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寿礼
九天画堂2017-11-24 02:093,595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六月二十五——皇帝五十岁寿辰这一日。

  庆云殿中,皇帝萧晟坐在中间最高位,左右两边坐着太后与皇后这两位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勋贵、宗亲、百官鱼贯而入,他们手持笏板,按礼节进殿朝拜,山呼万岁。

  殿内乐曲尚未奏响,集英殿的彩楼上教坊司的乐人就开始模仿百鸟的鸣叫,宫廷内外一片肃静,只听见半空中传来百鸟和鸣的声音,犹如众鸟齐来聚会似的。

  鸟声响遏层云,空灵悠远,杂而不乱,动听之极,众人皆凝神静听。

  鸟声毕,百官以下的官员向皇帝谢恩落座,宰相、禁从、秦王、宗亲、观察使以上的官员,以及突厥、高丽、西夏等前来朝拜的使者坐在大殿上。朝廷六部及各寺、司的百官,各国使者的随行使节,坐在大殿左侧的廊下。

  后宫诸位嫔妃及三品官员的家眷则坐在大殿右侧。罗敷身为平南王府嫡长女及带有封号的郡主,位置比较靠前,在第二列从左数第三个位置。

  她面前是一张玄色雕花案桌,底下坐着用红棉布面盖着的侧面带有铜钉的木墩子。桌面上最先摆上来的是一份看盘,由环饼、油饼、枣塔等搭列而成。看盘,顾名思义,就是只给人看的,而非给人吃的。

  除看盘之外,还有各色水果。

  边上的人基本都没有动,端庄地坐着,保持着最好的姿态。

  罗敷有些无聊,向对面看过去,见到突厥使者前面竟然有一份猪羊鸡鹅兔带骨熟肉,有些惊讶。坐在她左手边的萧琳凑过来道:“怎么那些人有肉吃?”

  她倒不是想吃肉,身为堂堂公主,她什么吃不到?就是有些不解,这不解中还带着几丝气愤。

  罗敷倒也能够理解,毕竟突厥之前可是连番挑衅大祁,不时到边境骚扰滋事,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直到几个月前被萧琅打得大败而归,这才老实了,做出一副臣服于大祁的姿态来。

  他们来朝贺,能给他们个位置坐就已经够了,竟还这样特意照顾他们,实在没有必要。

  她轻声道:“咱们大祁身为东道主,自然得拿出大国风范来,不能让那些小国看了笑话。”

  “哼,罗姐姐何时也变得这么迂腐了?我看别说给他们肉吃,能让他们进殿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不过是一群被三哥打得屁滚尿流的手下败将而已!”

  罗敷剥了颗葡萄塞进她嘴里,“我也是这么想的呀,但是圣人还有那些大臣们可不这么想。”

  殿中歌舞乐曲百戏轮番上演,罗敷案桌上的下酒菜也随之而变,看盘已被撤下,摆上来的是白肉胡饼、群仙炙、太平毕罗、干饭、莲花肉饼、缕肉羹等下酒菜。

  表演毕,突厥使者站起来朗声道:“陛下,使臣乌木齐,祝陛下泰山不老年年茂,福海无穷岁岁坚。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仙。”

  他的大祁语说得不是那么标准,道出祝寿词时惹得众人一阵发笑。

  上首萧晟呵呵笑道:“乌木齐有心了。”

  乌木齐继续道:“陛下,这次使臣千里迢迢带来一头雪狼,作为献给陛下的寿礼。”

  萧晟感兴趣地“哦”了一声,“雪狼?”

  乌木齐侧头吩咐人下去将雪狼带上来,不多久,四名铁塔般高大的虬髯汉子将一座硕大的铁笼抬进来,里头关着的正是一头雪狼,体型大如牛犊,一身雪银色的毛发皮光油亮,看起来高贵而凶悍,不可侵犯。

  铁笼被放在殿中,雪狼前半身俯下,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做出进攻的姿态。

  这模样吓得许多小娘子惊呼出声,偏过头不敢再看。

  别说是小娘子,就是许多大臣也被吓了一大跳,虽然知道雪狼被关在铁笼中出不来,但是它那硕大的体型以及凶狠的眼神,无不昭示着它的可怕,让人心惊胆战,担心它会不会突然挣脱牢笼跑出来吃人。

  乌木齐环视一周,看见那些被吓得鹌鹑似的战战兢兢的小娘子,以及那些明明被吓得不轻却故作镇定的大臣们,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容。

  他昂首道:“陛下,狼乃是我们部族的图腾,雪狼在我们心中更是神明一般的存在,现在使臣将它献给您,便代表着您在使臣心中乃是比神明更高一等的存在,使臣对您的敬仰之情有如那滔滔江水,奔流不息……”

  他声音激扬,语气真挚,说的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儿似的。

  萧琳撇嘴道:“净会拍马屁。”

  萧晟听得龙颜大悦,大手一挥,珍宝黄金绸缎流水价赏赐下去。

  罗敬正顾着吃东西,忽然察觉对面射过来一道极为强烈的视线,让他想忽略都难。

  阿姐?咋了?

  罗敷冲他使了个眼色,又指了指乌木齐和殿中的雪狼。

  罗敬反应了会儿,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搞得罗敷一阵火大,这傻弟弟怎么这么没眼力劲儿呢?

  雪狼算什么!他们平南王府的寿礼可是一头白虎啊!老虎可是林中之王,比那什么雪狼不高出多少倍去了!这傻小子怎么不知道趁着这股东风将寿礼献上?

  萧琅一直关注着罗敷,将姐弟俩的眉眼官司尽收眼底,暗自一笑,提点了自己未来的小舅子一番,“你阿姐是让你趁机将寿礼献上去。”

  罗敬一拍脑门,“原来如此!”

  就在萧晟吩咐人将雪狼抬下去时,罗敬站起来道:“等等,陛下!”

  “哦,是阿敬啊,怎么,你也要献一头狼上来不成?”

  罗敬不屑地瞥了乌木齐一眼,很轻蔑地道:“雪狼算什么!我要献上的可是百兽之王——老虎!而且还是一头罕见的白色老虎,比那头雪狼厉害多了!”

  萧晟这下是真的感兴趣了,“是吗?快让人抬上来看看。”

  罗敬道:“陛下,不用了,我亲自去。”

  不一时,罗敬再次进入大殿,他的身后跟着一头足有大半人高的白老虎,威风凛凛,气势不凡,最关键的是,它竟然不是被关在笼子里的,而是跟着罗敬一步一步走进来的!

  白虎仰首发出一阵悠长的呼啸,震得在场之人耳朵里阵阵轰鸣。

  白虎一出,谁与争锋?那头关在笼子里的雪狼顿时趴下了,瑟瑟发抖,哪儿还有刚才的一分威风?

  殿中爆发出一阵掀破屋顶的惊恐尖叫,众人忙不迭四处逃窜,有人甚至往案桌底下钻,这一刻,殿中人丑态毕露,唯有少数人镇定自若,面不改色。

  罗敬愣了一下,指着那些往桌子底下钻的大臣“哈哈哈”大笑起来。

  萧晟咳了几声,心下也有些哆嗦,“阿敬啊,那只老虎怎么没有关进笼子里?这要是伤到人可怎么是好?真是胡闹!”

  说到最后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刚才白虎大喇喇走进来那一幕可着实刺激到他的心脏了,现在还没缓过气儿来。

  若非看见那只大家伙乖乖跟在罗敬身后,并没有丝毫咬人的意图,他早就下令将其捕杀了。

  罗敬道:“陛下,我这只白老虎可听话了,既不咬人也不伤人,更不会吃人了,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要不我给您展示一番?”

  太后不放心地道:“陛下,这……”

  萧晟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母亲放心,这小子既然敢放出话来,那必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否则朕必饶不了他!”

  太后不再劝说,然而大臣们却纷纷跳出来反对。

  “陛下!万万不可!这头白虎这会儿虽看着乖巧,但谁知道它会不会突然发疯?要是它暴起伤人可怎么是好?陛下龙体尊贵,万万不能冒如此大险啊!还望陛下三思后行。”皇后之父,尚书左仆射韦旷站出来道。

  其他人也纷纷响应,“陛下三思而后行啊!”

  萧晟沉喝道:“行了!都坐回去吧。就算白虎暴起伤人,那第一个伤的也是离它最近的罗二郎,他都不怕,你们又有什么好怕的?”

  罗敬跟着道:“就是!我家大白可乖了!大白,来让他们看看你的本事。”

  他拍了下巴掌,白虎便如同狗一样蹲在地上,眼睛瞪得又圆又大,看起来还真像一头白毛大狗。

  罗敬向那些反对的大臣飞了个得意的眼神,继续表演。

  随着他的手势,硕大的白虎却做出一系列小猫小狗的逗趣动作来,看得人忍俊不禁,渐渐也就放下了戒心,等到罗敬结束时,众人反倒感到遗憾了,恨不能再多看一会儿,这可比之前的那些歌舞百戏精彩多了。

  萧晟高声道:“好好好!这是朕今日收到的最满意的寿礼了,平南王府有心了,来人啊——”

  接下来又是一大堆赏赐,惹得其他人那个羡慕嫉妒恨。

  罗敬坐回座位上后,边上的年轻郎君纷纷围拢过来,问他是怎么做到将白虎那般凶狠的野兽训练得如此听话的?

  罗敬正准备吹嘘一番,却接收到对面阿姐警告的眼神,小腿肚子下意识抽了抽,装出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高深模样,“想知道啊——”他尾音拖得老长,故意吊人胃口。

  “想!你快告诉我们吧,下次带你玩儿!”

  萧玜溜过来,冷哼一声,“阿敬跟我是一伙儿的,你们难道想挖我的墙角不成?”

  “不敢不敢!”

  “这还差不多!”

  萧玜满意地点点头,勾住罗敬肩膀,“来,给我说说,你怎么做到的?”

  “王爷,阿姐有吩咐,这个不能往外说。”

  “我就知道,算了,不问你了,改天我问咱阿姐去!”

  这边萧琳也是好奇不已,拉着罗敷问起来。

  罗敷微微一笑,其实白虎能这么听话,得归功于姜小白送给她的那根穗子,那可是从他自己身上拔下来的属于神兽白虎的毛。

  神兽白虎乃是万兽至尊,便是他的一根毛发,上面泄露出来的神兽气息也令得那只白虎不敢放肆,只能乖乖听话。

  当然,这些话自是不能对外人言的,罗敷只说遇到一位异人将白虎驯服了,才有了现在这样的效果。

继续阅读:第七十七章 寿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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