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夜，寒凉。
韩子耀开车走在无人的马路上，外面的风声呼啸而过。
他一概常态，一路无话。
他似乎在担心，我不知道，他担心什么。
一路的风景很熟悉，是去往机场的路。韩子耀要带我见的人，是要飞走了吗？会是谁呢？我在A市已经没什么亲戚朋友了，凌卓恺吗？
韩子耀带我进了机场，我走在他的身后，夜晚的机场，充斥着倦意，到处都是东倒西歪睡觉的人。
就在这样的场景里，我真的看到了一个熟的不能再熟悉的人。
他依旧穿着离家时候的那件风衣，手里拎着同款的皮箱，不停地看着表，可能是在等人。
是啊，他曾经说过的那个最爱的人还没出现呢。
“杨锋！”那个人形一僵，缓缓的回头，脸色很苍白。
才几天不见，他似乎变得沧桑了许多，可他说他和最爱的人在一起，又怎么会变得如此呢？
我用并不伶俐的腿脚飞奔着跑过去，扑进他的怀里，温暖如初。
“凝夕？”他的声音虽然很低，还带着疑问，却充满了一种难言的感情在里面。
杨锋放下手里的皮箱，紧搂着我。
“为什么不辞而别？你是要走了吗？”我哽咽着问他。
他淡淡的回答，“是啊，我要走了，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抚摸着我发，像个慈爱的长辈，看着我的眼睛里满满的不舍。
他不舍的？不是要和最爱的人离开吗？应该高兴才对，为什么会舍不得呢？也许，对我算是一种别样的亲情吧，毕竟从高中开始，我们就一直关系很要好。
我吸了吸鼻子，离开他的怀抱。四处的望着，并没有看到什么人，只有韩子耀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们，似乎心里有着很大的压力，难过，却笑着。
我收回目光，“你女朋友怎么还不来？”我问杨锋。
“她先去了，说是在国外和我汇合，我们会在那边先找个地方住，等落脚了，给你信。”杨锋笑着，笑的有些苦涩。
当了那么多年的霸道总裁，或许对休闲的生活会觉得有点接受不了吧。
我点点头，“好啊，等你们生活稳定了，我过去看你们，好不好？”我强忍着没哭，声音有些颤抖。
我以为他会应承下来，可他却突然紧张了起来，“不用了，我们可能在一个地方住不久，所以你可能会扑个空，我们还是电话联系好了。”我刚想说什么，他看了眼航班表，“凝夕，太晚了，你和韩子耀回去吧，我要登机了。”
“我送送你不行吗？”觉有的是时间补，杨锋要是走了，可能一辈子都见不着了，我会为了那点睡觉时间而放弃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吗？
“不用了，你回去吧。”他拽着皮箱就要走，我抢过他的皮箱，他诧异的看着我，又要和我争夺，我把皮箱藏在身后，他与我争执不休。
你拉我扯的时候，皮箱一下子开了，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我帮他把东西收拾进去，基本全是杨锋平时爱穿的衣服，一样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在这堆东西里，我发现了一叠照片。
杨锋看见了，想要夺过去，可是我眼疾手快的抢了过来。
照片里，全都是我。
有我和他在高中时候的照片，是毕业照，那个时候的我很青涩，笑的很灿烂，而站在上一排的杨锋，眼神一直盯着我的方向，在耀眼的光线下，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
只可惜，当初的我们，谁也无法预料，我们会有今天。
剩下的照片，全都是他偷拍的，有我和韩子耀结婚的时候，我笑的很幸福，有我和林芷晴一起逛街的照片，还有我和韩子耀闹别扭，孤单影只的行走在大街上的落魄样子，甚至还有我离开A市，在C市生活的照片，我领着子金去幼儿园，去外面吃饭，去游乐场。
这些照片一直延续到，我和韩子耀的再次相遇。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切都在这里截止了。
我以为他不联系我，是他太忙，是他爱我爱的太累，可是没想到，他原来一直都在。
只是，我一直都不知道。
杨锋见我看到了这一切，也不再去抢夺，而是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看着时间表。
韩子耀几步走了过来，站在我的身后，看着摊了一地的照片，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可能是自愧不如吧。
我颤抖着拿着那些照片质问杨锋，“你不是和你最爱的人一起走吗？为什么还带着我的照片？”杨锋把脸撇向一边，不说话。
我依旧咄咄逼人，“还是说，照片里的人就是你最爱的人？”我的眼泪唰的流了下来，因为我觉得我欠杨锋的太多了，多到我已经无力偿还，甚至，还都还不起了。
他没说话，而是接过我手里的照片放进皮箱里，然后把散落一地的东西一件件的塞进去，扣好。
他背对着我，低着头，“让我走吧，我不能再为你做什么了。”
“难道在你的心里，我就是利用你的人吗？”
他垂着头，叹了口气，“整形之后，我一直不舒服，会有这样那样的疼痛，我以为是整形的后遗症，我和以前的整形医生联系，他说可能，可能不是后遗症，而是一种难以治愈的病变，我这次出国，就是去治疗，但是，治愈的可能性不大，有可能活不了多久了。”我的头嗡的一下。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我追问着。
他苦笑着，“说实话又有什么用？就算我最后的日子有你陪伴，可还是有遗憾。你又跟了韩子耀，我也知道，他是真爱你，一点儿也不比我少，他能替我照顾你，爱你，和你共度余生，这就行了。我好不好，真没必要让你知道。”
我觉得我的眼睛都红了，可强憋着没哭。韩子耀就在我的身后，哀怨的看着我，看着我和杨锋的这一幕，讪讪的咬了下嘴唇，也是红着眼。
杨锋走过来怜惜的擦了擦我的眼角，“凝夕，我知道，我的出现总是那么不合时宜，这是最后一次见你了，不管以后我活着还是死了，都不会给你任何消息，不再打扰你平静的生活。”
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杨锋的一辈子，是被我毁掉的。可他，却是心甘情愿的。
“我欠你太多太多了，我曾经也想好好的和你过完下半辈子，可是我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我哭着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他贴心的拍了拍我的背，轻声说，“你并不欠我什么，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爱你，但是和你无关。也许，是上辈子我欠你太多，这辈子才让我这么无怨无悔的来偿还吧。”
广播里响起了女播音员甜美的声音。
杨锋抬起头，贴着我的耳边低声说道，“我这几年暗地里查过韩子耀，我知道，他是个好男人，当初也是迫不得已，既然你已经决定要和他在一起了，不论出于什么目的，好好爱他吧，像以前一样，你不付出真心，怎么会有回报呢？我把你和沈家交给他，特别放心，以前不论他怎么样，以后一定会是个好丈夫！”他不顾我的泪眼朦胧，走到韩子耀的跟前，搂着他的脖子，悄声和他说着什么。
说完后，拎着皮箱，转身就走。
“杨锋！”我大声的喊他，想要跑过去告诉他，别走。
可韩子耀冲过来拦住了我的去路，我打他，他不松手，我咬他，他也不松手，最后，我瘫倒在他的怀里，眼睁睁的看着杨锋淡淡笑，带着他的留恋和不舍，越走越远。
我失声痛哭。
“凝夕。”韩子耀可能事用尽全身的力气抱住我，我几乎快要窒息了。“老婆，杨锋走了，不会再回来了，他把你和沈家都交给了我，从今以后，你也把你自己交给我，好吗？把你的真心交给我，让我好好爱你，比从前更爱你，好吗？”韩子耀在哭，低低的啜泣着，不知道是不是在为我看到杨锋的离去而伤心。
我泪眼婆娑的钻进韩子耀的怀里，失声痛哭，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也许是为了杨锋的诀别，也许是为了韩子耀在杨锋离开后的真情告白吧。
我像一具死尸一样，被韩子耀拖回了韩家，整整一天不吃不喝的躺在床上，像病了一样。
我把我和杨锋这些年的交集回忆了一遍又一遍，心痛了一遍又一遍。我想，我已经死在回忆的长河里了，再也无法逃出来了。
杨锋，你用你自己的方式，让我永生永世的记住你了。
韩子耀疼惜的拉住我的手，“老婆，吃点东西吧，别饿坏了身体。”
“妈妈，你为什么不吃饭呢？是不是没有爸爸做的好吃？”韩梓银像只小狗一样，爬上了我的床，特别自觉的钻进了我的被窝，这小东西肉嘟嘟的。
“妈妈，你都好长时间没理我了。”沈子金也可怜兮兮的钻进我的怀里拱啊拱的。
我揉揉他们两个的小脑袋瓜，一边亲了一下，他们是我最大的安慰。
韩子耀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了，我能清晰的看见屏幕上的名字。
凌卓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