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一幕，众人尽皆瞠目结舌，心情之激动难以名状。
“天马……”
“天马……”
“天马……”
短短的时间内，西市出现天马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长安城，甚至向全国各地扩散而去。
而那位不识货的马铺老板，得知这一消息后差点呕出一口老血来，悔之不及。
罗敷等了半天，楚妘才姗姗而来，她直接冲到罗敷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作弊！”
罗敷一下一下抚摸着天马的脖颈，语气悠然，“我怎么作弊了？不是你说谁先赶到坊门，谁就赢了的么？怎么，这会儿输了就想耍赖？堂堂国公府家的娘子，可别让我看不起啊。”
比试内容还是楚妘自己定的，听罗敷这么一说，她憋了半天硬是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她何曾想到，罗敷竟然能在坊市中买到一匹天马！
她运气怎么那么好！
该死！
楚妘阴阴看了罗敷一眼，“哼，不过一个木奴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咱们走着瞧！下一次你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白果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跟捡了钱似的。
“娘子娘子，刚才你好威风啊！那些人都看呆了！这真的是天马吗？太不可思议了！奴婢从来只听说过呢，没想到还有亲眼见到的一天！”
杜衡道：“你刚不都看见了？”
白果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眼巴巴地看着天马，想靠近又不敢的样子。
罗敷叫来阿紫，也就是刚买的孝忆人女奴，“你来牵着它。”
有阿紫在一旁安抚着，天马终于不再烦躁地刨蹄子了，白果成功摸到了它的……尾巴。
慧空提着一只鼓囊囊的麻袋，警惕注视着左右，不防撞到一个人，“哎哟！对不住对不住。”
抬头见是个胖胖的小娘子，他单手合十，“阿弥陀佛，小娘子没事吧？”
罗敷道“无碍”，看了他一眼，头上戴着一顶胡帽，脑门光光，身披一件土黄色袍子，慈眉善目，下巴处垂着一撮雪白的胡须，面色红润，嫩如童子，再听他道出的一声“阿弥陀佛”，这老头儿明显是个僧人。
慧空要走时，罗敷叫住他：“道人，您的牛肉是从哪儿买的？”
到这里之后，她还没吃过一顿牛肉。要知道所有肉食中，牛肉才是她的最爱。每天猪肉羊肉的，吃得她腻歪死了。
然而大祁刑律中明确规定不得私下宰牛，因为牛作为主要的生产劳力，若是被杀了，生产力就提不上去，粮食产量就会大大下降，养活的人口就会少上许多，总之会造成一系列不好的后果。
为了防止人们宰牛，官府干脆从根源上杜绝此事的发生——禁止吃牛肉！因此，市面上是看不到有牛肉出售的，罗敷就是想吃，也没地儿买去。
然而牛死了，肉却还是好的，总不能放那儿任它腐烂吧？那也太浪费了。而且总有些人像罗敷这样嗜吃牛肉，不吃牛肉就浑身不舒坦，那怎么办呢？
公有禁令，私有私法，有买卖就有需求，自古走私这种事儿从来少不了。
只要想，别说牛肉，就是皇宫里头圣人脖子底下枕的玉枕也能想法子弄来，更别说一个小小的牛肉了。
只要别被人发现，谁管你私下吃的牛肉还是羊肉？
这道人袋中的牛肉血腥味儿甚浓，估计刚杀不久，还新鲜着，罗敷觉得她既碰巧遇见了，就没有错过的道理。
想到各种牛肉的吃法，她口里的津液已经开始不听话地分泌了。
慧空矢口否认道：“什么牛肉？小娘子这话说得忒奇怪，贫道还有事，且先告辞。”
罗敷是看过大祁刑律典法的人，知道公家的忌讳，也不会傻得在大街上跟人谈论牛肉的事，遂将慧空拉到巷子里，让杜衡几个在巷口守着。
“你这袋中装的分明就是牛肉，你不用跟我装傻充愣。”罗敷一脸“我已经看穿你了”的表情。
慧空脸色沉了下来，将袋口敞开，“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娘子你看清楚，哪里来的什么牛肉？分明是大公鸡，你再乱说，贫道的清白可就要毁在你身上了。”
罗敷往袋里一瞧，里头躺着一只绑了翅膀、封了嘴的大公鸡，见了生人，它立时扑腾起来，显得很是激动。
“看见了吧？”慧空没好气道，提了袋子就要走。
然而罗敷的一句话，却是成功叫他住了脚。
“道人试图以公鸡的臊味掩盖牛肉的腥味，普通人也许就被骗过去了，但我的鼻子比普通人灵得多，这里头到底有没有牛肉，道人可敢给我检查一下？”
反正今儿这顿牛肉她是吃定了！
慧空缓缓转过身，定定看着她。
罗敷抛出终极杀手锏，“不瞒道人，我对牛肉情有独钟，如果眼睁睁看着它从眼前飘过却吃不到，心情就难免有些失落，心情一失落，难保不对路过的武侯说漏嘴，到时候——”
恰好这时一名巡街的武侯从巷口经过，见两人躲在巷子里偷偷嘀咕什么，而慧空手里的麻袋一动一动的，里头似有活物，心下起疑，朝这边走过来。
比起被武侯当街抓个正着，多出一个人分享牛肉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
慧空胡子颤了颤，只好妥协，面无表情丢出一句话，“跟我来。”
这回连贫道也不称了。估计被之前那句“出家人不打诳语”打脸打得够肿。
罗敷跟着慧空一路七弯八拐来到一家酒肆前，酒肆开在正街上，面阔六间，气派敞亮，里头胡姬随乐起舞，气氛很是热闹欢乐。
慧空提着麻袋大喇喇走进去，酒博士热情迎上来，见了他，“哟”一声，“大师您来了啊，掌柜的在后头，您自个儿去吧，小的就不招呼您了。”
慧空摆摆手，熟门熟路往后院走去。
罗敷将白果几人留在了大堂，让他们自己喝酒吃菜去，自己跟着慧空往后面走去。
酒肆的格局和其他大多数店铺一样，都是前店后宅的样式，掀了帘幕，穿过一座小院，转过一道廊庑，就到了主人住的地方。
两人还没进门，里面就冲出来一条大黑狗，伸着老长的大舌头，绕着慧空前后打转。
慧空好笑地踢了它一脚，“你鼻子倒是灵，还没进屋就知道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说话时意味深长地看了罗敷一眼，意有所指，罗敷全当没看见。
里头一个穿着灰布长袍的中年男子走出来，手里端着一只胖肚子弥勒佛茶壶，对着壶嘴嘬了口，“来了？这回又寻着什么好东西了？”
一张口，满口酒味。
罗敷这才知道这位是拿茶壶当酒壶了。
一转眼看见慧空身后的罗敷，刘文眼睛一睁，“怎么还带个小娘子来了？”
慧空轻哼一声，“你问她去。”
罗敷道：“我发现大师袋子里装着牛肉，威胁他如果不带我来的话，我就将他私下吃牛肉的事说出去，大师迫于无奈只能带我来了。”
刘文“哈哈”一笑，“原来小娘子是同道中人，不错不错。私下偷吃牛肉这事儿确实不能闹得人尽皆知，否则被抓到衙门里去，一顿板子那是少不了的。小娘子可得守口如瓶才是。”
罗敷点头，“这是自然。”她是共犯，怎么会傻得将自己的罪行泄露出去？
为了一口吃的，老饕们甚至连命都舍得下，又怎会在乎这小小的犯罪呢？
三人在偷食牛肉这件事上达成了共识，关系一下子拉近了许多，慧空也不再对罗敷冷着脸了，甚至开始在心里感到庆幸。
幸好是罗敷这个喜食牛肉的主儿发现了，若是换了别个，分分钟将他给告发了，丢面子打板子事小，好不容易弄来的牛肉却没吃到嘴里，那损失可不是一般的大！
老饕的思维就是这么滴奇葩。
这顿饭是罗敷操刀主持的，限于食材和做法，她打算做山药炖牛肉、胡萝卜牛肉丸、牛肉兜汤、牛头煲、小烤牛排这五道菜。
她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慧空、刘文俩人在外面闻着味儿，那是抓心挠肺迫不及待，频频向里头张望，脖子伸得老长。
刘文连酒也不喝了，搬张小板凳在门口守着，口水直下三千尺，明明知道吃不着，干望着也只是折磨他自己而已，但他就是忍不住。
慧空呢，装模作样地在大树下的蒲团上打坐念经，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念了些什么，心里的馋虫扭来扭去，扰得他六根不得清净，真真恼人！
等到菜终于上桌时，俩人跑的比黑子都快。哦，黑子就是那条大黑狗。
慧空直接上手抓了一块炖牛肉送进嘴里，烫得直跳脚，却不见他住手，还直往嘴里塞。
“好吃好吃！”那模样，活像个顽童。
刘文一边鄙视他，一边赶紧冲进厨房拿了勺子和碗，跑回来舀了一碗牛丸汤，哗啦咬开一个，弹滑劲道，滋味无穷，他眼睛登时就亮了。
黑子在旁边看着，急得直转圈，拿头去撞刘文，提醒他自己还没吃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