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路念笙是挺开心的，可这一句话一下子将她拽回现实了。
她承认在路家的时候是有点得意忘形了，现在回过头，看到驾驶座上的男人，过去那些情景又瞬间浮光掠影地闪过脑海。
说好听点，她这叫有自尊有骨气。
说的不好听就是小心眼。
她没办法忘记那些事。
她问：“你是故意的吧，带我回路家，然后装模作样跟我好像很恩爱的样子，骗过我父母，还告诉他们我怀孕的事情，好让我妥协。”
事实上在刚刚那段时间里，她也确实妥协了。
傅子遇眉心微微蹙起，“不论我们之间有什么问题，都不该让老人操心。”
这个理由倒是冠冕堂皇，她冷笑了一下，“那你不怕孩子不是你的？”
“……”
路念笙这是专捡痛点戳，他沉默下来，好久才开口回答。
“现在双方父母都已经知道了，这孩子如今是我的也是我的，不是我的，也得是我的。”
这种作风颇为强硬，路念笙一怔，继而语气带上淡淡嘲讽。
“你不惜冒着喜当爹的危险也要继续折磨我？为什么不能放过我，现在梁佳茗已经回来了，我成全你们，让你们去双宿双飞，你还不满意？”
话音落，小小的车厢内气氛陡然跌至冰点。
路念笙说完低头，这话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到现在她想起那天在医院见到傅子遇和梁佳茗在一起的情景，心口还是不舒服。
许久，傅子遇叹口气，“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信，那算了，我不说了，反正维持一段婚姻也不是靠嘴上说的，我会努力去做。”
后来他们没再说话，路念笙回过头去看车窗外飞掠而过的风景，心里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傅子遇好像真的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但是信任是很奢侈的东西，她还能再去相信他一回吗？
……
梁佳茗进入D。S.已经有几天了，Sara将她安排去和新员工一起参加什么企业文化和规章制度的培训，以至于她好几天都根本没看到傅子遇一眼，这天培训终于结束，Sara将她领回总裁办，交待了一些事情之后，便给她安排好了工位。
她这个工位，在总裁办公室不拉百叶窗的情况下刚好可以透过玻璃看到里面的傅子遇，整整大半个上午她都心神不宁地用余光偷偷扫，可是傅子遇只有在最初的时候看到她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反应。
她心里颇为郁闷，想起旧日里的种种，觉得男人还真是翻脸如翻书。
从前傅子遇对她不是这样冷漠的。
好不容易到中午，她在休息时间见缝插针地敲响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进。”
低沉的男音响起，她小心翼翼推门，走过去将自己手中拿着的饭盒放在他桌子上，“子遇，我给你做了饭。”
傅子遇本来在看电脑，闻言视线微一转，便看到桌上放的餐盒。
他眉心微微皱了一下，余光里梁佳茗一脸的小心翼翼，难听的话他也说不出，淡淡笑了笑，“谢谢。”
梁佳茗似乎是松了口气，神经也松懈了一点，问：“我能坐下吗？”
他愣了一下，才点头。
之前不欢而散，梁佳茗一直想要和他缓和一下气氛，便想借着这个机会多说说话，坐下就道：“你最近工作很忙吗？”
傅子遇说：“还好。”
“我已经结束培训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也可以打内线给我啊。”
早上她就留意到了，傅子遇每次需要秘书做什么，总是直接打内线到Sara那里去，似乎根本就没有想到她。
傅子遇敷衍地点点头，“好。”
说完就有些冷场。
傅子遇以前话就不多，如今话更少了，她有些不甘寂寞，“子遇，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对不对？”
傅子遇看着她那种怯生生的模样，笑了。
“当然。”
毕竟多年交情在那里，他并没有打算撇下梁佳茗不管，只是现在对于她，更多像是在照顾一个妹妹一般，她性子柔，胆子小，生活中又经历了这样的变故，的确也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她眼睛发亮，“那，我能和你一起吃饭吗？”
傅子遇才点头，她就开心地跑出去拿自己的饭盒去了。
他笑着摇了摇头。
晚上下班回到家，路念笙还拿着课本在卧室背书，楼下的保镖告诉傅子遇，她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而且闹情绪闹的很严重。
房子富丽堂皇，可再好看也是一栋牢房，谁爱呆，她多久没去外面了，那天去一趟路家之后又被斩断与外界的联系，几天呆下来都快要疯了。
尽管新雇的营养师和徐媛变着法子给她做好吃的，她也没胃口，徐媛也愁，见傅子遇回来，说这样下去迟早要饿到孩子。
傅子遇上楼去了路念笙房间，她正和英文单词较劲，有气无力地躺着念叨“abandon”，傅子遇一听就皱眉头。
多少天了，还在首字母为A的单词上卡着，她这学习能力真是不怎么样。
他慢慢走过去，她闻声回头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说话，视若无睹地继续。
他抬手松了松领带，几步过去一把抽走她手中的书扫了一眼。
书上面还被她画的乱七八糟的，不仅如此，他还看到一些明显出自于她笔的中文，写的是——
傅子遇大混蛋。
傅子遇是个笨蛋，傻瓜……
他看不下去了，脸整个儿黑了，随手把书扔到一边去，全都是些骂人的话，他低头看着她。
两个人是倒着的，他看到她唇角微微勾起来，明显是有些得意。
欠收拾。
他俯身，下去，快，狠，准地找到她的唇，攫紧了厮磨。
路念笙其实吓了一跳，这是个挺高难度的姿势，她瞪大了的眼睛里面对着的是男人喉结的位置，唇上的温度却是炽烈的，她刚抬手想要推开他，被他按住了手，她只能发出“唔唔”的意味不明的声音。
而她由挣扎变为无力挣扎，所有力气被这一吻掏空。
好久，他才离开她的唇。
“傅子遇大混蛋？”
他挑衅一样的口气问。
她脸涨得通红，气息还是乱的，“不光混蛋，还不要脸！”
他笑了，低沉而愉悦，“只对你混蛋，只对你不要脸。”
她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从这个角度看，他的脸上带着些痞气，却不令人讨厌，她觉得该甩开他的手了，可浑身还软的厉害，就这么喘着气看着他，说不出话。
“别这样看我，”他的手挪过来蒙住她眼睛，“会害我想继续。”
她陷入黑暗，心绪平静了一点，扯了扯唇角，“你可以试试继续，就像你之前一样。”
旖旎的气氛被她这一句话打了个散。
他默了几秒，放开她，“是不是无论我道歉多少次都没有用？”
她坐起身，背对着他，“知道我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怀孕的吗？”
他一愣。
“其实很早就检查出来了，而且检查出来是因为你，记不记得最后一次你对我做那种事的时候，你走了之后，我出血了，去医院检查才知道自己怀孕了，医生说流血是流产先兆，原因是太激烈了。”
房间安静，单薄的女声叩击墙壁，似乎还能发出一点点回音，他的心迅速沉下去。
“我不敢告诉你，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想要我的孩子，也许会让我打掉。”
她低头，手抚上自己肚子，眼底有些酸涩。
她不是个合格的母亲，傅子遇也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孩子能够安然无恙到现在都算是命大。
傅子遇从她背后靠过去，手绕过她的腰，覆上她的肚子。
她脊背有一瞬的僵直。
傅子遇的手与她的手指尖触碰，然后就那么静静挨着她的手，不动了。
说什么都是错的，他现在知道自己当初犯了多大的错，可是对不起三个字太无力，说再多也于事无补，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后悔，他想好好珍惜她，可是……
自己做的那些混账事，他自己都很难原谅。
路念笙又慢慢说：“后来那次在浴室……我怕你再伤到孩子所以说我没心情，你又逼我。”
他的手指微微紧缩。
下一个瞬间，有泪水滴落，砸在他手背上。
他一怔，脑海一片空白，而第二滴，第三滴……
温热的泪水不断滴落下来，他心口紧抽，好一阵子才回神，才晓得挪了个位置到她旁边去。
路念笙连哭都是这样隐忍压抑，他抬手捧着她脸为她擦眼泪，越擦越多，他心疼的低头，唇在她眼角摩挲，尝到眼泪的丝丝苦涩，他心口疼的厉害，他无法安慰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头一次觉得这样无力。
“以后……不会了，念笙，你信我一次，就这一次，以后我会无条件信任你，我也不会再去怀疑孩子是谁的，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好不好？”
她没有说话，只是逐渐的，啜泣变成了呜咽，到最后甚至变成了嚎啕大哭。
她心里酿着太多委屈需要发泄。
他等不到回答，只能用力抱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