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你嫁入东宫那日起,就该明白充其量当了颗棋子。”他对着她,冷冷说道:“要么按着棋局算计走,要么自断后路。你是真还不懂,还是装傻?”
萧玉谣目光凶狠,凉薄一笑:“我当然不懂你那套阴险诡谲之术,既然你跟我说得明白,那就少废话!现在就把解药给我!”
既然她拼死救他全当了算计利用,那么她还有什么旧情可念?她有把柄在他手上,她也有他的弱点在手,但非要硬碰硬,谁怕谁!
“没有解药。”他面无表情,随后冰冷又讽刺地笑起,对她说:“要是有解药,你以为本宫这么长久以来乐意甘受其累?”
萧玉谣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这毒要是没有解药,那么她毒清之前岂不是都要受他摆布了?
“解药是没有,但你尽管把心收回肚子里去,这毒暂时不会要了你的命。”慕容瑾华不再看她,手指摩挲着长箫,不知道此刻在想着什么。
萧玉谣闻言冷冷一哼:“说得真轻巧,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背后再捅我一刀?”慕容瑾华这人绝对够阴险,光凭这次教训,她绝不能轻信他任何一句话。
“不信?”慕容瑾华语气颇有些玩味:“萧玉谣,你认为你还有别的路可选?”
萧玉谣怒极,若是眼神能致命,他早就被千刀万剐了!偏偏他说的一丁点都没错。
慕容瑾华知道她直白坦荡的杀意,也不甚在意,拿起手边的云罗布拭擦了碧玉萧,只是淡淡道:“你不用要死寻活,老实点,本宫会让你活下去。”
不然她还能怎么样?心中怎么怒不可揭,凭现在萧玉谣孱弱不堪的身体,也不可能真的抡起拳头跟他打一架泄气。
只是气,太气人。
他欺人太甚。
兴许是生着闷气,扯着胸口发疼,萧玉谣脸色有些煞白得靠在石椅上,闭上了眼。
晚风习习而来,卷起一地的懒意。
两人霎时安静下来,慕容瑾华面色淡然吹着箫,空灵清凛的箫声钻入耳朵里,行云流水般的音调干净又纯粹,倒是颇能让人平静下来。
她闭目聆听,虽然郁结着火气,但将这桩倒霉事在心底冷静地滤过了一遍,其实她也并非不能接受的,慕容瑾华既然要和她死耗,那她就奉陪到底,来日方长,看谁熬得过谁?
喧嚣的怒气,终究是消散了不少。
“你吹的这是什么曲?”萧玉谣缓缓的睁开眼,听着稍稍陌生而动人的曲子,她突然皱眉道:“不是大晋的曲子。”
曲风倒有些像颐白族零散部落的小调,想到这里她又觉得自找没趣,哪怕他这混蛋就有这样风雅的嗜好,她也懒得欣赏。
箫声戛然而止。
“本宫从来不知你还会听曲辨调?”他的声音有点沉,有点像落叶磨砺过沙子。
萧玉谣抱紧了自己的衣服取暖,缩在角落里白了他一眼:“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不想跟他说话。
“本宫不知道的事确实是多了去了。”他面色冷冷,便将手里的玉箫扔了过去,又听见他说:“比如萧二少将军也会吹箫。”
萧玉谣本能反应将玉箫险险接住,那句萧二少将军将她劈愣了。
她吃惊:“你……”他怎么会知道她那时专门坑蒙拐骗的别称?
慕容瑾华嘴角噙着一丝不冷不热的笑,似乎在告诉她:本太子掌控着你的黑料一样多了去了。
“我不会!”萧玉谣冷邦邦回道,顺手将箫扔了回去给他。
彼时,太子殿下皮笑肉不笑说:“萧二少将军谦虚了,小试《菱月调》一曲可当值十两银子外加本宫书桌上一碟花生米呢。萧玉谣,你会,别装蒜!”那么多的事,偏偏那个可恶骗子就记不得。
萧玉谣一顿,随即怒目相视:“会又怎么样?你非要揭我的短吗?”
这下换慕容瑾华讶然了,紧绷的声音带着微不可见的压抑:“你记得?”
“堂堂太子殿下为了这点小钱追着我跑了半个皇宫,我好不容易钻进狗洞逃出生天了,谁想你这变态竟差点把我的裤子给扒了,你要我怎么忘?”萧玉谣说起来的时候,气得嘴角都有点抖。
就光凭这点糗事,让她很长一段时间在小跟班前抬不起头,落下极其严重的心理阴影。
她也不知道慕容瑾华突然间发什么疯?
往常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分明是泰山崩于前绝不皱一下眉头那样的闷石头,那天竟然为了个小钱袋差点削了她的脑袋!
“从以前我就纳闷了,我是不是小时候就哪里得罪了你?以至于你惦记着,到现在你都非要针对我?”听起来是有点可怜,但这个疑虑,萧玉谣憋了十来年。
她是真的很想知道啊。
慕容瑾华,我真的是哪里得罪你了啊?
非要娶我道是迫于君威可不提,可娶了我为何还不停的使绊子,使绊子也可勉强不说,但你这回直接给我下毒,你大爷的还敢说跟我没仇?
慕容瑾华眸光一黯,流转在眼中不知是冷讽还是失望,稍纵即逝。
“你委屈什么?最后还不是本宫亲自送了你回去。”他面无表情道:“裤子还是本宫替你穿回去的。”
萧玉谣的脸色僵成猪肝色,愤怒的小手指着他直发抖:“你你你竟然还敢提?”
“钱我都还你了,我本可逃走的,要不是你死活将我拉出来滚进水塘,我哪用回家生生挨了一顿皮鞭?”每每想起这事,她的心肝都气得发抖,自那次重伤她愤恨的在床上趴了半个多月!
慕容瑾华一愣,回忆起随即漠然道:“你不就卡在那里半天出不来了吗?”
萧玉谣:……
对,好像她鬼哭狼嗷地喊爹救命,奈何屁股卡就在狗洞中间进不去,也出不来。
耻辱,当真耻辱。
“你少尽挑让我难堪的话刺激我,反正我与你梁子自小就结下了,我不痛快,今后你也休想安宁!”萧玉谣临走前,凶狠狠的瞪他警告道。
慕容瑾华依旧是冰山不化的模样,冷肃着脸不带一丝情绪。
只是只有他清楚,眼角总是不经意间瞥到她房中微澜的烛光,还有摇摇晃晃的人影时,思绪有片刻停滞。
他心底有道声音隐晦的对他说。
要不算了吧?其实这样也很好。
坐在凛凛的夜风中,慕容瑾华垂眼抚着玉箫,久久未动。
经过了两日的静养,萧玉谣的身子已经完全好了,先前痛得那么凄苦,一旦好了起来却是不见一丝伤痛后的痕迹。
难怪很多时候慕容瑾华看上去根本就不像个重病重毒之人。
伤好了之后萧玉谣就搬回了明台阁,太子殿下亲自送回,颇有不舍之意,奴才们于是议论玉侧妃得宠的势头很是迅猛。
风言风语说的是什么萧玉谣当然是知道,她最恨慕容瑾华拿她做戏暗地里藏着什么诡计,所以回到明台阁她也没对他客气,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太子殿下扔在大门前,面无表情的关上门。
现在她只恨不能跟慕容瑾华这样阴险狡诈的小人,立刻脱离干系。
众人对此诡异之状纷纷猜忌不已,而太子殿下却佯似满目宠爱对玉侧妃无礼之举不甚在意,挑眉道:“爱妃自当养好身子,本宫今晚来看你。”
声音不大也不小,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得见,包括门后脸色有点僵硬发红的萧玉谣。
她暗骂了一句有病,冷着脸就走了。
“娘娘不让殿下进来坐坐?”林嬷嬷小声道,眼看主子脸色极差也没细说道理。
萧玉谣没好气哼了一声:“坐什么坐?不是说晚上来吗。”
林嬷嬷笑盈盈道:“娘娘说的是。”
萧玉谣自从承明阁回来后,脸色就没好过,诚然对主子古怪又容易暴躁的性子,絮雪一贯是视而不见的。
絮雪笑眯眯地端着药进来,嘿嘿笑道:“娘娘干得真漂亮!看殿下如今多宠娘娘,特地吩咐奴婢每日掐准时辰煎药,尽是给娘娘补身子的,嘿嘿……”
萧玉谣瞪了一眼,接过了药:“别被他骗了,他是做贼心虚!”
“谁不知道娘娘这小半月连夜侍寝?唉哟~娘娘害羞的方式别致得真不老实。”絮雪不停的挤眉弄眼,好不风骚。
年轻不经事啊。萧玉谣心中悲愤不已,一个个没眼识的,太子笑着说两句好话就当真宠着她了?你们是没见到他怎么阴她的!
她一边想着以后怎么算账,一边恨恨地灌了一口药。
药汁苦涩无比,萧玉谣喝完舌尖发苦差点扔了药碗,好苦,心中暗暗惊道这种东西他是怎么一日一日的喝大的?
霎时间,脑海中那夜他猩红暴戾的双眼一闪而过。
得知今夜太子殿下要来的,絮雪带着几个小姑娘将明台阁收拾得很妥帖,论最不上心的,当属漫不经心的主子。
萧玉谣被强拖硬拉的精心打扮了一番,回来后她脸上的气色一向不怎么好,看奴才们个个都关切得不得了,让她做什么就随他们去了。
可当知道他们个个精神抖擞的理由,竟是都当她是在承明阁‘侍奉’得太热情卖力身子虚亏了,气得萧玉谣脸色更加难看了。
心情抑郁不快,她倒了一杯酒仰头就喝。
不知道什么时候慕容瑾华站到身后,伸手抓住了她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