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了猫妖回到清风观时,已经是五更了,天虽还是未见大亮,但也有了几分要露出鱼肚白的意思。
清风回了清风观,走到师傅的门前轻扣了三声门,房内静悄悄的,一丝反应都没有。
回廊上挂着的两个灯笼还亮着,投出的影子倒映在地上,灯笼中暗淡的光将他的身影拉长。
等了一刻左右,屋里头还是没有动静,清风拂了拂袖摆,准备离去时,门却开了。
子虚道长朝着清风招了招手,说道:“清风,进来吧。”
清风听命随着子虚进了屋内,转身关好了门,又去烛台前点了灯。
清风观的装潢摆设却与明月观得大相径庭,若说明月观是高门府邸,那清风观就只单单撑得上是简陋寒门了。
子虚道长的寝居清雅简陋,放眼过去,只见一桌二椅一床榻,全都是用竹子做成,进得房中,便闻见一股子竹子的清香。
待清风转过身再去看子虚的时候,子虚已经坐定在竹椅上,手执紫砂壶倒了两杯茶,朝着清风道:“清风,坐吧。”
清风这才朝着子虚道长拘了个礼,走到竹椅前坐定。
子虚道长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又开口道:“你尝尝,上好的碧螺春,清香四溢,实属上品呐。”
清风听罢尝了一口,果然是好茶,但他心中一动,则是因为这茶水为八分烫,不似刚煮好时那般烫人需拿茶杯盖散热气,却又能正好品出茶香。
是以师傅方才定是一直在房中等他了,师傅知他平日耐心有限,待人待事只等上一刻钟的功夫,师傅方才定是在测他的耐力,但他却还是只等了一刻就准备回房,实在是惭愧。
清风放下茶杯,朝子虚道长拱手道:“师傅,徒儿受教,日后遇事定会多些耐心对待,不似从前惶急。”
子虚道长知清风是个聪明的,方才吃了茶定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才有了这番话,拂掌笑道:“好,你天资聪颖,与道法颇有道缘,只不过是那耐力尚缺一二,今后若是改之,定是有大作为。”
清风再次拱手:“徒儿受教。”
子虚道长再次笑问:“此次前去可有收获?”
清风从怀中拿出那枚内丹,说道:“内丹虽由我拿回,但实在是明月观的明月所得,只因我将收服猫妖时她前来放走了猫妖,而后又降服了猫妖,将内丹赠与徒儿了。”
子虚道长大笑:“好,好,果然是长渊老道教出来的徒儿,与他秉性一般,那你为何收下了内丹?”
清风摇头道:“非也,徒儿本是不要的,不管她先前是不是放走了猫妖,徒儿认为,内丹由谁拿得便归谁,谁知她竟将内丹丢到我身上就走了。我只好拿回来了。”
子虚道长但笑不语,这个明月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性子虽是跳脱了些,不像是个修道的人,但也算是抛开一切规矩,算得上是道中之道了。
隔了一会子,子虚道长才交代道:“此次你下山去,若是能遇上明月,关键时刻也可帮她一二,她也算是你师妹。”
“徒儿省得。”清风道。
只见子虚道长从怀中掏出一串铃铛,摆在案桌上。
铃铛上刻有细小生涩的圖文,清风只知是道法,并未领会。那串铃铛上共有五个小铃铛,寓意五行八卦,铃铛小巧精致,稍一碰触就发出清脆的响声。
清风不解的看向子虚道长,道:“不知这是?”
子虚道长道:“此乃你师祖传与我的法器,莫看它看着无甚大用,实则是降妖除魔的利器。”
清风伸手去碰那铃铛,碰到时却如火灼般刺痛,赶紧缩回了手,赶紧问道:“师傅,为何碰它不得?”
子虚道长拿了铃铛道:“是以它还未认你做主人,需得你割破指头放点血在铃铛上面,今后它才能由你所用。”
清风听了,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朝着食指划了一道口子,霎时鲜血涌了出来,子虚道长抓了他的手在各个铃铛处各放了一滴血,这才放开他的手。
清风收回手,拿块布条包了起来,缠绕了几圈,但鲜血依旧是透过洁白的布开出了一朵妖娆的花。
“行了,你再碰一下试试。”子虚道长朝他说道。
清风试着又去碰了碰铃铛,果然没有再有灼伤感,拿在手中,铃铛声轻轻脆脆,好听极了。
但一个大男人拿着串铃铛捉妖,也是罕见,心中有所芥蒂,清风便直接问道:“若我一介男儿随身携带铃铛是否有些不妥?”
子虚道长却摇头道:“非也,非也,你有这种想法全因你心中还是被世俗所牵绊。道家中人,不应被世俗所束缚,应该看破一切规格,超脱俗世才是。”
清风听得此言,羞赦非常,低头道:“师傅说的正是,清风受教,今后再不会有这种想法。”
子虚道长说道:“好,等你到这时候,我也困了,你且去屋中收拾一下行李,天亮后你去山下给我挑几担桃花泉的泉水,便可以下山了。”
清风领命,拱手道:“徒儿知道了。”
出了师傅的屋子,空中已经露出鱼肚白了,清晨的风轻悠怡人,拂面而来,忙活了一夜的困意诈然消失,想着快要下山了,心中突然充满了动力。
此番下山,不光是想好生历练一番,清风还有件事需要做。听师傅说,他还在襁褓中时,就被生母遗弃在清风观外,身上除了一块璞玉,便只剩下裹体的襁褓。
那日的风雪很大,等到师傅在观中听见他的哭声时,他已经哭的脸都发紫了,师傅见他可怜,又无人来寻,从此便收留了他。
他虽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使得他的父母将才出生不久的他丢弃于此,但心中的疑惑不解,便始终是个心结,此次下山,他便要去寻他的生身父母,问一问当年他们为何如此狠心,将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丢弃。
他与明月不同,明月是失了双亲的孤儿,七岁那年,村子里遭了瘟疫,官府办事不利,没人来救他们,反而将整个村子围起来,把他们隔离,免得让他们跑出去使得旁人也染上瘟疫。
许多妇女孩童哭喊着让把守的军爷救命,但那人却说不放把火把你们活活烧死就不错了,还来求救,没人来救你们。
瘟疫始发时,村子里还有许多人没染上,但因着官府一直没派人来医救,还将他们困在一起,导致他们也都染上了瘟疫,在村子里等死。
一时哀嚎遍野,但为官者却麻木不仁,反正平头百姓命如草芥,不值一提。
但明月却是个命中有大福的,全村的人都死了,守在村外的官兵都认为村子里的人都死绝了,却留了明月一人,哭着跑到官兵的面前,哭着求他们救救她娘。
官兵虽可恶,但却都是奉命行事,见这小小女娃在村子里几天都没事,想着她命大,便带了她来到明月观,交于长渊道长抚养。
长渊道长早就眼红子虚道长有了个乖徒,一直想收个徒弟,但好人家的孩子哪肯来出家当了道士,这回见了明月,立马就收下了。
同是孤儿,明月却比清风看的开许多,行事雷厉风行,也不见小小年纪就亲眼目睹全村人死绝的阴霾。
清风拉回思绪,叹了口气,是不该在纠结于生世之说,世上事,并非一二可说的清,若此番下山未能寻到亲人,便算是无缘,今后再不能困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