觉得玉侧妃事关殿下不求关心也当清楚一二才是。如今玉侧妃只知殿下强留娘娘心不忿,可你知道殿下为何进宫?又去往何处吗?”秋衣目光灼灼。
萧玉谣皱眉:“太子进宫能去哪里?”要么问安陪侍,要么面圣务工。
秋衣默然道:“殿下去的是长缨门。”
“那不是冷宫吗?”萧玉谣吃惊,她上次进宫就有人特地古怪非常的提醒过她不要踏足,那是宫里极阴极煞之地。
“他好好的去冷宫做什么?”既然对沈若月都保密,那应该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可是为什么?
秋衣笑容凄凉:“玉侧妃可知,冷宫里从前有位娘娘?唤作婉妃。”
萧玉谣猛地一震,脑中像是突然被凌厉的刀刃一次而过,蓦然痛起来,像极了在紧绷的裂帛中抽丝,一碰就断裂。
婉妃婉妃,她果然在冷宫见过那位娘娘!
说起来可能大多数人不信,在她零零散散地记忆里,总觉得卡在冷宫里那女子戚戚然的面容时,开始痛苦的扭曲。
她想不明白。
为什么?
“秋衣,我见过那位娘娘。”萧玉谣抿唇,抬起黑亮的眼:“你想告诉我什么?”
秋衣一愣,低垂的眼蕴着恨意的眸光:“婉妃便是太子殿下的生母!太子系罪妃所出,并非皇后亲生。”
萧玉谣被这话惊得不轻,慕容瑾华竟是罪妃所生吗?可世人皆知,慕容瑾华生来就册立为储君,如此不堪身份,皇室怎么可能答应!
一下脑子十分混乱,萧玉谣抓了字眼急问:“那如今婉妃呢?”
秋衣的笑容有些冷:“凭娘娘所见,太子自出生便由皇后抚养,聪慧出众又深得皇上垂怜册立太子。不幸,太子七岁那年婉妃谋害皇嗣被赐罪而死。”
已经去世了,慕容瑾华的母妃十八年前就被赐死了。
萧玉谣觉得自己舌头有些发涩,道:“这么说来,慕容瑾华今日去冷宫是婉妃娘娘的忌日?”
“是,但也不全然是。”秋衣声音依旧是沉的,嘴边掀起的笑容温和却冰冷:“玉侧妃知道殿下中毒已久,可娘娘知道源起何处吗?”
“源起何处?”
“婉妃亲自给殿下下的毒。”秋衣说话时,也是冰冷的:“殿下险些命丧长缨门,险险救回来底子已然全毁了。”
“不可能!”萧玉谣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话竟脱口而出:“婉妃不可能戕害慕容瑾华!”
不可能!可为何自己这么想?若问理由,她自己都说不清。
只是心里有道低低的声音,在抗拒着让她相信这等话。
“玉侧妃可能不知道,婉妃临死前下了盅,每年忌日月圆之夜,殿下便会毒发痛不欲生,否则殿下如何能这般做到十年如一日?”秋衣话里的恨意渐浓:“然不论如何,殿下却始终都不能为外人所知。”
萧玉谣一脸难以置信,喃喃道:“慕容瑾华是她亲儿子啊……她为何要如此折磨他?”
向来只知道慕容瑾华阴邪冰冷,却不曾想因他自小背负欺瞒、伤害、诅咒……
萧玉谣觉得心口那里有点麻麻的疼,莫名的又有些恼怒,慕容瑾华知道,他知道!可他知道怎么还去破地方?每年去揭一层伤疤吗?
…当真是…蠢货!
“你今日怎么全都告诉我了?可要是抖出来,全都是死罪,慕容瑾华他知道吗?”萧玉谣低声道,突然抬头看秋衣。
萧玉谣明白秋衣是为主子叫屈,想要她体谅慕容瑾华半分的处境,这当真誓死忠于慕容瑾华。可秋衣这么个玲珑剔透的人,跟她说这些话,是要她做什么?
秋衣闻言,重重的跪了下来:“奴婢恳求玉侧妃在此事上为殿下想三分,既然殿下已然对玉侧妃放心,而碧幽舌兰乃殿下痊愈最后的希望,玉侧妃请尽力。”
“你对慕容瑾华倒是忠心耿耿。”
秋衣只是低下头,沉声道:“奴婢的命是殿下给的。”
萧玉谣什么都没说,将秋衣拉了起来,淡淡说道:“不用你说,我当然会尽力,哪怕我与慕容瑾华性情不合,但好歹自幼相识一场,总不能看着他死。”
秋衣动了动唇角还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奴婢谢过玉侧妃。”
秋衣退了出去后,萧玉谣将桌子上的碧幽舌兰挪过来,叶子失了生气,原本这叶子该是饱满翠绿的,根茎微微发蓝,哪里都预兆着难将养的意思。
望着幽蓝幽蓝的花骨朵儿,萧玉谣有些发怔。她从来都知道这草对慕容瑾华来说相当重要,哪怕从开始抗拒,心头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抑郁。
其实诨如慕容瑾华,他也是不容易的。
第二日,自沈若月那晚交代了翠茵去查了之后,立刻就有人通报消息了。
“娘娘,承明阁上下口风十分紧,高公公派人也查不到什么。不过奴婢捎了两片金叶子给后院的瘸腿的长工好不容易才买了个松口的,说是殿下卧病不起,可奇怪的萧玉谣这两日都照看花草,并没有什么动静。”翠茵无奈道。
花草?沈若月皱眉,自言道:“仅仅如此么?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是她多疑,一直以来她都有这种感觉,越是见到萧玉谣,越是明显。
“你觉得殿下与萧玉谣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沈若月恍然出口,像是不经意间说出了心里话。
翠茵眼睛微睁,有神秘道:“娘娘,是要奴婢让人再去探消息吗?奴婢也觉得,萧玉谣必然藏着什么秘密。”
沈若月眸光微微垂下,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摆了摆手,揉着眉心说道:“不必了,高公公那边你也不要走得太近,殿下不喜欢多事的人。这两日我头痛得厉害,你去煎一副药吧。”
“是,娘娘。”
萧玉谣今天的神情依旧阴郁,换土用料什么偏方法都试过,那盆娇气的舌兰就是蔫巴巴的好不起来,不免有些心焦。
“娘娘不必着急,还有时间,等火焰山的土回来就好办了。”秋衣轻声劝道,给她倒了一杯茶。
萧玉谣冷哼:“我怕这病恹恹的破草撑不住。”火焰山的土炽烈非常,这半死不活的草哪里受得住?
慕容瑾华回来看到这没起色的光景,说不定脸色能沉到结冰呢。
会失望吧?毕竟那么重要……萧玉谣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太子什么时候回来?”她突然问。
秋衣回答:“殿下今日便能到。”
那么快?萧玉谣脸色更加阴沉,秋衣出去后,她晃悠悠的摸出了一把匕首,看了许久。
慕容瑾华回到东宫时,已经快到傍晚,不知是路途劳累的缘故还是别的,俊逸的面容上染着散散的苍白,却丝毫不影响他高贵冷峻的仪容。
他下车的第一句,就问:“玉侧妃可还在承明阁?”
“是,殿下,玉侧妃这两日在后院寸步不离。”
慕容瑾华淡淡应了声,面上没有什么情绪,只是此刻眼中阴寒比之前少了两分。
彼时,承明阁。
萧玉谣失了力的手有点发麻,不慎打翻了两个茶杯,摔碎了。
真他娘的觉得自己疯了!
这么暗骂着她还是握紧了手,任由血珠从蜿蜒的血痕中滴落,极快的融入幽蓝色的根茎里,周围的沙土染得殷红而惊心。
“真便宜慕容瑾华你这混蛋了!”萧玉谣咬牙道,额上冒出细汗。
要不怎么说这碧幽舌兰是邪物呢?血为食,舔舐极为凶狠,长根吸了血蔫坏的叶子渐渐丰满起来,姿态夺目而阴邪。
她不知道自己放了多少血,最后她收住血,快速的将布条往伤口捆了一圈,眼前一黑。
说起来羞愧丢人,这邪方她是从她老爹一次受重伤,听军医无意间神神叨叨说起的,无计可施她本想豁出去试试,没成想竟然凑效了!
没过多久萧玉谣就听到了外面有动静,心想着慕容瑾华这时候也该回来了吧?
不知是不是因为失血多了,她抱着那盆花的手有些抖。
这碧幽舌兰这比原来好上太多了,简直判若两物!光是想到慕容瑾华兴许会诧异的神情,萧玉谣便隐约有点自豪。
但更不可思议的是,她都感觉得到,心间正滋滋的升起一丝小小的雀跃。
哼,慕容瑾华你可千万别小看了她萧玉谣!这么想着,萧玉谣没压住嘴边的笑意就出去了。
然而却是含音战战兢兢的上前,萧玉谣心情大好,隐隐的搜寻慕容瑾华的身影:“太子殿下呢?”
“殿下……”含音咬了咬唇,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太子殿下回来时,听闻沈侧妃病倒便去了流芳殿了,怕是……怕是今夜回不来承明阁陪玉侧妃了。”
萧玉谣脸上的笑意硬生生的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