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洛瑶坐在床上猛打喷嚏,眼睛红红的,裹着被子抱着暖炉。
她简直不敢相信,她居然生病了。
活了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遭生病,说出去恐怕都没有人会相信,这北域果然不是寻常地方。
行止看见她这么难受,也有些手足无措,毕竟神仙生病,还真是闻所未闻。他思忖着,约莫是她刚重生不久,身体尚未复原。加上之前穿过天地之极后又立刻给他治疗,怕是亏损的厉害,才抵挡不住这北域的气候。
探了一下她的额间,微微有些烫,说道,“大约是发烧了,要不要弄点雪莲吃一下?”
洛瑶立刻摇头,“不吃,也不准你跟别人说我生病的事。”
被北域狐族知道她生病了,传出去,她这个上神的面子放哪儿。不过想来也奇怪,这狐族终日安安静静的,几乎都看不到他们活动的影子,也不知他们暗地里都忙些什么。
行止宠溺的笑了笑,这点小热就算不吃雪莲也应该没什么大碍,修养几天也能好。
洛瑶狐疑的看着他,“怎么你一点事都没有?”,明明伤重痊愈的人是他,虚弱的也是他,怎么倒是自己染上了风寒?
“你忘了,我身上也有北域的血脉,大约天生就对这样的气候能够适应吧!”他笑意浅浅的说。
他都能适应,没理由她这个上神不能适应才对,要知道这世间万物都是上天给予的,而她就是负责恩泽万物的。就算天地之极封了她的神力,她也不至于落魄成这样才对,洛瑶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等我好了,我要把那司雪的小仙抓来毒打一顿,再把狐族变成观澜那样的气候。”她愤愤不平的说道。
“那也要等你好了再说。”
“小鬼……”她犹豫了一下,说道,“你有没有觉得白异有些奇怪?”
行止微微一怔,绿色的眼里不解的瞧着她。
洛瑶嘻嘻一笑,“没什么,可能是我多心了。”
这个话题没有深入的讨论,洛瑶就匆匆结束了,毕竟她现在身体不适,很有可能就是自己想多了。
原本以为三两天就会好的风寒,结果她在床榻上一连躺了十几天都不见好转,低烧烧得她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根本无暇再顾虑其他的事情。
行止自然是着急的,只是这雪莲仙药吃了也不少,就是不起作用,也令他有些费解。按说以她的身体不该会这样的,莫不是不能适应这北域的气候?也没有其他人来过北域的记录,他也无从对比。
最近白异忙着带他巡视北域,他也只能抽空去看看她,一颗心始终悬着,令他有些莫名的不安。
这北域,茫茫白雪,苍然的坐落在天地的边缘,遗世而独立。
世人皆以为,这北域狐族不过一个小小的族群,以狐心重生闻名于世,就连行止也以为这成千上万的狭小房舍已是全部。
直到白异带他来到地下,他才知道真正的狐族隐藏在地下生活,上面那些房舍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但此时行止却被眼前所见深深震撼到。
只见白异一声令下,数十万的狐族顷刻间集结于此,形成了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这是……”行止惊诧的眼前的军队。
“这是咱们狐族的护卫军。”白异自豪的说道。
护卫军?如此庞大的的军队,他从来都没有听母亲提起过。
白异上前一步,对着队伍说道,“这位白泽殿下,是圣姑的儿子,也是我的外甥,是咱们狐族流落在外的血脉,以后就跟大家是一家人了。”
“拜见白泽殿下!”队伍齐齐跪地拜见。
行止伸手一抬,“都起来吧!”
军队齐刷刷的一下子站起来,白异掌心一拂,军队突然间又消失不见。
“泽儿,这是我狐族最大的宝物,也是最大的秘密,如今我告诉了你,就没有把你当你成外人。”白异语重心长的说。
“舅舅,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护卫军?”行止惊讶的问。
白异勾起唇角,眼角的纹路毕现,他说道,“这支军队,自上古时期就存在了,咱们北域地处偏僻,不过是外人不知而已。”
原来是这样。
谁能想到,这小小的北域,居然会隐藏这样一支护卫军?
狐狸天生就喜欢洞居,难怪他觉得上面的房舍都建造的十分怪异,原来大部分族民还是住在地下。这样算来的话,这北域,光是狐族就有不小的规模,只是他们隐藏在地下,一般很少出洞穴。
“舅舅,这些族民整日待在这地下的洞穴之中,如此隐秘,是否只是为了掩人耳目?”行止随着白异在这地下弯弯绕绕的洞穴之中走着。
“你果然洞悉人心,不错,这样的军队若是被外界知晓,难免会引起争端。就连咱们这位病中的上神,怕是也算不出狐族有这么庞大的军队。”白异颇为得意的说道。
行止一惊,这北域历来不归天地所管,若是这么大的军队被上仙界知道了,怕是少不了会引起征战。
察觉他的担忧,白异说道,“你也莫要担心,我们狐族纵横北域数万年,这个秘密从来也没有外人知晓。如今告诉你,是因为你也是狐族的一份子,舅舅自然信得过你。不过……”
“什么?”
“那位上神,你还是不要告诉她的好,毕竟这是咱们族里的秘密。”白异顾虑的说道。
“放心吧舅舅,我不会说出去的。”事关狐族存亡,他怎么可能说出去。虽然他相信,洛瑶不会多管闲事,但总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关于上神……”白异欲言又止。
“舅舅有何顾虑?”
“泽儿,舅舅就老实说了,你同那上神是不是有了感情?”
“不错。”行止从来没打算隐瞒。
白异叹息道,“泽儿,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就算是你母亲活过来,怕是也不会同意,你还是趁早断了念想,早日送她离开北域。”
“为什么?”
“历来,神族就是我们狐族的克星,上古遗训,我们北域狐族不得与神族深交,更别说是谈论感情了。泽儿,你母亲早逝,怕是来不及同你交代这些,现在你知道了,还是尽快和她断了吧!”白异劝诫道。
白异对于唯一的妹妹魂飞魄散这件事,始终耿耿余淮,他觉得自己难辞其咎。因此,他才会赶去幽冥救了白泽,每月一碗心头血喂养着。他既然救活了白泽,就绝不允许他行差踏错,重蹈他母亲的覆辙。
行止垂下眼睫,淡淡的说道,“舅舅,严格上来说,我也算不得北域狐族,所以我不忌讳这些。我同洛瑶辗转数千年,一起经历了生死,经历了离别,才终于重聚。这份感情对于我来说,比我性命更重要,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舍下她。”
“就算她剜了你的心,你也在所不惜吗?”白异冷声道。
“连命都是她给的,我还有什么舍不得的……”行止自嘲的说。
白异震惊的瞧着他,“你!你难道想同你的母亲一样的下场吗?简直不可理喻!”
“舅舅,当年母亲是如何叛离北域的,您应该还没有忘记吧?更何况,我并不属于北域狐族,您还是不要劝我了。”
“你……”白异脸色难看的瞪着他,这儿子与母亲都是一样的脾气。
行止回到房里时,洛瑶还在睡梦里,这一觉她真的睡了很久。
桌上放着的碗中,还剩下大半的雪莲汤,显然她是喝了几口就睡着了。
摸了摸她的额头,浅浅的热意还没有退下去,这两天她睡着的时间比醒过来的时间多了太多。看着她沉睡的脸,行止突然有些心慌,握住她的胳膊就探了探她的脉。沉静如水,脉识平缓,没有任何的异样,他轻轻松了一口气,替她将被子掖好。
不经意他的目光又瞥到桌上的碗,一股异样涌上心头,他忍不住端起碗看了看。
碗里的汤还在碗里,只是原本的半碗又变成了满满的一碗。
行止把碗里的汤到掉地上,又把碗放回原处,只见空了的碗里又迅速溢满了汤。他愤怒的把碗扔到地上,碗应声而碎,转眼却又恢复原样。
行止抬眼望着屋顶,又查看了一下四周,最后冷哼一声,“狐族幻境!”
将洛瑶抱在怀里,掀开所有的被子,他咬破手指,将血滴入她的嘴里。
不多会,洛瑶晕晕乎乎的睁开了眼睛,看见自己正躺在他的怀里,便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柔柔的说,“你回来啦,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洛瑶,你清醒一点,我们中计了,这里不是北域狐族,我们现在正在幻境里。”他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脸颊。
“幻境?”她依旧有点迷糊。
“不错,我想我们大概被困住了。”行止有些担心的说。
洛瑶逐渐清醒过来,脑里也开始清明,自他的怀里坐了起来,认真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默默调动神息,她伸手一挥,只见屋顶出现一个网状的结界。
“你说的不错,我们的确被困在了幻境里。”洛瑶冷静的说。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幻入环境的,是从雪域开始,还是从来到狐族开始?
现在她终于知道这里的怪异之处在哪里了,一切都过于平静,过于安逸了,她甚至都感觉不到生机。身为上神,这天下苍生哪有她适应不了的地方,除非……这个地方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别人创造的一个幻境。
她转头打量眼前的行止,这个他,是现实里的,还是只是她的一个幻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