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暗道,听她这样一说,她那位继母高氏就显得很可疑了,不过这话她却不好说出口。
有了疑点,再顺着回想一下过往种种,许多事情都有了解释,蒋蕙芳心里已经有了论断,她忍不住惨笑一声,“原本我还为自己对高氏心存偏见而有所愧疚,后来更是想着法儿地弥补她和她生的那个女儿,如今看来,我真是太傻太天真了!
“那个女人真是好狠的心,竟然对我下了断子之毒!亏我这些年来还对她信赖有加,更是劝父亲好生对她,她就是这样对我的!恐怕这些年她一面享受着我带给她的好处,一面在心底嘲笑我是个傻子,被她们母女两个哄得团团转吧!真是好得很!”
蒋蕙芳一面笑着,一面却落下泪来,眼中迸射出一股强烈的恨意。
罗敷静静听着,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蒋蕙芳擦了擦泪,“看来还是阿源看得明白,始终对高氏母女两个心存芥蒂,不肯和她们亲近,以往他常在我面前说她们两个的坏话,我还只当是他小孩子脾气,不肯容人,却原来是我自己太傻,一叶障目,生生被那两个贱人哄骗了这么多年!”
说到恨处,她再也维持不住太子妃的体面,嘴里连“贱人”都骂出来了。
绿华顾忌地看了眼罗敷,罗敷冲她微微一笑,有安抚的意味。
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妃,身居高位这么久,养气功夫不是一般人可比的,蒋蕙芳刚才也是恨怒交加才会口不择言,一通发泄后情绪就平复了些。
“现在我也不急着给高氏定罪,总得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才好。要紧的是要赶快将毒解了,姣姣你说呢?”
罗敷点头:“自然,你明白这一点就好。断子毒在你体内盘踞日久,不好操之过急,须得慢慢来才行。而且你现在身子有些损坏,要好生补补,才能考虑孩子的事。”
绿萝一听就急了,“啊?郡主,那得要多久啊?”
绿华横了她一眼,“你当解毒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以往娘娘看过那么多大夫都没看出点什么来,郡主能够诊断出来就已经很了不起了,现在更是能够一举为娘娘解毒,合该万幸才是!”
蒋氏笑道:“绿华说得不错,能够解毒就已是万幸了,时间久一点不要紧。只要一想到将来我能够拥有自己的孩子,等多久我都愿意。”她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腹部,似乎幻想着里面孕育着一个孩子,眼中流露出憧憬的神采。
罗敷发觉她们好像误会了,“就我估计,帮芳娘你解毒加调理身子,大概需要一个月,这期间,我需要为你针灸,希望你能配合。”
蒋蕙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姣姣,你说什么?一个月?这,这——”
“太久了吗?也是,我理解你迫切想要孩子的心情,但调理身体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急不得。”
蒋蕙芳突然抓住她的手,用力握了握,“姣姣,不是,我是觉得太短了,我以为,我以为至少得需要个三五年,甚至是更久。”她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啊?你嫌短啊?我可以延长一些啊,其实我觉得一个月还是有些太仓促了,无法将你的身体调理到最佳状态,如果能够花两个月甚至三个月的话,那样更好。”
罗敷口里所谓的“最佳状态”,是以她自己作为参考的,而她是个什么状况?每天养身茶喝着,体内的毒素杂质随时都会排出去,练的功法《长生紫书》也有养身炼体的功效,身体那是好得不能再好。
就是有她帮忙调理,蒋蕙芳的身体要想和她达到一样的程度,也是不可能的,不过五六分总是能有的。这样已经超出普通人一大截了,别说受孕,就是生他个七八胎也不成问题。
蒋氏摇头道:“不不不,一个月就好,姣姣,真是太谢谢你了!”说着她又开始掉金豆子,罗敷颇为无奈,这真是水做的人儿啊。
“好了,哭一哭就行了,可别老哭,凡是过了头可就不好了。”
蒋氏擦着泪,笑道:“好,我不哭了,不哭了。”
第二天,蒋蕙芳举办了一场赏菊宴,邀请了一帮高官勋贵家的小娘子前来赏菊。
正是九月菊花盛开的时节,东宫花园内各种珍稀菊花争相竞放,空气里满是菊花香。
小娘子们在园中赏花的时候,罗敷已经早早来到了东宫,开始为太子妃蒋氏解毒。
是药三分毒,她不太提倡用喝药的法子解毒,以免喝进去的药与她体内的毒发生了什么冲突,导致毒素发生什么变异,那可就糟糕了。
她给蒋蕙芳制定的解毒方案是药浴加针灸。
这会儿蒋蕙芳正全身浸泡在半人高的大木桶中,周身热气缭绕。罗敷候在一旁,不时加进去一味药材,或者一瓢热水,时刻保持药浴的温度。
蒋蕙芳皮肤感到阵阵刺痛,表情有些难耐,罗敷出声提醒她道:“忍着,这是毒素正被药性逼出体外的症状,这第一次尤为难受,你一定要坚持住,否则就会功亏一篑,后面的步骤也进行不下去了。”
蒋蕙芳“嗯”一声,咬牙道:“我会坚持下去的。”
药浴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将那股子痛意忍过去后,一股子难以言喻的舒畅感遍布全身,蒋蕙芳舒服地喟叹一声,到最后都不想从木桶中出来了。
罗敷有些好笑,“芳娘,出来吧,再耽搁下去,可就错过了针灸的最好时机。”
一听这话,蒋蕙芳哪儿还顾得上这短暂的舒爽?麻利起身,跨出木桶,绿华双手捧着棉布巾子过来给她擦身。
罗敷丝毫没有避开的意思,反倒正大光明地看了起来。
果然不愧是嫁过人的女人,这身材前凸后翘的,想必抱在怀里肯定很舒服。
绿华给蒋蕙芳擦着前胸后背,罗敷目光随之落在上面,被她直勾勾地盯着,绿华动作一顿,本来做惯了这种事儿,从来都是干脆利落的,这会儿却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这样盯着,她还怎么给她家娘娘擦身嘛。
“郡主,您是不是回避一下?”绿华忍不住道。
罗敷眨了眨眼,“你擦你的啊,我又没妨碍你。再说了,你们娘娘都不怕被我看,你倒是害羞起来了。”她忽然促狭一笑,“我说,你难道对你们娘娘存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绿华愕然,“郡主,你在说什么?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罗敷给她普及了一下磨镜的概念,把个老实单纯的绿华羞得满脸通红,她跺了下脚,“郡主,您怎么想到那里去了!婢子怎么可能会对娘娘有那种心思?”
眼见着自己的贴身侍女都被欺负得哭了,蒋蕙芳接过她手里的巾子,“好了,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绿华如蒙大赦,匆匆告退离开,身后传来一阵清脆欢快的笑声。
她步子一个踉跄,轻啐了一口,琅华郡主也真是的,若非她告知,她还不知这世间两个女子也能相爱。
绿萝疾步走过来,正和绿华撞了个对头,“哎哟,谁呀!走路这么不长眼?”
若是往常,绿华早就教训过去了,明明是她自己冒冒失失的,竟还有脸说别人。但是刚经过了罗敷那一番毁三观的思想灌输后,她现在对绿萝都有些不忍直视了。
她慌忙将绿萝推开,躲避洪水猛兽似的一句话也不说就走了。
绿萝奇怪地看着她,绿华她这是怎么了?刚才那一眼,感觉好奇怪呀。她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摇摇头走进屋子。
“娘娘——”
绿萝的声音戛然而止,蓦地睁大了眼睛,天哪,她看到了什么?自家娘娘竟然衣衫不整地躺在琅华郡主的身下,两人贴得极近,嘴巴似乎要碰到一起似的。
听见声音,罗敷从容起身,轻咳一声,“绿萝,来,帮我按住你家娘娘。没想到她这么怕痒,碰一下都忍不住笑个不停,这样针灸还怎么进行下去?”
哦,原来刚才琅华郡主并非在轻薄她家娘娘,只是在按着她不让她乱动而已吗?呸呸呸,她都想些什么呀?郡主怎么可能轻薄娘娘呢?又不是登徒子!
绿萝晃了晃脑袋,“哦”一声走上前去,将蒋蕙芳按住。
罗敷拿出银针来,取出一根来在一旁的蜡烛火苗上炙了炙,“芳娘,这针灸可是关乎着你一辈子的幸福,你要是不怕我扎偏了,你就尽管动吧。”
说话间,她故意拿手在她腹部摸了一把。
蒋蕙芳下意识地想躲开,然听了她这话,就是再难忍也得忍住,忍得肚子都抽筋了。
罗敷道:“如果实在忍不住,就想些不开心的事,比如给你下毒的人,这样你就不会想笑了。”
这法子果然管用,蒋蕙芳一想到给自己下毒的高氏,就恨得咬牙切齿,身体上的一些不适立马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这样就对了嘛。”罗敷开始给她落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