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木了一瞬,还真没想到殿下就这么问了。
“属下觉得……殿下看起来更亲厚一些。”说完寒风后背就颤了一下,这话听起来怎么些许难以名状的恶心?
然而这话确实是不好接,他总不能实话说,和从前比,殿下你看起来,像个人了。这不找死么!
慕容瑾华视线漠然一掠而过,寒风觉得头顶发凉。
他又继续淡定的将话圆了回来:“属下只是想说,玉侧妃和殿下旧时相识,故人相处,字里行间的影响自然是有的。”
“旧时相识?”慕容瑾华重复了这一句,掀起讽刺的笑。
你不知,我不识,哪里来的旧相识?
寒风见慕容瑾华清冷的眉间染了些落寞,怔了怔,便大着胆子将心中藏了很久的话说了出口:“殿下既然放不下,何不直接与玉侧妃说清楚呢?”
一片死寂。
慕容瑾华清俊的面容上恢复了冷疏,还有周身而发的幽寒,语气藏着绝狠的威胁道:“寒风,你最近话多了。”
寒风惊得立刻低下头。
慕容瑾华收回冰冷的目光,转了话锋:“说正事,上次让你去办的事怎么样了?”
主子不想细究的事,寒风也不敢再多嘴提,只好说了正事。
“一切正如殿下所料,有人刻意安排那些人混进太子府在大婚夜下毒,其中一人属下已经控制,时机成熟即可收网提审。”寒风沉声说着。
继而他又道:“另外还有一事,太后寿辰将近,皇上有意借此机会,让诸位皇子乃至边塞的异姓王回朝贺寿。”
兴许是提起了兴致,慕容瑾华眉梢微挑:“你说皇上是不是打算趁机给谕王安排亲事?”
寒风没接话,他知道殿下心中此时已经有了答案。
“祖母大寿之时,怕是很热闹。”慕容瑾华不冷不热自言道,随后幽幽的对寒风说:“这次寿宴,本宫要带上玉侧妃,你去安排一下。”
寒风有点意外:“可是皇后特地请了沈侧妃……”
慕容瑾华眼角犀利的目光冷冷一扫。
寒风只好仔细斟酌道:“皇后向来与沈家走得近,此次特邀沈尚书赴宴前来想必也是皇上的意思,朝廷上削兵权之事又再重提,玉侧妃若彼时出事,怕是不妙。”
慕容瑾华冷眼如霜,带着凌厉的狠劲,声音沉冷:“本宫在,她就不会出事。”
“是!”
“到时候若有意外情况,你只管保护她周全便是。此事经由本宫自有判断,你下去吧。”
寒风退了下去,慕容瑾华久久的凝视着门外,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手边的茶已经全凉了。
入夜,萧玉谣担心光明正大的进去又会引来什么流言蜚语,所以来的时候是翻墙进来的。
慕容瑾华正坐在窗下的椅上看书,如刻的眉眼深邃而专注,身上墨色的锦缎衣裳显得他愈加的内敛清华。
见到不自在杵在门口的萧玉谣,他放下了书卷,淡淡扫了她一眼:“站在门口看就能治好本宫了?进来。”
萧玉谣嘴里低低嘟哝了两句,不情不愿的给他换药了,慕容瑾华很配合。可能是吩咐过了,这房里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其他人在。
萧玉谣掀开结痂的伤口,动作利落却绝不温柔。见到药渣渗进血肉里有点狰狞,她才皱了皱眉,不禁抬头问他:“你不痛吗?”
这伤口很深敷药相当的痛,他始终面不改色,哼一声都不曾。
他皮笑肉不笑:“喊痛就能好了?”
“不能。”萧玉谣想了想,认真道:“但我可以轻点,也可以替你揉揉。”
太子殿下哦了一声。
她一碰,某太子即刻放声道:“痛!本宫痛死了!”
萧玉谣:……
慕容瑾华你的脸呢?
两人不针锋相对的时候,气氛总是格外的好。
萧玉谣时有余光睨着他绝俊的脸,如玉般的皮相从她这个角度看,连那双冷幽幽的黑眸格外的撩人。
她纳闷的捂了捂律动格外清晰的心口,奇怪了?
萧玉谣觉得最近自己都有些奇怪,麻溜收拾好东西就要走,结果慕容瑾华没让。
“来都来了,还担心本宫菜里下毒害你不成?”
她冷哼一声,但还是留了下来,主要是因为她没吃饭。
满桌子的菜冒着热气,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萧玉谣眼睛一亮,巧了,全都是她喜欢的菜。她坐下来就喜滋滋的吃起来,顿了许久,慕容瑾华才动了碗筷。
她喜欢笋丝炒肉,筷子才夹起来,就被他剔掉了。
她愕然,他只是淡淡道:“笋性寒,你不能吃。”
她默了一瞬,又觉得莫名,道:“这有什么打紧的?我又不是娇气忌口的小姑娘,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她心痒难耐伸筷子,被剔掉了;再伸,又被他剔掉了!
他面无表情,冷声道:“来人!将这盘菜倒了。”
萧玉谣怒了:“慕容瑾华,你什么意思!”
“在萧府没人跟你说你不能碰性寒的东西吗?想哪天痛死你就吃!”慕容瑾华冷睨着她,毫不留情道。
这下萧玉谣倒真的是懵了,呐呐问:“你怎么知道我脾胃不好?”
霎时间,她又想起来当时进宫的时候,秋衣也说过这样的话。心中一惊,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慕容瑾华没有搭腔,不冷不淡的扫了她一眼,继续姿态优雅的用膳。
萧玉谣也坐了下来,眼神直勾勾的看他。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他好以假寐地掀起眼皮,对上视线。
萧玉谣撑着筷子,眼里带着探究,自顾自说道:“慕容瑾华,我发现你知道很多我的事情,虽然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我还是好奇,譬如我身体哪不痛快这样琐碎的事,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这话她早就想问了,他这样的人,怎么有心思放在她身上?
“想知道?”他挑眉。
萧玉谣点头如捣蒜,他勾了手就温顺地凑了过去,没成想被他塞了一嘴肥得流油的红烧肉!
“你!”你耍我!
萧玉谣恼了,啪地放下筷子,挽起袖子就干!
“有本事你别躲!”
……
“你你你竟然把吃剩下的塞到我嘴里?”颤抖的声音徒然拔高。
站在门外的婢女时不时听见屋内的动静,各自不禁抿唇而笑,又不敢笑出声。
而此时在门外的沈若月怔怔望着屋内雀跃的身影,眸底一黯,美丽的面容浮上了浓郁的哀怨,隐在冷风中。
翠茵小心翼翼道:“娘娘,奴婢去通报一声?”
“不必了。”沈若月转过身,声音微冷:“姐姐在伺候殿下,我们不要坏了规矩,回去吧。”
翠茵隐约察觉到主子语气里的寒意,不敢再说话,安静的跟在后面,回到了流芳殿。
啪的一声,地上杯盏瓷碗全都应声而碎!
翠茵吓了一跳:“娘娘?”
沈若月容颜染着令人心碎的凄楚,突然无助抬眼问:“翠茵,你说殿下是不是喜欢萧玉谣?是不是待她格外不一样?”
翠茵跪在地上收拾碎片,惊诧问:“当然不是,殿下中意的是娘娘啊,娘娘何出此言?”她家娘娘向来冷静清醒,怎么突然说起这样的话来。
“看重我?连你也这么觉得么?”沈若月自嘲笑了一声:“殿下待我是极好,可殿下什么都不与我说,而萧玉谣什么都知道。”
殿下受了伤一直都是萧玉谣在照料,要不是她那晚巧合撞见翻墙而出的萧玉谣,她的人私下说萧玉谣在秘密熬药疗伤进出承明阁的事,她还不相信的。
殿下为什么刻意隐瞒她?明明只要殿下说了,她也绝不会让外人知道,明明她也绝对比萧玉谣更加上心,明明……
翠茵没听明白,眼珠转了转,低声宽慰道:“娘娘不要想多了,殿下在意萧玉谣说不定只是做做样子,老爷不是与娘娘说了吗?皇上忌惮萧家,殿下自然也有难处的。”
“如今朝局可复杂着呢,眼下娘娘现在该是体谅殿下才是。”
这话倒是说进了沈若月心里。
沈若月微微皱眉,翠茵又继续道:“再说了,咱们有皇后娘娘支持,萧玉谣那样的性子必然得不到殿下喜欢,娘娘怕什么?”
“我知道。”沈若月眼中有些疲惫,继而又略带迷茫之色,说道:“可我总觉殿下与萧玉谣之间,有说不清的关系……”
这不是没有凭据的,看起来殿下不喜玉侧妃刁蛮的习性,可若是用心的人看,便会发现,其实很多时候,殿下对玉侧妃出格忤逆的言行,纵容得很。
沈若月想到这里脸色凝重,她心中一直都盘踞这样的一个念头,殿下和萧玉谣之间肯定发生过什么事……
沈若月拧着眉,想了想,转过头对翠茵道:“姑母常年在安州,你想办法让人去查,看能不能查出点萧玉谣的事情来?”
“娘娘这又是何必?”翠茵迟疑道,现在要紧的是太后寿宴之事,管萧玉谣以前的事做什么?
“别说了!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沈若月眼中盈上幽冷的决意:“不清楚萧玉谣的底细,我不放心。”
“是,娘娘。”翠茵只好愣愣的应了。
她家娘娘这样美若天仙的人儿,为何独独对一无是处的萧玉谣那么在意?
沈若月靠在窗边,清冷的月光照到姣好美丽的容颜上,带着一丝寒意。
萧玉谣,但愿你不是当年害殿下差点丧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