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觉得娘子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不由摸了摸脸,“娘子,怎么了?您怎么这么看着奴婢?”
罗敷收回视线,“没什么。”看你是不是那个暗中将我的消息泄露出去的叛徒。
虽然院中被她清理了一遍,但毕竟是原主留下来的,属于她的死忠一个都没有,看来还是得亲自去挑两个奴婢。
用过早饭,罗敷点了白果和杜衡跟自己出门。
白果身上挎着一个布包,有点类似现代的挎包,她一路走过来,里头叮叮作响。
“叮叮当当的,里头装着什么呢?”罗敷问。
白果打开给她看,“钱呀!白薇姐姐给了奴足足两贯钱呢!还怕娘子要买大件儿的东西钱不够使,特地给了奴一锭金子呢。”
罗敷忘了,这里平常买东西都是用铜钱的,要不“腰缠万贯”这个词儿是怎么来的?有的富户出门上街,身后还专门跟着驮钱袋子的奴仆。
官员们发放饷银那日,家里也是用推车将一袋袋的铜钱给载回去的,这在长安城中也是一景。
白果看见坐在车辕上的少年,上前脆生生唤道:“大牛哥。”
朱大牛脸上一热,脸红了,幸好他长得黑,看不出来。
“娘子。”他憨憨地给罗敷下跪行礼,声音有些粗噶,估计处在变声期。
这样看来,他年岁至多十五六,却已长得人高马大,再加上他黑黑壮壮的,罗敷一开始还以为他是个二十多的大小伙子。
待三人坐上马车,朱大牛问:“娘子,您是要去哪儿?”
“西市。”
“好嘞!您坐稳了。”他手里轻快挽了个鞭花,在马儿背上一甩,马车便粼粼开动起来。
西市这边多是胡商开设的店铺,胡姬、胡马、胡饼、香料、珠宝、奴隶等随处可见,充满了异域风情。
罗敷这一趟,主要是买奴隶。在这个时代,奴隶的买卖就同牛羊般普遍,一旦买回去,就属于主人的私有财产,任由主家处置。
主人只要不是对奴隶太差,那奴隶的忠诚度是有保障的。
罗敷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人。
简陋的棚屋中,奴隶们像牲口一样被绳子拴着,系在栅栏上,他们大多来自西域各国,发色眸色与长安人截然不同。
奴隶主同样是一个西域人,来自龟兹(秋词),长安话却是说得极地道,若不看他的相貌,还当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长安人。
他满脸带笑地迎上来,“小娘子可是要买奴隶?不是我吹,我这儿的奴隶是整个西市最全最好的,蹄羌人、扶楼人、阿萨人、孝忆人、鹤明人……任您挑选!您喜欢什么样儿的?我这就拉出来给您看看。”
罗敷朝棚屋里看了眼,“你给我依次介绍下。”
“好嘞!这蹄羌人啊,最擅于奔走,跑起来速度那叫一个快,不说日行八百里,起码五百里是不成问题的……”
“哇啦哇啦”吹了一大通,结果杜衡的一句“蹄羌人体味重,吃得比牛还多”成功叫他住了嘴。
奴隶主也不气馁,继续给罗敷吹嘘起来。
“鹤民人善于飞行,背上长着一对能够自动伸缩的肉翅,而且雨淋不湿,也就是说他们无论是晴天雨天都可以出行,绝对是传递消息的最佳选择!”
“鹤民人……”罗敷喃喃重复了一遍,“能让我看看吗?”
奴隶主见她终于感兴趣了,精神一震,“没问题。”
他进去很快又出来,后头牵着一个男子,身材有些瘦削,长发覆面,看不清面目,腰间围着一块兽皮,除此之外,身上再无一物。
奴隶主重重拍了他一下,“转过身去。”
等他转过身,罗敷看见他背后确实有两个肉团。看来梦中给萧琅传递消息的鸟人就是他口中的鹤民人无疑。
奴隶主搓了搓手,“您看他怎么样?如果您要的话,我给您个实惠价。”他举起三根手指,“您出这个数儿,就可以将他带回去了。”
说话时冲罗敷挤眉弄眼,神态透着一股猥-琐劲儿。
他将奴隶脸上的长发掀开,“您看看,这模样多俊,只要带回去好生养两天,再换上一身锦缎华服,保准就是个俊俏郎君。”
这话里的暗示意味不要太明显,罗敷哪能不明白?不由皱了皱眉,这人把她当什么了?难道以为她是买回去淫-乐的不成?
见她面现不悦,奴隶主立刻道:“您觉着贵了?咱们还可以再商量嘛。”
就在这时,前面传来一阵骚-乱,一道瘦小的人影在人群中左冲右突,快速穿梭,后头一人骑着马追过来。
马上的人一身大红色胡服,手里鞭子甩得哗哗作响,身下的坐骑也是枣红色,远望去像是一团奔窜过来的赤焰。
“都给我闪开!”
即使前面拥着一大堆人,她速度也丝毫不慢。
人群慌忙躲避,避之不及的,直接被马蹄子抛开,一路上人仰马翻,不知有多少人遭殃。
“给我站住!你听见没有!再跑我打断你的腿!”楚妘大声喝道。
然而前面的人跑得更快了,如一条灵活的鱼儿在人群中游走。
眼见着就要跟丢了,楚妘扬声一喊:“谁给我抓住前面那个木客奴,我就赏他百两黄金!”
这话一出,原本喧嚣的街道骤然一静,旋即似滚油落进了沸水里,轰的一下炸开了锅,众人一窝蜂似的朝那个小小的身影一拥而上。
罗敷看见的正是这一幕。
百两黄金啊,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她要不要去凑个热闹?
002:“哼,你就甭想了,本系统命令你赶快救下他。”
“这是任务?”
“嗯哼,完成了奖励养身茶一罐及20积分,失败的话,你自个儿看着办!”
“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不干。”
“你!小心我电你哦!”
“电吧。”
若那人是个快死在路边的乞丐也就算了,她顺手救一救也无不可,麻烦的是他明显是人家的逃奴,主人身份看起来也蛮显赫的,出手就是一百两黄金,这样的人,且不说惹不惹得起,一旦跟她对着干,必会惹来无尽的麻烦。
她不介意当圣母,但前提是当圣母的同时,不会招致其他麻烦。
要知道她最讨厌麻烦了。
“你管那么多干嘛?有积分赚不就行了?过程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懂?还想不想要积分了?别忘了你欠我的100积分还没影儿呢!”
“救救我!”一道身影踉跄着冲到罗敷面前,死死抓住她的裙摆,仰头乞求地看着她,可不是那个引起人群围抓堵截的逃奴?
楚妘看他不跑了,骑马小跑过来,照着他就是一鞭子抽过去,也不管他面前是不是还站着一个无辜的路人。
照她鞭子抽下来的角度,若是罗敷站着不动,铁定会被波及。
敢抽她鞭子?呵,这可就触了她的逆鳞。
这下罗敷还偏偏就要救了,管她什么权贵不权贵!麻烦不麻烦!
她神色一冷,抬手一把攥住鞭梢,用力一扯,直接将马上的人给拽了下来。
楚妘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猛地着了地,一股剧痛传来,“啊!”
恰好她的两名婢女赶过来,一看自家娘子竟然摔到地上去了,吓了一大跳,忙上去扶她起来。
“混账!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对我!把她给我绑起来带回去,我要狠狠地抽,抽到她跪地求饶为止!”
楚妘对两个婢女厉声下令。
黄鹂和白鹭立即上前,要将罗敷绑了。
罗敷拉着小奴隶后退一步,不用她吩咐,杜衡就上前挡在她面前,三两下将两人制服了丢回去,正好落在楚妘脚边。
这简直就是对她的挑衅!
楚妘气得拿鞭子猛抽地面,“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们何用!”
黄鹂和白鹭脸色一白,看杜衡和罗敷时眼睛里充满了怨毒之色。
若非这两个人,她们会被主子责骂嫌弃吗?
想到回去的后果,她们打从心底感到一阵颤栗。因为无数前辈血淋淋的教训告诉她们,一旦被主子嫌弃,下场将会无比的凄惨!
人群里传来阵阵窃语。
“那小娘子不要命了,竟敢将楚二娘子拽下马?还敢打伤她的婢女,这下她可惨了!”
“上次有人不小心与楚二娘子的马车冲撞上了,当场叫她抽了个满脸开花,现在这情形,她怕不得丢掉半条命!”
“楚二娘子可是太后的侄孙女,这天底下谁能大得过太后去?有太后给她撑腰,楚二娘可是肆无忌惮惯了,连皇子龙孙都不放在眼里,小娘子铁定要遭殃了。”
“小娘子就算要救人也得看看场合嘛,善心可不是那么好发的,楚二娘子的人都敢截,唉,不知者无畏啊。”
如此种种,全都是认定罗敷要倒大霉的话。
看来这位楚二娘子的恶名着实深入人心。
木爵眸中的光骤然黯淡下去,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抓住罗敷裙摆的手渐渐松开,无力地滑落。
是啊,楚妘可是太后的侄孙女,圣人的表侄女,成国公府二娘子,身份尊贵无比,家世背景惊人,整个长安城说是横着走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