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洁替儿子拉拉被子,把他的手塞回去,柔声道:“你这个秘书真不懂事,也不知道心疼你,拿了那么多文件来给你签。明天叫她别来了。”
“她已经说过明天不来啦,”儿子安慰母亲,“妈你放心吧,她就是再不懂事,也已经知道你不喜欢她啦。”
兰若洁坐下,珍爱地凝视儿子的脸,“她几岁啦?”
“二十五六吧,我也不太清楚,”莫司晨皱眉想着,“妈为什么要知道这个?”
母亲叹息,“二十五六……小叶儿二十五了,不知道她是不是也会这样能干,是不是也有你这么好的总经理,是不是也有个人象你这样的爱她。”
莫司晨心头突突跳了两下,“妈妈,别伤感了,我相信小叶子一定在某个地方过得很好。”虽然小叶子令人心疼,但他更心惊的是母亲最后的那句话。
是不是也有个人象你这样的爱她。这句语意未明的话,母亲指的到底是什么?是罗深?还是小叶子?
“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她……”兰若洁怔怔地,眼中突然坠下泪来,将儿子吓了一跳。
“妈妈,”莫司晨抓住母亲的手,“我们一定能找到她的,我一定要找到她。”
“嗯。”母亲抹掉泪滴,深思地望着儿子,欲言又止,终于试探道:“你跟佳眉已是有婚约的人,佳眉我是放心的,但我有些不放心你……”
莫司晨皱眉,眸子盯着母亲,“妈不放心我什么?”
“我总觉得你对佳眉的心思……”她好象不知如何准确地表达,想了许久才道:“你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好象一直不是很入心,难道是我敏感了么?”
莫司晨悄悄呼气,闭上眼睛,“妈妈,我觉得有些累了,要睡一会。”
他这一觉直睡到晚饭时分,天色尽黑时。兰若洁一直守在旁边等着晚餐,一边担心儿子饿着,一边自己也饿了,不禁有些着急。
一早承诺要来送饭的叶佳眉才匆匆来了,一进门就抱歉地说:“哎呀,我一早忙到现在,一整天都在开会,还下景区视察,各种忙。路过福瑞祥给你们带了炖菜。”
说着打开手上的一只大提袋,眉开眼笑地望着未来婆婆。
听她说忙,兰若洁勉强笑说:“你若早晓得这么忙,就不该担了送饭的责任,免得老是牵挂司晨,不能安心工作。”
莫司晨下床慢慢地稍做活动,洗了脸漱了口,望着摆了满满一小桌的饭菜不禁失了胃口。
很油腻。
但他真是饿了,只得勉强喝了一盅汤,其他东西实在吃不下去。
“明天我就出院吧。”他放下汤勺,微皱着眉。
叶佳眉看他一眼,迟疑不定,“真的……可以出院了吗?”
莫司晨转了转脖子,伸了伸手臂,“住院真的很闷,躺得全身都疼。”
兰若洁脸上柔色渐渐褪去,分别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继续低头吃饭。
“那……如果真的可以,那就太好了,”叶佳眉半喜半忧,“我那边实在分不出身来照顾你,又是担心又是过意不去的,既然你没什么事就太好了。”
莫司晨淡淡地笑,“你忙你的,不需要特意来照顾我,这里有妈妈,司言得空也会来,二婶早晨也来过,大姐说明天早上也会来。”
叶佳眉舒了一口气,感觉饭菜似乎更甜了,“那就太好了,我还担心没人给你送饭来,还想着明天怎么解决呢。出院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叶佳眉连说了几次“那就太好了”,兰若洁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迅速看了叶佳眉一眼,颓然放了筷子,将口中的饭勉强咽下,才道:
“佳眉如果实在抽不出时间就不要过来了,司晨往日身体都好,这次也不会有大问题,你不用牵挂,好好工作吧,不是还在考核期嘛,要好好表现。”
叶佳眉感觉未来婆婆话中似带着不悦,于是便刻意顺着她的话意道:“嗯。其实我也想整天守在这里,但是还要工作,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莫司晨起身走到窗边站着,掀开帘子望出去。
兰若洁温和地笑,“嗯,我们家里人多,大家也都爱司晨,你就安心办你的事。”
莫司晨知道,这种时候母亲越是和颜悦色,她的内心便越是冷淡。
叶佳眉用完餐,与莫司晨母子说了几句话便又匆匆走了,说是还有一个夜场应酬。
关上门时,兰若洁长长地叹气,“司晨,我从来不知道她会这么忙,忙到连你住院都没办法静下来照顾哪怕是一个小时。”
莫司晨却抚着肚子,感觉里面空虚灼热,那碗汤好象正在胃里发酵翻滚。
“这个嘛,她一直是这样的忙,我也很忙,所以我很能理解她的。”做儿子的语气略带讽刺,“只是,我有点大男子主义,以后总归是要有吵不完的架了。”
大男子主义。那是遗传了他的父亲。
母亲望儿子一眼,见他手一直按在腹间,担心道:“你只喝了一盅汤,怎么能养得好身体?”
“实在吃不下。”儿子往床沿一坐,“只好早点睡,睡着就没事了。”
兰若洁心疼地走近,捧着儿子的脸,仿佛儿子仍是几岁的娃娃,“司晨,妈叫二婶给你做粥送来,虽然你从来不喜欢吃粥,但现在病着,你就勉强一下吧,我让二婶做最好吃的。”
莫司晨却摇头,“二婶做的粥……怎么说呢,适合爷爷,熬得烂到不见米粒的样子,实在是不好形容。”
“那要怎样嘛,你必须要吃点什么才行啊。”兰若洁着急了,“都怪我把你惯坏了,挑食的毛病以为大了就好,谁知道不但没改,还越来越严重了。”
挑食这点,莫司晨自然是承认的,他一向有自知之明,甚至于把某个要执行秘书守则的女人急得暗自抓狂。
儿子笑握着妈妈的一只手,胡扯道:“挑食这种毛病,可是会遗传的哦。”
母亲拍了拍他,“那可不行,等你有了孩子,我一定严格些,不能再这样惯了。”
莫司晨抿着唇望着母亲笑,兰若洁被他笑得莫名其妙,皱眉正想提问他笑什么,儿子却自己回答了:“妈,那你可要有思想准备,以我和叶佳眉这么忙碌的状态,不等个十年八年,你是抱不上孙子的。”
“什么?十年八年……”兰若洁惊呼。
枕上的手机响起铃音打断了母亲要说的话,莫司晨侧目看去,屏幕上正是某个女人的职衔。
母亲站的位置正好顺手,帮他把手机拿过来递给他,一边道:“这个秘书真是多事,半夜又给你找事。”她也看到了屏幕上的“罗秘书”三个字。
幸好他没有输成其他名称,莫司晨庆幸地想,接通了电话,却只静静听着,越听到后面脸色越是怪异,最后手背掩唇转开脸背对着母亲,许久才应了一声:“嗯。”然后便挂断了。
母亲疑惑地,“不是讲工作?”
“不是。”莫司晨摇头,眸中闪着愉悦的光采,笑道:“她说……下班时看到打半价的宵夜顺手买了,放在医院前门值班室,妈,你可以下去拿吗?”
兰若洁盯着儿子的脸,怀疑的神色渐渐浓厚,“宵夜有打半价的吗?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是我孤陋寡闻了?”
儿子抿着唇,“罗秘书说有。”
兰若洁点头,“好,我去拿。我倒是真好奇半价的宵夜会是什么样子。”
母亲出门后,莫司晨便一直在房间里慢慢踱着,想着方才秘书让他不要说话,不要问问题,听她说就好。
于是她为了鼓励生病的上司吃好睡好,不让他有机会反对便献唱了一曲罗氏版本的歌,歌中有“夏天”,“回忆”,“不能忘记你”这些字眼,他越听越是稀奇,最后听出一句“给我一个粉红的回忆”,在他差点笑了出来时,她歌声停了。
然后说了半价的宵夜的事,潇洒地道了再见挂了电话。
他有些苦恼,自己仿佛在些魔怔了,自从上次在清川的海边听了她唱歌,他便在手机上安装了一个音乐软件,不止一次地搜了那支“采槟榔”来听,现在,他又在上面搜索,但是不知道要打什么名称才能找到。
正当他在手机上跟搜索较劲时,母亲回来了,推开房门便一个劲在喊:“这么重,即使半价也不能买这么多啊。”
莫司晨放过手机接了母亲手中的提袋,取出两只保温罐来。
兰若洁愣了。半价的宵夜店还送这么好的保温罐,这种事更加没听说过了。
莫司晨却并不在意,早已经打开了保温罐取出食物。
“你这个秘书……还是不够细心呐,她不知道你不爱吃粥吗?可惜了,要讨好上司却送错了礼物。”兰若洁试探地问,看着黄灿灿的南瓜粥,米粒完整晶莹,这恰是儿子能接受的粥,他的二婶做的都未必有这么恰到好处。
莫司晨只得配合,颇为难地道:“没办法,实在是饿了,只好将就一下吧。”说着便已拿了长柄勺子,又招呼道:“妈,你也吃吧,有很多呢。”