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捏了一颗送进嘴里,一股子甜味在口腔里扩散开来,其实与现代她吃的那些糖果比起来,这饴糖也就是麦芽糖,甜度实在过低,滋味甚是一般。
不过在这个制糖业极度不发达的时代,能吃到这种“特供”的饴糖,也不容易了。
没见连萧晟也伸手过来在她的糖盒里拿了一颗么?
韦氏好笑道:“抢小孩子的糖吃,你也做得出来!若是叫外头那些大臣们见了,指不定怎么笑话呢。”
萧晟满不在乎道:“那就让他们笑去吧,朕吃个糖而已,碍着他们什么了?”
韦氏摇头,但笑不语。
吃完了糖,萧晟笑眯眯地看着罗敷,“姣姣,你给朕一句准话,是不是非谢家二郎不嫁了?”
罗敷忙摇头,糖也顾不得吃了,“大家,我不喜欢他,才不要嫁给他!”
“哦?怎么这会儿又不喜欢了?之前不是还向他表白么?”萧晟逗着她道,“先前小四回来,还特地跑到朕面前来学了一遍,叫朕给打出去了。”
罗敷低声道:“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早把他忘到脑后去了,谢二郎是个什么人,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大家不要再拿我和他打趣了。”
说到最后,语气里透着一股撒娇的埋怨劲儿。
萧晟哈哈大笑,“果然是小孩子,当初喜欢得不得了,现在说忘也就忘了,不过忘了也好,姣姣配得上更好的!”
韦氏笑望着罗敷,附和点头。
看着帝后二人平易近人的笑脸,罗敷总觉得有些不真实,她现在就是个又丑又肥的大胖子,有哪里值得这天下唯二两个至尊至贵的人对她如此和颜悦色?
“姣姣,听说你于昏迷之际到那世外仙境里走了一遭?在那里度过了千百年岁月?可是真的?”韦氏美眸凝视着她。
罗敷点头,“嗯。”神色恍惚中夹杂着向往回忆。
“那姣姣来给我们说说,仙境是个什么模样?”萧晟手搁在膝头,身体微微前倾。
罗敷道:“那里四季如春,仙气渺渺,山上是五颜六色的奇花异草,美玉堆成了山,没有蚊子、苍蝇、虱子、乌鸦这些烦人的物事。
“男子个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女子个个貌美如花,冰肌玉骨,每个人都能活到一百岁以上,还从来都不得病。想去哪儿,直接坐上大如鲲鹏般的机械,一两个时辰就能去到数万里之外。
“那里的人们有吃不完的粮食和蔬菜,而且品种非常之多,菜色更是数不胜数,就是每天吃一百道不同的菜,吃一个月也不会重样。
“仙人们遨游天际苍穹,瞬息万里,他们不需要吃东西,一颗辟谷丹足矣,他们穿的衣服是用云锦制作而成,日光所照,升起葱葱瑞气,灰尘难近,冬暖夏凉,雨雪不湿……”
听着罗敷的讲述,帝后二人眼中异彩连连。
直到她讲完了,两人还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世间果真有如此奇妙的地方?”萧晟喃喃自语。
罗敷笑道:“自然是没有的,陛下,我说的那些只存在于世人抵达不了的仙境中罢了,要不怎么叫做仙境?”
萧晟很快就收敛了情绪,正色问道:“姣姣,你可知道之前是谁将你从湖中救上来的?”
“啊?不是府里的仆人吗?”
萧晟深深看她一眼,“不是,你被发现时已经在岸上了。”
罗敷凝眉,“那会是谁将我救起来的呢?”
萧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那就要问那个救你上来的人了。下次那人若是找上你,你一定不能瞒着,要来告诉朕,知道吗?”
罗敷没问为什么,乖巧地点点头。
从殿内出来时,罗敷垂眸沉思着刚才萧晟说的那番话,一抬眸,面前站着一个人,含笑看着她。
面容俊美,尤其一双眼睛生得好,温润清亮,如同明珠,外穿红罗上衣、下裳和蔽膝,内穿白纱单衣,腰束革带和佩绶,头戴有梁冠,威严中带着平和,尊贵之外透着一股随性。
“姣姣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我站在这儿半天了你都没看到。”萧邵负在身后的手伸出来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她看着面前这人,一时没有作声,跟在她身侧的杜衡及时出声道:“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罗敷这才知道,哦,原来这人是太子。
“底下人最近送上来一盒来自西域的宝石,正好你和小七一人一份,待会儿我让人给你送去。”
萧邵说完便绕过她走了进去。
罗敷刚回到家门口,一个小内侍就骑着马飞快跑过来,将一只做工精致的银盒递给她,“郡主,殿下使奴送来给您。”
她打开一看,顿时被里头五颜六色的宝石晃花了眼,小的有如黄豆,大的足有龙眼大小,这一盒子宝石,着实珍贵。
002道:“哟,这些宝石可不便宜吧?那个太子为啥要送给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罗敷将盖子合上,递给杜衡拿着,往府中走去,“之前在宫里怎么一直不见你吭声?”
“打了个盹儿,刚醒。”002打了个哈哈,他会告诉是因为他一直被龙威压制得喘不过气来吗?
“是吗?”罗敷凉凉道。
“白果,你有没有觉得白芷姐姐这两天有些个不对劲?”紫珠一边给花盆里的花松土,一边道。
罗敷刚踏进院子就听见了这一句,心里一动,伸手拦住杜衡,后退一步隐在墙边,等着后文。
白果认真做着手上的事,头也不抬道:“有吗?”
得了她的回应,紫珠道:“怎么没有?先前我见她偷偷在绣一个鸳鸯戏水的荷包,当时就觉得很可疑,后来那荷包没影儿了,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但你猜我又在谁身上见着那个荷包了?”
“谁啊?”
紫珠压低了声音凑近她,“厨房的管事,也就是奶娘的儿子周大郎。”
白果眨了眨眼睛,有听没懂。
紫珠比她大个两三岁,已经知晓些人事,见她这副懵懂的样儿,有些恨铁不成钢,“鸳鸯戏水的荷包代表着什么你可知道?”
白果很诚实地摇摇头。
紫珠伸出两根手指头对了对,冲她挤了挤眼睛,“这代表好事成双,男女间用这个来互诉衷肠,传递情意。”
白果“哦”一声,恍然大悟,“你是说白芷姐姐和周大郎之间——”
紫珠在她脑袋上拍了下,“咱俩知道就行了,不用说出来。还有啊,有一次我看见白芷姐姐从奶娘的房间里出来,一脸羞红,指不定啊,她们就是躲在屋子里商量婚事呢。”
“紫珠!白果!你俩躲在这里嚼什么舌根!打量娘子不在你们就无法无天了?叫你们干活儿,你们却偷懒说起闲话来,是不是等着挨板子?”
两人吓了一跳,转头就见白芷一脸怒色地站在台阶上瞪着她们,恨不能吃了她们似的。
紫珠待要反驳,白果扯了她一把,两人埋头干活儿,不再言语。
自她醒来,白芷在她面前一向是温和细致的,何曾这般疾言厉色过?
罗敷跨进院中,见了她,廊下三人忙向她见礼,口呼娘子。
经过白芷身边时,罗敷脚步微顿,刚才她脸上闪过的一抹慌乱,她可是看得真切。
是因为与奶娘儿子之间的私情暴露了而感到慌乱,还是另有缘由?
罗敷刚坐下来喝了口茶,罗敏就挟着一阵香风走进来,冲她盈盈一笑,“阿姐,你好些了吗?”
“嗯,已经没有大碍了。”
“那就好。”罗敏褪了鞋子在她对面的软垫上跪坐下来,“我听说太子殿下使人给阿姐送了一盒子宝石,真的吗?阿姐能不能给我看看?”
罗敷手指微动,她才刚回来没多久,她就知道门口的事了?看来她这个庶妹的耳朵还真灵。
“是有这么回事,”罗敷吩咐专管她衣服首饰的白薇道:“将宝石拿来给二娘子看看。”
罗敏看见白薇手里拿的宝石盒子,身体忍不住前倾,待要伸出手去,意识到自己这样显得太不庄重了,又忙正襟危坐着。
盒子被白薇轻轻放在矮几上,罗敏瞟了一眼迅速收回视线,心跳急了几分,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啜了口,一副并不在意的模样,待搁下茶盏,她这才打开盒盖。
“嘶!”看见里面琳琅满目的宝石,她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眼里闪过一抹贪婪,一股强烈的占有欲袭上心头。
这些美丽绝伦的宝石,罗琈这样的人怎配拥有!
她怕再看下去自己就要忍不住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事,艰难地将目光拔出来,“吧嗒”一声合上盖子,再看向罗敷时,已换上一副惊叹羡慕的表情。
“阿姐,太子殿下怎么会将这些宝石送给你啊?就是要送也是送给太子妃呀。”说到这里,她“啊”的一声捂住嘴,“阿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啊,你千万不要误会。”
“那个意思?哪个意思?”罗敷把玩着裙裾上的流苏,语气淡漠,“你是觉得我不配得到这些宝石了?”
“不是不是,怎么会呢?阿姐身为郡主,别说这些宝石了,就是再稀罕的宝物到了你面前也不值一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