陟遐领命下去了,对着那红衣公子说了几句就转身走了,阮正目露惊讶,跟在两人身后上了楼。
上楼后三人见蝉衣站在门口,见他们过来了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阮正与陟遐都停在门口,待红衣公子进了门后关上了门,守在门口等着花凌婠。
“在下凤君扶,不知这位小姐如何称呼?”
红衣公子一进门就见一个身着浅绯衣裙的女主坐在雕花屏风旁边的桌后,抬眸看着他。
花凌婠没有出声,手下磨裟着细瓷的茶杯,眼里神色晦暗不明。
良久她才开口道:“阁下不是很清楚吗?”
凤君扶闻言一笑,没等花凌婠说话就径自坐到窗边的软椅里,向后靠着挑了个舒适的姿势,惬意的半躺着。
倒真是一点也不见外。
“你说,我该唤你花二小姐,还是安王妃?”
他的声音不似想象中的那般低沉,反而清朗如泉,与他那妖孽的长相不太相配。
“一个称呼而已。”花凌婠淡淡的抿了口茶,眼角瞥到凤君扶手左手背上一条细长的口子,从腕骨处一直延伸到中指根部,颜色很深,看样子是旧伤,横亘在手背上显得模样十分狰狞,硬生生破坏了那只骨节修长的手的美感。
凤君扶垂下眸子,开口道:“还是唤你花二小姐吧,毕竟你还没有同安王大婚,等以后真正成了安王妃再改口也不迟。”
“随凤公子。”花凌婠把注意力从他手上移开,问道:“凤公子也是好眼力,你是如何得知我是忘川楼主的?”
凤君扶不答反问:“花二小姐莫不是忘了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哦?”
他笑笑,嘴边笑纹妖冶,双目犹似一泓清水,“大约两年前,虚崟寺内,我曾见花二小姐在菩提树下仰头看树上愿书,那一眼真是久久不能忘记,四处打听消息才知道是花府的二小姐。”
花凌婠没有做声,也没有表态,似是根本不知道有两人有过一面之缘这回事一般。
“我是在问你如何知道我就是楼主?”
花凌婠顿了一会又问了一遍。
凤君扶侧身拿过软榻小几上的瓷盘,里面放着几块精致的糕点,随手拿起一块放到嘴里,嚼了几下赞了声好吃,这才答道:“我在街角见你下了马车进了忘川楼,想着与你结识一番,便跟来了,刚好看见阮掌柜带你上楼,这等服务可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就凭这些?”花凌婠闻言蹙眉。
“当然不止。之前都听说醉乡楼被人盘下来了,可是从未有人见过老板,今日我见掌柜的对你态度不一般,又见阮掌柜过来帮我解围说我是老板的客人,前后一细想,就能想到了。”
凤君扶三下五除二将手中的糕点解决完,又伸手拿起另一块,他吃的很快,但吃相意外的优雅。
花凌婠一挑眉,这话说的倒是毫无漏洞,就是不知道是否真如他所说。
“花二小姐,我没什么恶意,平生爱好就是喜欢结交美人,今日跟来忘川楼就是想与你交个朋友,不知我可有这个荣幸?”
凤君扶从软榻上起身,他身量本就是极好的,站直身子相当显高,一袭红衣十分妖孽。
花凌婠颔首,道:“那我今日便交你这个朋友”,顿了顿她又说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等有时间再叙。”
凤君扶笑笑,侧身后退了一步,做了个请便的姿势,“花二小姐慢走。”
花凌婠缓步出了门,见阮正守在门外,说道:“这位凤公子若是要住这里,一切用度都免了,好好伺候着。”
阮正一愣:“主子……”
花凌婠一眼扫去,立即止住了阮正的话头。
她转头道:“凤公子大可在这儿住着,我已经交代过掌柜了,必定不会怠慢于你。”
凤君扶噙着笑,点头应了一声。
花凌婠坐上马车,掀过帘子看着忘川楼越来越远,心下一直想着凤君扶的事。
坐直身子转头看着陟遐,对着她低声道:“传信给琅桀,让他好好查查这个凤君扶,要尽快。”
陟遐点头,旋身出了马车,眨眼间青天白日下就不见了她的身影。
蝉衣不甚在意的别过头,道:“婠婠,许是那凤公子真想同你结识呢。”
她没搭话,蝉衣觉得一个人说话有些闷,撇了撇嘴角靠着车壁闭上了眼睛。
看了眼蝉衣的睡颜,花凌婠低头沉思。
刚才出雅间房门时她手腕上的极蛇动了动身子,兴奋的探头被她伸手按住,那模样像是寻到了食物一般。
她与钟离瑾的极蛇,食物除了肉外,还偏爱毒与药。
但那人身上没有药香…
翌日。
花凌婠写了封信让蝉衣递到安王府去,钟离瑾忙着王府里的事和应付上门道贺的大臣,一时之间腾不出空子过来找她,昨日晚间差人给她递了话。
她本来不想打扰于他,但一想两人既然已经在一起了,昨日发生的事合该告诉他,让他也帮着斟酌一番,若有什么不妥,也好早点解决,以免夜长梦多。
轻轻叹了口气,她走至床边躺了上去,闭上眼睛假寐,想着近来发生的事。
想着想着,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她是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吵醒的,睁眼看去兰欣脸上喜色尽显,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蹲下,轻声道:“小姐,快起来梳洗梳洗,安王爷的母妃派人来接你进宫呢。”
花凌婠闻言一瞬间清醒了,从床上做起身来对着兰欣道:“快给我寻身妥贴点的衣饰。”
兰欣笑着点头,一双巧手在花凌婠身上上下整理。
等一切都收拾好,坐上进宫的马车,听着车轮咕噜噜滚动的声音,花凌婠心下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若是钟离瑾的母妃不喜欢她可怎么好?
不对,以后的日子是她和钟离瑾两人过得,与旁人无关,就算是他母妃干涉也不行。
兰欣坐在她身边,侧头看着她脸上表情不似平时的自然,心下明了,细声安慰道:“小姐,王爷的母妃与夫人关系甚好,性子也很好,左右不会为难你,不用紧张。”
花凌婠闻言悄悄有些安慰,但耐不住心中焦躁,低头思索着待会怎么说话才不会显得生硬。
她前世恋爱都没谈过,更别说见家长了,除了娘亲也没和长辈交流过。
若是惹了钟离瑾母妃不快,他夹在中间也会为难的吧。
正想着,马车外车夫朗声到:“花小姐,宫里的轿子在外面等着呢,您上轿吧!”
花凌婠收敛了思绪,下了马车坐上轿子,一路朝着后宫而去。
钟离瑾的母妃诗岚玥是正一品殿阁大学士诗明冠的女儿,自小生活在书香门第,年轻时是皇都声名极盛的才貌双全的大美人。
因着父亲是出了名的行峻严厉,便成了一朵难摘的高岭之花,最后被诗明冠的学生,也就是当今的皇上摘进了宫,一直荣宠不衰,这么多年无论宫里有多少旧人新人,皇上的恩宠总有她一份,如今正是贵妃位份,被封为月贵妃。
尽管心里紧张,但是路程还是越来越短,花凌婠一路坐着轿子到了昭宁宫外,提着裙摆下了轿子。
没有心情看周围美景,花凌婠刚进了昭宁宫院门,就见一个蓝衣的美人站在花园边上,听见动静侧头看来。
“花二小姐?”美人轻声问到,声音清雅,婉转悠扬,似水如歌,让人倍感亲切。
花凌婠走上前去,行了一礼浅笑道:“花凌婠见过月贵妃娘娘。”
月贵妃身后的宫女朝着花凌婠见了礼,退了下去,末了还拉走了她身后刚行完礼站定的兰欣。
月贵妃嘴角含笑,上下大量了一番花凌婠,越看嘴边笑容越是明媚,抚着手笑道:“好好好!我家瑾儿真是好福气。”
花凌婠看着月贵妃脸上真诚亲切的笑,心下所有的紧张都一扫而光。
“贵妃娘娘莫要这般说。”她微微红了脸。
月贵妃闻言又是一笑,“就是要这般说。你娘亲与我是好姐妹,只是她甚少进宫,我也就见过你一面,倒是十分合我眼缘,这女大十八变,你真真是越长越好看,起初我还担心皇上赐了婚你会不满呢,毕竟瑾儿身子不大好…”
说及此,月贵妃眼里漫上雾气,“瑾儿自小吃了许多苦,如今封了王有了未婚妻子,也算苦尽甘来,以后有你陪他我也安心些。”
说着,月贵妃想起第一次见到花凌婠时,她还不过五六岁,怯生生的躲在黎曼烟身后,探出小脑袋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看着她。
现在花凌婠长大了站在她面前,生的极美的眼睛眼波流转,有些淡淡的冷意和疏离却丝毫没有谄媚之色,她知道花府之人待她不好,刚听见赐婚的消息时她还担心那般环境耳濡目染之下会变得怯懦蠢钝或是心思恶毒,如今看来,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后宫里什么妖魔鬼怪都有,见得多了识人的本事也就高了。
花凌婠眼底的深沉她看的一清二楚,这样的女子才能站在她的瑾儿身边,而且瑾儿说了她还是夏曦谷的少谷主,比起皇都中的世家女子,也更适合瑾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