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皇帝在长庆殿设宴款待得胜还朝的三儿子,三品大臣及其家眷都前往赴宴。
罗敷作为平南王府的嫡长女、陛下亲封的琅华郡主,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早在半月前她已完成变身大美人的任务,如今的她,真正是个骨美、形美、神美的绝世美人。似妖还媚,似仙还丽,一双澄澈空灵的眸子仿佛吸尽了天地精华,回眸间波光流转,光前艳后。
上着一件绿地芙蓉山茶栀子花纹罗衫,下面一条大红色绣金牡丹曳地长裙,红配绿的装扮穿在她身上,非但不显得艳俗,反而说不出的风流绮丽。不需戴上多少首饰,便已姿容擢世、倾国倾城。
罗敷踏入殿中的那一刻,场中静了一静,旋即才恢复之前的热闹,但众人的心思已经跑偏,目光不由自主便落在了她身上。
爱美乃人之天性,遇见美丽的事物,谁不想多看两眼呢?更何况是这样一位活色生香的大美人。
罗敷还没走到位置上,萧琳便冲她招手,“罗姐姐,到我这儿来!”
萧琳不由分说拉着她坐在旁边的席位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罗敷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回神了。”
萧琳乍然惊醒,伸手摸上她的脸,满脸痴迷惊叹的表情,“罗姐姐,怎么几天不见,你又变美了?我都差点认不出你来了。你平时都吃的什么呀,怎么能这么白这么嫩这么滑呢,看得我都忍不住心生嫉妒了。”
她一边说爪子一边在她脸上摸来摸去,活像个登徒子似的。罗敷抓下她的手,好笑道:“还能吃什么?左不过就是那些呗。”
“罗敷!你竟敢坐我的位置!给我滚开!”楚妘怒喝一声,伸手就来扯她。
萧琳轻叱一声:“住手!罗姐姐乃是郡主,本来就该坐在这里,什么叫你的位置?楚妘,你不过是个国公府的小娘子,那儿才是你该坐的地方。”
她朝罗敷下首处的席位指了指。
楚妘死死瞪着罗敷,在看清她面容的那一刻,心头仿佛有烈火灼烧、毒蛇啮咬。该死!她怎么变得这么——
哼,她才不会承认她比自己美!
罗敷淡淡看她一眼便移开视线,仿佛当她不存在。
若是以往的罗琈,按着她那个软包子脾气,怕不真要起身将这个位置拱手相让了,不过她罗敷,可不是会将自己的东西让出去的性子。
楚妘知道便是闹起来也是自己无理,冷哼一声,眼神浸了毒汁似的剜她一眼,恨恨在下首处坐下。
她端起茶杯就往嘴里灌了一口,不防茶水太烫,她嘴里顿时火烧火燎的疼,砰的一声摔了杯子,“这茶怎么这么烫!你是想烫死我吗!”
她挥手甩了旁边的婢女一耳光,满脸怒容。
还待发作,却听得一声唱念:“圣人到——”
萧晟、太后、皇后等一大票人浩浩荡荡踏进大殿,众人尽皆俯首叩拜,“见过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萧晟在上首坐下,朗声道:“起!”
“谢陛下!”
自一群人出现,楚妘目光就定在了秦王萧琅身上,再看不到听不到其他的,向皇帝下跪也是下意识做出来的动作,自然也顾不上刚才那个被她迁怒的小婢女了。
“下去再给我沏杯茶上来。”楚妘拿出最好的姿态正襟危坐,放柔了声音吩咐道。
婢女顿时如蒙大赦,迅速收拾了茶杯碎片下去了。
宴会开始,萧晟先是对萧琅大肆嘉奖了一番,赏赐了无数珍宝,这才道:“今晚大家不醉不归,都不要拘束。”
他举起酒杯仰首喝下。
殿中央,表演乐舞的女伎鱼贯而入,身姿袅袅,轻歌曼舞。众人觥筹交错,好不喧乐。
萧琳拉着罗敷不停敬酒,对皇后频频看过来的警告目光视而不见,许是平日里被拘得紧了,一得着机会便放飞了自我,不管不顾起来。
一支舞还没完,萧琳就晕晕乎乎的不知身在何处,还想跑到场中随那些女伎们一块儿起舞,幸好被罗敷拉住,否则可就要大大出丑了。
皇后实在看不过去,低声吩咐旁边的婢女,“阿绾,你将月奴扶下去,不可让她胡来。”
“是,娘娘。”
罗敷酒喝得有些多了,悄悄退出大殿,向殿外侍立的宫人问了路,到净房解决了生理问题,整个人都舒畅许多,她也不急着回去,放缓了步子漫步起来。
风中递来缕缕醉人的花香,她闭眸斜靠在一株大树后,轻轻嗅闻着,感到分外安详惬意。
出来太久也不好,她正准备回去,忽听得树干那头有人在说话。
“表哥!哎,表哥,你等等我——秦王殿下!”
楚妘?罗敷微一挑眉。
“楚二娘子,我外家无人,哪来的什么表妹?以后还请慎言。”
“你是姑父的儿子,我叫你一声表哥怎么了?别人求着我叫我还不稀罕呢!哎,好了好了,我不叫就是了,秦王殿下,总可以了吧?”
“不知楚二娘子唤住本王何事?”
“你可知道姑父要给你赐婚了?”
“赐婚?楚二娘子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我姑母亲口告诉我的。”
“是吗?本王暂无娶亲的打算。”
“那如果姑父真的赐婚下来呢?”
“呵,赐不赐婚是阿耶的事,至于睡不睡,那就是本王的事了。”
楚妘到底还是个姑娘家,不管平日里多么蛮横,听见这种露骨的话还是感到脸上一热,跺了跺脚,跑走了。
罗敷心里“啧”了一声,到底还是个小姑娘,这种程度的荤话就把她给吓跑了?追男人可不是这么追的。
“壁角好听吗?”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
罗敷霍然转身,就见萧琅站在面前,距离她极近,身上淡淡的酒气扑面而来,她往后退了两步,他却跨前一步,居高临下看着她,神情莫测,高大的身形压迫感十足,像一座巍巍墨山矗立在眼前。
许是被他的气势所摄,她竟不由自主往后退去,谁知他步步逼近。
“秦王殿下,你欲何为?”
罗敷眸色冷下来,不打算再后退,却不知她已然来到了高台前的栏杆边,腰肢撞在上面,身子往后栽去。
袅袅一搦腰支,参差疑勒断,在栏杆上折出惊人的弧度,萧琅两手掐住,将她拽了回来。
淬不及防之下,她整个人撞进他怀里,脑袋磕在他下巴上,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哼,落在男人耳朵里,仿佛一片轻柔的羽毛从心尖上擦过,带来一阵酥麻的痒。
萧琅掐着她小腰的手不觉收紧,将人往怀里压了压。
“放开!”罗敷抬脚朝他一顶。
萧琅分出一手握住她膝盖,索性将人一提,让她坐在栏杆上,如她所愿将她放开。
罗敷大半屁。股都落在栏杆外,他这一松手,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往下倒去,她两手胡乱抓取,腿下意识勾住他,总算止住落势。
然而还没等她松一口气,就发觉此刻两人的姿势实在太过尴尬。
萧琅吐出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带来阵阵灼热的颤栗感。
罗敷脸彻底冷下来,拳头朝他轰去,希望借他躲避的时候趁机逃脱他的桎梏,却被他大掌包裹住。
萧琅在她耳珠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声音愉悦,含着戏谑,“当真要我放开?”
他佯装将手从她背上拿开,这下子她整个人都失去了依托,只能更加抓紧了他,不使自己掉下去。
萧琅勾唇一笑,“我已经放开了,罗大娘子怎的还缠着我不放?嗯?”
罗敷气得胸口不住起伏,却正合了他心意。
形势比人强,她只能咽下这一口恶气,软了声音道:“王爷要如何才能放过我?”
萧琅嘴唇从她脸上擦过,与她面对面,鼻尖贴着鼻尖,气息交缠,呼吸相闻,实是亲昵至极。却不应该发生在他们两人之间。
他的唇与她只有一线之隔,似乎随时会贴上来,可他偏偏忍着没有动作,“吻我,我就放了你,如何?”
谭修宜从花丛经过时,冷不防听见这一句,心跳陡然漏了一拍,那不是秦王的声音?
传闻秦王向来不近女色,他这又才刚回京,那么他是在与谁说话?那声音略微沙哑,似情人间的呢喃,叫她一个旁观者都听了脸红耳热,可见他对那女子的喜爱。
谭修宜知道不应该,可还是忍不住好奇之心,偷偷拨开花丛望去,看清那一男一女的举动时,她差点惊呼出声,忙捂住嘴巴。
回到席间,罗敷猛灌下一杯冷却的茶水,身体的热意却并未消退半分,尤其当感受到对面萧琅投注而来的如有实质般的目光时,身体便有如架在火堆上烤。
火舌寸寸舔-舐着她的肌肤,让她无处藏身。
酒醒后被重新放回宴会上的萧琳凑过来,“罗姐姐,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罗敷伸手在她额上戳了一下,“还不都是因为你?拉着我喝了这么多酒。”
萧琳吐了吐舌头,忽然叫了一声,“罗姐姐,你别动!”
“怎么了?”罗敷被她这一惊一乍的搞得莫名其妙。
萧琳凑近她脖子处,“罗姐姐,你这里被蚊子咬了好大一个包啊。”
罗敷摸了摸,脑子里轰的一下炸开,这哪里是蚊子咬的?分明就是某个无耻恶霸王爷的杰作!
萧琳吩咐婢女赶紧去弄药膏来,罗敷听着一阵不自在,“不用了月奴,不过是被……蚊子咬了下而已,不碍事的,很快就会消下去。”
“那怎么行?罗姐姐你这一身欺霜赛雪的肌肤可不能叫那可恶的蚊子给毁了,必须得抹药!”
罗敷无奈轻叹一声。
坐于她身后的谭修宜柔声道:“我看郡主这红痕倒不是蚊子咬出来的。”
“啊?不是蚊子咬的还能是什么造成的?”萧琳奇怪道。
谭修宜深深看了罗敷一眼,“那就得问郡主自己了。”
难道刚才那一幕被她看了去?罗敷抬眸看她一眼,这位谭四娘子好像并不像她外表看起来的这么温柔无害。
萧琳在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转,怎么觉得她们之间的气氛有些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