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敏故意做出一副吃醋的样子,“阿娘,怎么就大哥有?我的呢?我也想喝雪耳鸡汤。”
林姨娘嗔了她一眼,“急什么?还少得了你的?”
罗放抬起头,“惠奴,你要喜欢我这盅也给你。”
罗敏俏皮地皱了皱鼻子,“才不要你的。”
很快,她的乳鸽银耳汤端上来了,她乐滋滋地尝了一口,清甜鲜美。
罗敷揭开自己面前的盅盖,冰糖炖雪梨,一股甜丝丝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光是闻着便让人心情大好。
而她面前的两道主菜,是羊肉炖胡萝卜和烤鹅。胡萝卜和鹅肉,都是与雪梨相克的食物,同食伤肾脏。
罗敷拿调羹在汤里搅了搅,那股子甜味愈发明显,勾得人津液不住分泌。
罗放顿觉自己的雪耳鸡汤油腻起来,咽了咽口水,如果能喝上一口甜滋滋的冰糖炖雪梨该多好。
罗敏凑过来看了眼,“哇”了一声,一脸委屈,半真半假道:“阿娘,为什么只有阿姐有雪梨吃?”
罗放点了点头,其实他也想问这句话。
林姨娘给罗敷碗里夹了一块鹅肉,这才道:“这会雪梨还未上市,周管事运气好,才在西市买到了两个,姣姣前两日落了水,正该吃些润肺滋补的,我便让厨房都炖给她吃了,哪儿还有你的份?专心喝你的乳鸽银耳汤吧。”
罗敏气哼哼地埋下头,狠狠咬了一口乳鸽,很是不平的样子。
若是罗琈,见到这番作态,怕是会迫不及待将这盅爱意满满的冰糖炖雪梨喝下去吧?还会喝的一滴不剩。
可惜她不是傻傻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原身。
罗敷将汤递给罗敏,一脸真诚地看着她,“惠奴你喝吧,我不想喝。”
话虽如此,她眼睛却是时刻不离那盅汤,明显话不由衷,俨然一副为了妹妹而忍痛割爱的好姐姐模样。
罗敏朝林姨娘那边迅速看了一眼,“阿姐,我也就说说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快喝吧,这可是阿娘的一番心意。”
罗放见两人推来推去,一把将汤盅端到自己面前,“既然你们都不喝,那我喝了。”
话落,他舀了满满一勺汤汁送进嘴里,嗯,真甜!
林姨娘脸色一变,看了罗敷一眼,见她埋头吃饭,浑然不觉的样子,眸子眯了眯,眼神晦暗不明。
罗敏擦了擦嘴,“哥,你说你明明能够凭着父亲的余荫直接做官,干嘛还要辛辛苦苦地参加科举啊?我看你这段时间都瘦了一大圈了。”
罗放眼里闪过一抹不悦,“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凭着父亲的余荫算什么?我要凭借自己的努力堂堂正正考取功名,为朝廷效力。”
林姨娘赞同道:“不错,你是我们平南王府的长子,不能只想着享受祖上留下的余荫,而该自己立起来才是,将来我们娘儿几个可都指着你呢,阿娘等着你将我们王府发扬光大的那一天。”
罗放眼中神采奕奕,重重点了下头,“嗯,我会的!阿娘你放心,将来我会让你们都以我为荣的。”
林姨娘慈爱地在他背上抚了抚,满眼欣慰。
你们是不是都忘了,这平南王府还有一个嫡子?
罗敷低头吃饭,遮住嘴角的嘲讽。
“姣姣,你的唇脂快用完了吧?我最近闲来无事,又捣鼓出了几盒,这盒酡色的你拿回去用着。”
吃完饭,罗敷告辞时,林姨娘递给她一只精致小巧的绞丝银盒。
罗敷打开来,里面的唇脂细腻润泽,颜色纯粹鲜艳,正适合年轻的小娘子用。她稍一嗅,便辨出了里面的成分,其他的且不说,曼陀罗、大戟、藜芦是什么意思?
曼陀罗,中者会使人皮肤干燥、头晕头痛、烦躁不安、视力产生障碍,大戟和藜芦都能从皮肤吸入体内,造成各种不适症状。
而听林姨娘的意思,她以往使用的唇脂似乎都是从她这里拿的。
相克的食物、有毒的唇脂,长年累月下来,原身还能活到这么大,也真是奇迹了。
哦,不对,她已经死了,被人活活闷死丢进湖中。
罗敷欢喜地收下了,“谢谢姨娘。”
“你这孩子,跟我还客气什么。以后用完了记得找我要,姨娘给你制的总归比外面卖的要精心些。”
罗敷将唇脂交给杜衡,从夷微院里出来,四处逛了起来,看似随意,实则在熟悉地形,记路线。
“那是什么?”罗敷指着最高的那座建筑问。
杜衡回道:“是藏书阁。”
藏书阁?正好她还有认字的任务在身,就去那里。
藏书阁外粉墙环绕,穿过一条石桥,罗敷便来到阁楼前。黑色琉璃瓦顶,绿色琉璃瓦剪边,门、窗、柱都漆成绿色,简洁肃穆,古雅清新。
牌匾上书“文汋阁”三个大字,笔走龙蛇,势力千钧,似有千军万马呼啸而来,罗敷不禁后退了一步,然再去看时,又什么都没有。
“文汋阁……”她喃喃出声。
“汋,同“酌”也,挹取之意,文汋,即为汋文。”身后一道声音响起,罗敷转身看去,就见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斜倚在石桥栏杆上,手里拿着一只葫芦,正往嘴里倒。
杜衡轻声提醒道:“这是看守藏书阁的赵伯。”
一口酒下肚,赵骞身子摇晃着走上前来,觑了罗敷一眼,“娘子怎么想起来光临藏书阁了?真是稀客呀。”
“无所事事,恰好转到这里来了,就进来看看。”不知为何,这个看起来像个酒鬼的老头竟然给她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
赵骞摆摆手,示意她随意,回去抱着桥头的石墩子打起盹来。
文汋阁外观两层,面阔六间,踏进去之后,罗敷便看到了一排排高约丈许的樟木书架,上头密密麻麻摆放着一卷卷竹简,俱都用蓝色的书套封着,下坠白色书端,上书竹简标题和类型,一目了然,方便寻找想要的书册。
目之所见,一切都以冷色为主,营造出一种宁静的气氛,让人不忍大声喧哗。
罗敷上到二楼,发现腰檐之处竟还辟有一暗层,里头阳光不能直射进来,却一点也不显得昏暗。
墙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伸出来一盏兽首铜盏,里头贮的不是灯油,而是水,水里头盛着鸡蛋大小的金色植物,仿佛盛开的沙漠玫瑰,散发着莹莹光芒,将方圆一丈都照得亮堂通透。
杜衡惊呼一声:“蔓金苔!”
罗敷看向她,“蔓金苔?”
杜衡给她科普了一下,“据《酉阳杂组》记载:‘晋时外国献蔓金苔,萦聚之如鸡卵。投水中,蔓延波上,光泛铄日如火,亦曰夜明苔。’奴婢还以为那就是小说家杜撰出来的物事,没想到竟然真的存在。”
罗敷伸手拨弄了一下,突然摸到底下有一个突出的圆形按钮,她心里一动,让杜衡出去了,“门带上,守在外头,不许任何人进来。”
杜衡目光恋恋不舍地从蔓金苔上收回来,退了出去。
“002,出来干活儿。”
“干哈干哈?我就差最后一关了!”
“给我监视着周围的动静。”
“哼,就知道使唤我,去吧去吧。”
罗敷按下按钮,果然不出她所料,这是一处机关,靠墙的书架从中间分开,露出里面的一间密室。
进去之后,密室的门自动关上,里面一眼就能扫光,罗敷期待的金银珠宝古董字画统统没有,只摆了一张书案,上面搁着一只黄花梨木盒。
里头就两样东西,一卷布帛,一只莹白如玉的骨哨。
下到一楼,罗敷迎面碰上一个女子,年约二十许,貌不出众,但胜在肤白如瓷,细腻光洁,而且气质沉静温和。
正是教导罗敷和罗敏两人读书的孟先生。
孟澄也看到了她,紧走两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关切道:“大娘子可好全了?”
罗敷笑道:“多谢先生关心,我已好得差不多了。”
“这就好,若是无碍,便回来上课吧,免得落下的功课太多不好补上。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尽可以来问我。”孟澄温声道。
“我现在就有好多问题想请教先生,不知先生可有空?”
孟澄愣了下,旋即笑开,“好啊。”
罗敷将孟澄邀到自己的撄宁院,当了一下午的好好学生,她自觉认字任务已经圆满完成,谁想一看进度条,才到85%,也就是说她还有15%的字没有认全。
不过时间才过去三分之一,不急。
练了两遍涅凰,罗敷出了一身汗,洗了个澡,待下人都退下之后,她关上门窗,换上一身深色的衣裳,袖口裤脚都绑起来,静静做了一套热身动作。
看时间差不多了,她悄无声息地推开窗户,如一条灵活的鱼儿般跃入夜色之中,没有惊动任何人。
一路来到夷微院,罗敷撑起肥胖的身子从墙上翻过去,为了不弄出动静来,过程颇有点艰难。结果落地时还不小心踩到树枝,一声清脆的“咔擦”在寂静的夜里响起,颇为刺耳。
“谁在那儿!”守在屋外的董妪警惕地看过去,直向罗敷这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