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
肖逸昆这疑问句问得陈老都觉得有些尴尬,表情不自然得紧。
陈老当然知道要笑,还得笑得慈爱,对于旁人来说或许真的没什么,对于肖逸昆就不怎么简单。
陈老已经快忘记肖逸昆笑是什么样子了。因为真的太久太久了。
如果一个人连续五年都冷着脸,情绪永远在发怒和暴怒,冷漠和残酷的状态中,他是不会知道怎么笑的。肖逸昆便是如此,他已经不会笑了,何况是对着一个对于他来说同样不熟悉且心里充满歉疚的孩子来说。
虽然那是他的女儿,看到她胸口会泛着热意,和一种像羽毛扫过的柔软,可到底是内心隐藏的东西,表露到面孔上就是觉得不自在。就像手脚不协调一样。心里他是在笑的,可面孔依然像是黑的炭。
陈老琢磨了一下肖逸昆的表情,他又是十分熟悉少爷的人,知道这对于他来说,比较困难,难得看到他沉思的表情,陈老顿了顿试探的给了个解答,“如果孩子母亲帮助的话,那么你也可以和孩子很快熟悉,让她不再害怕你。”
陈老不用想其中缘由便可以知道为什么那个小孩看见肖逸昆就大哭,就是别墅中的那些佣人对这大老板也是爱恨交加,爱他的帅气有型,恨他的残酷冷漠,一个眼神就可以冻死一群人。
何况只是一个孩子,孩子小也不是没有思维没有感觉的,有时候比成人还要敏感。所以她能不哭吗?
肖逸昆想了想陈老所说的可行性,心里叹了叹气,别说帮他了,左善善是恨不得自己离她们都远远的。
他摇摇头,“不行,再想一个。”
陈老弄不懂咋不行了,这不挺好的办法吗,而且他又不是专门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的专业人士。陈老心中苦笑,半响,只好为难的说,“这,这我也不知道了。”
陈老脑子里来来回回转悠的还是少爷有了私生子这个问题,他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对母女,开始就觉得少爷莫名其妙的带了女人到这里就很怪,要知道这个地方,薛佳敏小姐来,都经常被少爷拒之门外,这里常常只有少爷一个人,少爷有时候来,有时候也不会来。
而且看少爷的样子,很重视那对母女,从来没有看见过少爷如此焦愁的模样。难道她会成为少奶奶?可是突然之间出现的孩子和女人……要知道,肖家是一个大家,不少女人想法设法要嫁进肖家,成为肖家儿媳,成为这亿万家产的继承者。
这突然冒出的女人和女儿,真的是少爷的骨肉吗?
要知道在他印象中少爷对女人一向看都懒得看一眼,会突然间弄出私生子的事?
陈老在心中暗自思忖着。
肖逸昆瞟了他一眼,最后看这老实巴交的陈老怕也是给不出个特别好的建议,索性挥挥手,“你出去吧。”
开始陈老是巴不得少爷让他离开,但是由于担心起了肖家的子嗣问题,害怕少爷一时之间处在迷雾中被女人给骗了。于是扭扭捏捏的半天不说话,但是也没起身离开。
肖逸昆疑惑的看着怪模怪样的陈老,悠悠开口,“陈叔,有什么话就说。”
陈老犹犹豫豫,半天才有些担忧的说,“少爷,那个真的是你的孩子吗?要知道……”
肖逸昆伸出手打断了陈老的话,“我知道陈叔担心的是什么,放心,别人恐怕会贪图我的家世我背后的资产,但是她一定不是这种女人。还有,我自己的孩子,我不会认错。陈叔就不要胡思乱想了。”
肖逸昆难得说这么多话,而且已经说到了这种份上,陈老说什么也没有再提醒的必要了,虽然在他看来,少爷很有可能是鬼迷了心窍。
嗯……要不要通知……
刚动这念头,就听到肖逸昆犹如洞穿了他的心,带着警告的声音随之而来,“陈叔,这事我不希望除这别墅外的其他任何人知道。”
陈老纳罕,他微微低头鞠躬,称道,“是。”
然后就退了出去。
肖逸昆按住眉心头疼的按了按,他看向陈老离开的背影,他知道陈老本分,不会随随便便把这些事传出去的,他从来就很放心他。
转念回来,他又很头疼,梵梵的事始终是现在最大的一个问题,要是孩子不喜欢他,几乎可以断定他和左善善就没了可能。
逃避不是他的作风,总不能为了不让梵梵哭,自己就不去和他见面吧,他可是孩子的爸爸,本就该抱她,爱她。怎么可以像仇人!
想了想张老的话,他强行裂开嘴笑了笑,却发现长久不笑的自己笑的僵硬而难看,呲牙咧嘴,他动了动嘴部肌肉,起身往左善善所在的客房去。
左善善抱着哭得天昏地暗的梵梵出门打算去花园透透气。一边走一边摇。别墅中的佣人又不清楚这抱着孩子的女人究竟何方神圣,也不知道那个在女人怀中抽噎哭泣的究竟是什么身份,就是觉得好奇,神秘。于是她们便躲在一旁多多打量了几眼,在私下里围成一圈八卦,猜测。
陈老出来碰到围成一堆窃窃私语的佣人,隐约听到她们在议论的正是少爷警告他的,他假装咳嗽一声,惊的那些没有防备的人如惊弓之鸟,赶紧的规规矩矩站好,低头挨训。
陈老看着一片黑压压的头顶,颇有威严的说,“大家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不要总是当长舌妇,这里不是随随便便的什么地方。主人家的事更是不能随便议论,这一点早就跟你们说过的!”
其中一个大大咧咧的女孩子不以为然,平时的陈老可没这么凶,她抬起头,压低嗓子,但是周围所有的人都可以清清楚楚的听到她所说的话,“陈管家,今天老板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和孩子是谁呀?”
若是往常,陈老会看在这个女孩和自家女儿年龄相仿,性格相似的份上,分外的提拔和提点她,而今天他却只是非常严肃的说,“叫你们别再问了,你们就别问了!哪那么多事!整个别墅该换的花换了吗?”
那个女孩扯了扯嘴,低着头没说话了。
陈老挥挥手,我,“散了散了。”
一群人顿时作鸟兽散。
肖逸昆回到客房却没看见左善善和孩子,这种感觉让他心惊,转身加快脚步往门外走去,明明可以确定女人出不了别墅,可是突然间又不能找到她,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心中汹涌的情绪,他双手紧张得握成拳头,青筋暴起,一条条青筋血脉膨胀。
总是这样,总是在不经意间,他就找不到她了。
他抓住一个人,就问,抓住一个,就问。像是在街上盲目找寻丢失重要物事的焦急人,在一段众人迷茫,唯独自己漫长而痛苦的时间后,终于在出了犹如巨大的豪华宫廷,在右侧那个正花香四溢阳光甚好天朗气清的小花园的草地上见到了左善善和在早地上笑得乐呵呵的孩子,纵然那个孩子脸还红彤彤的,甚至还挂着眼泪,可笑容却透明纯净得跟阳光似的明朗,直抵人心底。
果然孩子的忘性大。
他在那里站着看了好一会儿,看着她们母女随意的坐在草地上,梵梵四处跑跑,又转回来,左善善一伸手,孩子就跑到她怀中,亲腻让他一个大男人看了心酸。
就算他指点江山叱咤商场又如何,面对爱情,面对为人夫为人父,他都只是一个学徒,他也有不自信的时候。
这么一想,觉得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忐忑中又有些新鲜的期待感。
终于他带着很大的决心,动了动嘴,勾起一抹绝对称不上自然好看的笑容迎了上去。
梵梵看到了他,笑容满面的脸一下子耷拉了起来,泫然欲泣。左善善察觉到了异样,顺着梵梵的视线望过来,本来笑颜如花的脸也同梵梵一般耷拉下来,简直像复制黏贴,果然是一对母女,货真价实。
肖逸昆自然带着尴尬的笑容硬着头皮过去,被人光明正大的嫌弃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奇异的感受,只见四只眼睛都定定的看着他,看的他还微微有些心跳加速,真是奇怪。他用右手捂住嘴巴,清清嗓子,“你们在做什么?”
梵梵没回他,只是不再发愣,好在没有大声继续尖叫大哭,而是将整个身子放进了母亲的怀抱,只余出一双眼睛偷偷的从肩头露出来,瞄一眼,又羞怯的缩回去。
左善善警觉不善,“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肖逸昆笑了笑,提醒一个事实,“这是我家。”他只是想表达这是我家,所以我在这里,他自认为自己笑的很不错,实在没想到这话不知怎的触及到了对方的敏感神经,左善善一下子炸毛了。
她抱起孩子,面无表情,“所以请把我们送回去。”
肖逸昆脸顿时又黑了,他就想不明白左善善怎么就这么能气他。那僵硬的笑容只需要轻轻垮一下嘴角,气势瞬间就不一样了。
肖逸昆也是很努力让自己不要生气,他淡淡的说,“回哪里?你记住,这里才是你和孩子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