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的目光延伸至袅袅佛香,朦胧中,她眼睛焦点慢慢散失。
她陷入沉思。
佛,并不会减轻谁的罪恶,当你在纯净圣地思考人生,只会加深你的罪恶感……
叮铃铃——
手机铃声吓了白薇一大跳。慌忙解锁,竟然是城哥?
手足无措接起,那端风声很大,清朗声音响彻:“彤彤,别来无恙。”
伴随着陌生又熟悉的称呼,白薇心头一怔:“城哥!你怎么……”
“你回头。”城哥勾唇一笑。
白薇回身,一抹黑色身影从大昭寺佛像旁缓缓走出来。
居然真的是张城,白薇一脸震愕,拼命揉了揉眼睛。
她望着迈着稳健步伐,笑容清隽的男人,一时有些发怔。
一家精致的小咖啡厅里,白薇和张城面面相觑。
“你怎么来了?”饶是方才经过了许久的反应期,现在依然令她很是难以相信,几年未见的人会出现在此地。
张城笑了笑:“我有好消息带给你。”
“什么消息?”
“我找到你母亲了。”
白薇愣住,旋即万分激动抓住了张城的手臂:“你说什么?我妈,我妈在哪里……”
张城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镇定,紧接着递给她一杯水:“别担心,我也是得到消息赶到拉萨来的,据说她在这里已经好几年了。”
白薇震愕,心头似被藤蔓缠住,越缠越紧,直到她疼得有些窒息。她以为这辈子都不能见到自己母亲,听张城这般一说,她见到的那名红衣女子,很可能就是母亲!
然而,自己当时甚至没有勇气去拦住她,只是喊了一句,没准她根本没听到呢?而自己却错失了一次宝贵机会。
白薇懊恼极了。
她抱住了脑袋,陷入在迷惘与后悔中。
张城眸底掠过一抹疼惜,他凝视着她眼角隐约闪着泪意,他修长手指情不自禁抚了上她的脸庞。
他从二十多岁大学毕业后就呆在老古董身边,如今三十五六,大不了白薇多少,然而,从见到她第一面起,他就倾心许久。
白薇一怔,想要躲开,却被他双手捧住脸颊,将落的泪水被温柔擦去。
他的声音很低,语气很软:“彤彤,虽然我得到了夫人的消息,但是,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夫人了,你需要清楚这一点……”
望着城哥郑重其事的样子,白薇一时发愣。
“夫人,其实是……”
他的话一字一顿钻入白薇的耳朵里。
“不,不可能——”白薇半点不相信张城方才的话。
白薇捂住了嘴,几乎要哭出来:“她怎么可能是……她怎么会……”
“彤彤,彤彤?”张城没料到白薇会这么大的反应。
“她是我妈啊……”白薇摇着脑袋,脸都诡异的急红了,“她不可能会是小五爷的敌人。”
城哥望着她沮丧的脸,真恨不得将她拥入怀中,不让她再受丁点伤害。
“你跟那个叫季随风的年轻人,真结婚了?”张城幽幽抬眼,虽然他一直派人都有关注白薇的动态,但因为京城那边下了命令,所以他只能偷偷查她的消息,对于季随风的来历,他也清楚了七八分。
那可是军政圈子里的厉害人物,不管如何,都会有所耳闻。
再想想夫人白悦的身份,确实这之中棘手得很。
一个是彤彤的丈夫,肩负重任,一个则是彤彤的母亲,国外的间谍头子。
说实话,不论是谁听到这个消息都难以承受。
所以,他才会想在季随风追查的到真相前,跟彤彤说明一切,带她远离这里,不要夹在中间难做人。
气氛凝滞了很久。
“彤彤……”眼中光影流转,但气氛似乎异常凝重,“我有个建议,你要不要听?”
白薇眸光沉沉,没有说话。
张城顿了顿,半晌才鼓起勇气:“如果现在给你机会,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所有的事,我们都不要再管了……”他可以为了她抛弃所有。
白薇怔住,她怎么能跟城哥走呢?她是已婚女人啊!
她哑着嗓子出声:“城哥……别开玩笑了。”
“没开玩笑。”张城蓦地认真,夺住她放在咖啡桌旁的手,“你舍不得季随风么?他现在已经在前往你母亲的住址,如果当他发现,你是敌人的女儿,在大义面前,他会怎么做,你应该清楚吧?”
“城哥,我知道你对我好。”她挣扎着,眼神闪躲。她不知道城哥为什么突然会这样,仅仅是因为哥哥痛爱妹妹吗?
“彤彤,我只是心疼你!”张城微挑的桃花眼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
“城哥,我和季随风有夫妻名分,古人说夫唱妇随。”白薇试图抽掉被握在张城掌心的手,无奈他死死裹住,不给她一丝逃跑的机会。完了,张城疯了。
“夫唱妇随?现在什么年代了你信这个?”张城嘴角讥诮,手却加重了力道,“你不是一直想脱离军政权力,脱离勾心斗角,自由自在的活着吗?我给你选择的机会,你为什么不要?”
他眼睛里透着三分隐忍七分难过,白薇瞥了一眼,却不敢再看第二眼。
确实,她在那个家庭受够了管束。
这几年来,虽然离家在外,有过很多很多困难,却是她活得最开心的时候。因为她能够感觉到,在为自己而活。
现在,她好像一只呆在温水里的青蛙,待在季随风给她创造的爱意环境里,明明知道越往后,越会烫伤丧命,却不顾一切沉溺在短暂的温暖里不想逃离。
“城哥,我做不到……”眼泪从眼角啪嗒掉落,声音哑哑的,肩膀轻轻颤抖。
城哥忧伤地凝视着她,在她哭出来的一瞬间,他轻轻松开她的手,将指骨依依不舍地收拢成拳,俊眉紧蹙,夹杂一丝抹不开的阴霾。
“彤彤,你爱上他了。”没有疑问,只有肯定。但这种肯定却花光了张城所有的力气。
他的心似洋葱一般被人一层一层剥开,刀子削进骨肉里的钝痛感,足以击溃他坚韧的防线。
这么多年以来,都是自作多情罢了。
他明该清楚,但还是有些不甘心。
白薇垂着头抽泣:“城哥,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
季随风——是那个她想白头到老的男人。
“你留在他身边,只会陷入两难的境地!如果他拿着枪对准夫人,你怎么办?或者,夫人手底下的人,一枪崩了季随风,你又怎么办?”
白薇大口大口喘气,心头都疼得要死了。她头好晕,呼吸好困难,脸好烫,耳边隐隐听到张城揭开血淋淋的事实。
“彤彤,何苦呢?”
话刚落音,白薇却倒在陷倒在沙发里,张城紧张的脸也越来越模糊。
拉萨人民医院,季随风急匆匆走进病房,此时白薇已经醒了过来。
碰巧,她正揉着额头问给她做检查的医生。
“送我来的那个人呢?”
“那个穿黑风衣的青年吗?”医生给她挂水,答道,“他听说你醒了,就走了……”
原来不是梦……
白薇心痛如绞,那么这证明他所说的一切都不是梦。
“薇薇……”蓦地,身后熟悉嗓音沉声响起,白薇僵直了脖子,季随风回来了。一时间,她都不知该如何面对。
“那人是谁?”季随风坐下来,脸色有些冷。
面对丈夫的质问,白薇有些答不上来。
季随风笑了声:“我才离开多久,你就不听话了?”因生气上挑的音调听在耳里都隐隐让人惊怕,“你知不知道对方很可能是坏人?”
颀长身躯极为有气势地罩住她,锐利如刀的黑眸极为有压迫感地逼向她。
“他不是坏人……”白薇挣扎,声音似蚊子一般细小,原本就有些难受的胸口,又是一阵发闷。
医生在旁吓得忙拉扯季随风:“先生!先生!病人刚恢复,您好好说话。”
“滚开。”季随风目眦尽裂,赶走医生,然而瞥到白薇逐渐惨白的脸,又露出关怀的情绪。
白薇扯着嗓子不停咳嗽,羸弱的小脸有种病态美。
“滚回来!”季随风咆哮,医生又跟皮球似的,咕噜噜滚了回来。
闭上眼冷静半晌,季随风暂时不追究已经离开的可疑男人,沉声问:“我老婆怎么了?”
医生战战兢兢回答季随风:“因情绪激动诱发强烈的高原反应,缺氧、头晕导致的昏厥……不过现在只需静养即可。”
季随风点点头,没再搭理旁人。
医生唯唯诺诺跟着季随风一行手下离开,只留两人单独相处。
门合上。
季随风还处在又心疼又生气的复杂情绪中,他定了定神色,坐在床边,尽量让自己语气变得柔和:“发生了什么事这么激动?能跟我讲讲吗?”
“没事,咳咳……”白薇咳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季随风又抬手给她拍背顺气,俊颜凝着她水光潋滟的雾眸,长长叹了口气:“算了,你先休息好了,我们再聊。”
他伺候白薇躺下,坐在身畔也不说话,脑海里一直在回忆今天去白云庵之事。
他过去时,已经人去楼空,根本没找到那个女人。看来帮白薇找妈的事又泡汤了。
不过,让他觉得奇怪之处,在于白云庵内出现了一些日本军事典籍,后院深处还发现供着天皇。
作为一名佛教弟子,不是应该终日礼佛吗?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